东皇玄洲,神弃之地,岸拍惊天之浪,波横无际之涯。
一道纤细身影踏浪而来,垂发执伞,眉目温文。漫天金雨落下,复苏之力安抚骇人海潮,一步踏出,便是一步波平浪静,连圣痕者与神愆交战引起的山摇地动也一一平复。执伞之人自伞下抬眸,眼中含笑,却如凛冽冰刃,她没有理会交战正酣的两人,而是先扶起西陵拂晓。
"你先退至一旁。"非常君轻拍西陵拂晓后背的手含了些许真气,稍微安抚了她的情绪。
她执伞的手一扬,脱手的华伞便旋转起来,卸去了直向她而来的劲气,经过重铸的伞面坚韧至极,这一旋一挡毫发无伤。气劲一卸非常君便合上伞,以伞为剑,瞬息和不知何时到了近前的神愆过了上百招。一人用掌,一人用伞,相交之处乍起铿然金石之音。
非常君踏入先天之境不过百年,根基远不如近神之灵的圣痕者与神愆,她不欲与神愆缠斗,且战且退,华伞时而张开如盾,时而收合如剑,渐渐划开与神愆之间的距离。
君权神授见来人是友非敌,又发觉非常君的根基比之神愆稍显薄弱,便乘势而上,把自己并不擅长应付的溟霾邪滍推给了非常君,自己则迎着神愆便是一掌。不世根基相互冲撞,浩瀚如海的真气针锋相对,缠斗多时,君权神授终于从对方熟悉的内息运转中窥得一丝真相——
“衶天好友——是你!”
难以置信,一如当年,君权神授心神巨震,陌生的面容,冲天的邪气,无不昭示着昔日好友早已踏入歧途。近神之灵,一夕成魔,而今又入邪道,君权神授的目光,复杂难明。
陌生的名姓,熟稔的口吻,痛惜的深情,神愆空白一片的脑海中似有什么欲破茧而出,他后退半步,沉声道:“曌名神愆,乃神之罪业,尔等唤之衶天,痴愚至极,不知所谓。”
非常君与溟霾邪滍的战斗已近尾声,溟霾邪滍已露颓态,却忽然被神愆召回,徘徊之间,被非常君隐秘地一道剑气贯入体内,毫无所觉。非常君稍稍平复武息,长睫微垂,若从此与这妖物再无交集,这道剑气便毫无作用,若有一日再见,那便是月满苍梧——真正发挥用处的时候了。
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梦翡翠已然失落,遁入空间裂隙,再也无法寻回,圣痕者与非常君从西陵拂晓处得知,也只能暗叹一声天意如此。
想要破局,果然还是太难。
收敛思绪,非常君华伞收回身后,看向似有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的西陵拂晓:"拂晓……"
西陵拂晓抬眼,海水打湿的长发已干了,有些凌乱地散在她脸颊两侧 ,方才的绝望仿佛是一道退去的幻影,她道:"西陵拂晓此生从不信奉神灵,也从未向神许过愿,如今哪怕一次也好……我可以去求天,去求地,去求宇宙,去求任何一个我知道或不知道的神灵,哪怕只得一个机会,我也要把心还给他。"
九天云海之上,万千星辰之中,天宙的一隅,闪现玄妙华光透过阴翳云层,回应了西陵拂晓的祈求。
非常君仰头,瞧着那道光,脸上没有表情。君权神授同样皱了眉头,欲言又止。
华光笼罩着西陵拂晓,让她的神情显得无比圣洁,非常君却只觉得刺目。
流苏摇曳的华伞因着非常君倾身的动作罩住了西陵拂晓,平静无波到近乎冷漠的琥珀色眼眸对上年轻巫女不知所措的眼神,阻隔了华光的女子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这样的交换不会没有代价,"她伸手将西陵拂晓一缕鬈发别在她耳后,微凉的指尖勾着黑色的长发:"它让你用什么和它换?"
西陵拂晓有些难以直视突然散发别样气场的非常君,道:"是此身的……存在。"
"活着的人更重要,这是你对我说的。"非常君站直了身子,伸手拉起西陵拂晓:"你还记得当初衶天爻帝是让你去做什么吗?"
"……继承他的衣钵,替他守护东皇玄洲。"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用自己的存在去换一个可能,然后衶天从此没有你这个传人,光明神宫从此没有你这个巫女,东皇玄洲西陵一族,再也没有一个叫西陵拂晓的女子?还是你忘了你说,比起神的守护,还是自己强大更可靠,你要强大起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和动物、和平凡的人一样的存在,这样才能和他们做朋友……你忘了吗?"
