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非善，知天意不可欺；恶非恶，识此身之多艰。”

黑暗道，传说中苦境通往道境的唯一通道，鹤轻尘携一道子踏风而来。

“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苍天旨意著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闻得来人诗号，自黑暗道步出的竟是传闻中已死在天祸妖狐手上的照世明灯。

“慈郎。”

“鹤轻尘。”

甫一见面，二人开口便是对方姓名。

鹤轻尘身后道子低着头，掩下了见到照世明灯时的讶异。

该道子其实是风采铃，对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鹤轻尘并未与她说清，就连名字，他也没有告诉她。她竟不知，鹤轻尘居然与照世明灯相熟。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之前的推论错了？

不久之前，千邪洞内，

“可以起来了。”在鹤轻尘与风采铃大眼瞪小眼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后，鹤轻尘终于把风采铃的数据给记下来了。

瞥了一直盘腿坐在角落里鬼王棺一眼，风采铃心中有了思量。

这道者要么与鬼王棺的关系非同一般，要么就是他的根基深厚，深厚到鬼王棺都惧怕的地步。

这两个猜测中，风采铃更倾向前者。因为就连她这不擅功夫之人都能察觉鹤轻尘时刻散佚的功体，以鬼王棺能为，不可能看不出。

这样一人，却能叫鬼王棺如此信任……

应对鹤轻尘，风采铃心头万分戒备：“这位道长……”

她话还没出口，鹤轻尘便伸出一只手摊在了她的面前。

掌中一物，是给她的。

“变体晶液，随意想象一个道士。”

受制于人，风采铃虽不知鹤轻尘目的，却也只能配合为之。

待她化成道子以后，鹤轻尘点点头，嘱咐道：“不论发生什么，跟着我，不要说话。”

天意也，不可道破；欺天之计，更是只能做，不能说。

瞥了一眼依旧静坐不动，好似已然入定的鬼王棺，风采铃对于自己的猜测又有些不确定了。

她若离开，鬼王棺还能要挟到素还真吗？

素还真岂是那种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欺骗之人？

等等，变体晶液？

莫非邪灵想以假风采铃来诓骗素还真？若是如此，她该怎么通知他小心风采铃？

若不是如此……不，应该就是如此。之所以不杀她而是将她带走，应当是为了有备无患。

若假风采铃被识破，鬼王棺还可再行要挟之计。

一计化双计，好深沉的鬼王棺。

还有化丑……

无极限与万俟焉对鬼王棺之仇并不难解，以此为条件换回化丑，恐怕是要在化丑身上做文章。

她能想到这一层，素还真应该也能想到。就是不知道鬼王棺会用何种手段，素还真又防不防得住。

她必须想办法把这些告诉素还真。

跟着鹤轻尘行了一路，风采铃便想了一路。奈何一路皆是人迹罕至，想要找人请托求助都没有机会。

直到此刻，他们见到了照世明灯。

看向照世明灯身后的黑暗通道，风采铃知道，照世明灯是他最后机会。

至于要不要把握……

照世明灯正行在最前，手提明灯为他们引路。看向他不疾不徐行在最前的背影，风采铃心思百转，最终却是低眉敛目跟在鹤轻尘身后，并无异动。

穿过黑暗道的无尽黑暗，现入眼帘的，是一处琼花瑶草，云烟雾绕，宛若仙境之地。

关于穿过黑暗道可至道境一事，风采铃曾有耳闻，可她从未听说过这道境竟是如此的风景如画。

“走吧。”

等到鹤轻尘出声，风采铃才将心神从这风景中抽出。回过神，照世明灯已不在他们跟前。

“嗯。”风采铃应了一声，乖乖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鹤轻尘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专心带路。

他知道风采铃不信任他，也知道她一直在想办法给素还真传递消息，是以在见到慈郎时候有所防备。

让他没想到的是，黑暗道中跟随了慈郎一路，风采铃竟然毫无动作。更甚者，在到达道境之后，她对他的敌意还减少了许多。

“这位道长，这一路生存条件如此优渥，为何却不见半道人影？”

按道理，这样灵气充足之地，就算没个高人隐居也该有普通百姓农耕织作。

想了想，鹤轻尘回答道：“人不在这。”

鹤轻尘的答案似答非答，风采铃因为见到照世明灯而稍稍安下的心却又安上了几分。

看来，此人非恶。

至于她判断的理由——试问有哪个坏人会给你机会见到熟人？又有哪个恶人会去认真考虑人质随口的问题？

一路向前，穿过密林山涧，风采铃心头混沌怪异之感越浓。到了后来，她竟已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往哪个方向走，甚至记不清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浑噩之际，忽然，一阵沁人水雾扑面而来，风采铃只觉灵台一醒。

抬眼四望，所处之地，鸟语花香，玉瑶琼树，灵植丛生。灵气之丰，竟生水雾。

曲水之畔，两山之间，篱笆围起了两间竹屋。竹屋檐下，两方牌匾：一者“寄生”，一者“归死”。

他们如今就站在这“寄生”屋前。

风采铃道：“《庄子》有云：生者寄也，死者归也。此屋之名别有深意。”话锋一转，却道：“道长可是准备告知风采铃一切了？”

于天命一道略有所感，风采铃能够看出此地命轨繁多且运行奇特，交替间似有掩命之能。

鹤轻尘点点头，道：“生与死，你如何选？”

风采铃没有急着选择，她问道：“如何生又如何死呢？”

“孤独生，惨烈死。”

“为何生又为何死？”

“为子生也为子死。”

风采铃一惊：“我的孩子如何了？”

“诞登挫骨，换血续命。”

“何人之血？”

“父母血亲之血。”

风采铃不说话了，她已明白为子死是什么意思。儿子不能死，素还真也不能死，那么……只能是她。

“死之前我想见那孩子一面。”

“嗯？不再问了吗？”

“为子生之意，风采铃懂，只是，别无选择。”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没有母亲呢？

“若是有选择呢？”

“代价是什么？”

“永远不能见素还真。”

“……”风采铃无言。好半晌才问：“我儿之命要如何救？”

“不是素还真。”

“可有人会死？”

“不会。”至于化体，大概只是吃点教训。

“那我……可以见他吗？”

“也许。”鹤轻尘并不确定，鬼王棺记忆所及，只到他自己避世而走，至于素续缘的结局……就他所知，是生死不明。

眼中溢着失望，风采铃哀叹了一声：“唉，只求此番过后，我的孩子能平安健康。”

“……”鹤轻尘没有接话，就他所知，哪怕是这次安然了，素续缘的命运依旧多舛。就是不知道，他那位无所不能的化体，为了素续缘能做到何种地步。

抬头看了一眼竹屋的牌匾，鹤轻尘对仍自难过中的风采铃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抹了抹眼泪，风采铃问：“寄生还是归死呢？”

“归死一日，寄生足矣。”

“哪一日？”

“未来一日，门开之时。”

此山谷名叫“无生”，无生谷受鹤轻尘灵力供养，谷中诸物皆受他心神所控。

至于门开之时，正是为了配合化体计划，让风采铃“死”得天衣无缝。

归死，归死，既已归死，命星焉存？

风采铃点了点头，然后俯身一拜：“多谢道长。”

鹤轻尘淡淡道：“不必。”这是素续缘自己的造化，和他无关。