"并不是只有衶天才能救回东皇玄洲,你是他的传人,你也可以,没了你,东皇玄洲就是真的没救了。"
君权神授趁机道:"彩绿险磡不能离开我太久。"
地脉断了可以接,灵气没了可以聚,族群迁走可以引回来,贫瘠的土地可以改善,但人不在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非常君自认这一席话不能说全然出自本心,但她不想西陵拂晓去换衶天三心是真的。天机说来玄妙,大抵有机可循,众天邪王不该在那个时候恢复本心,无论何种意外都会把一切引向那个结果。
现在八岐邪神恐怕刚刚被斩首封印不久,衶天爻帝在这个时候恢不恢复,和她非常君有什么关系?非常君认识的是西陵拂晓,除此之外她不认识、也不在意东皇玄洲的任何人,但是一个东皇玄洲却能让西陵拂晓放弃拿自己去换衶天三心的想法,那么拿来用一用又何乐而不为呢。
刚才一席话,非常君自觉是长这么大自己最像正道栋梁的时候,拳拳心意,言辞恳切,啧。
总之不让西陵拂晓傻乎乎把自己给整没了就行。
"苦境能人异士与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灵脉和土地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灵脉虽断,生机未绝,繁衍生息应当还不成问题,再不济,圣痕者专职养花种花,对于治理国土也相当有见地,你可以寻求他的帮助。苦境方面我自当尽力。"非常君四处走了一走,指着地上肆意生长,开得娇艳的花朵,问道:"拂晓,你看这是什么花?"
西陵拂晓顺着非常君的视线看去,"啊"了一声,有些伤感且怀念:"是七夜金铃,就算是现在的玄洲,这种花也可以四季常开。"
"花尚且如此,人当如何?"
flag这东西真不能乱立。
刚从东皇玄洲回到明月不归沉不久,不速之客便已来了。
非常君抬起伞缘,看了看觉海迷津之外立着的须发皆白的蜡烛头,心里直叹气。她轻轻闭了闭眼 ,掩盖了过于锋利的眼神和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恨意。如果说在这之前非常君还可以笃定这怨恨来自那份记忆的话,到了如今的这一刻,她突然便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和那些记忆的界限了。
非常君无不恶意地想着,九天玄尊来找她,怎么可能有好事。
面上则贴了一张温柔和煦的笑意,袍袖缓缓,折身一礼:"不知帝父驾临,非常君未能远迎。"
"无碍。"九天玄尊负手而立:"百年未见,你长进许多。"
"非常君资质愚钝,全然仰赖帝父教诲。"
"听说你拜了轩龙为师?"
"非常君心知帝父自有顾虑,不远暴露仙门武学,故而自作主张,再修铸炼之术以掩人耳目……非常君不胜惶恐。"
"你做得很好。"
"帝父谬赞。"
"你为何去神弃之地?"
"偶然识得友人,东皇玄洲乃她之故土,诚心相邀,盛情难却。"
"嗯……"九天玄尊没有表现出自己究竟有没有信,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本帝父想将你带回云海仙门。"
"这——"非常君猛地抬起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讶异,随机反应过来,又低下头,谦声道:"非常君失礼,请帝父责罚。"
"不必,本帝父知道你非常惊讶。非常君,不可让吾之弟子发觉你的仙门武学,你只是吾点育的英才之一,到云海仙门学习深造。"九天玄尊语含深意。
"为何突然…?"非常君心中仍是不解。
"本帝父即于数甲子之后钦点玄黄三乘,你为人之最,于江湖行走时间已足够,你应当学习更为高深的武学与深知,云海仙门藏书甚巨,符合需求。"九天玄尊眼神一利:"你不愿?"
非常君又是躬身一礼:"得入云海仙门,非常君不胜欢喜。"
实在是欢·喜·得·很啊。
数百年前求师不成,而今却堂而皇之以九天玄尊点育的英才身份进入云海仙门;说是学习深造,又不得暴露仙门武学,却又过问她另寻他人拜师——九天玄尊啊九天玄尊,真不愧是你。既把近距离监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又拿出了人之最之位做饵,非常君让你如此用心良苦,到也不枉费她费的这番心思了。
可惜了庭三帖的邀请,最近百余年恐怕都没机会赴约了。
非常君目送九天玄尊远去,面上的温柔笑意如同干枯的塑像妆面一点点剥落。
引狼入室,帝父,您可不要后悔呀。
她又笑了,似初春的朦胧细雨,透着乍暖还寒的凛冽刺骨。
人生高光时刻过后就是阴影,当然,她是带给别人阴影的那个x
拂晓彻底吐便当?
您的育邪王已经上线?
云海仙门地图即将开启?
仇杀系统即将开启?
以后觉姐姐说的话里十之八/九的真话只会在和笔友的通信集里出现,平常说的话做的表情真假掺半,真的可能十不存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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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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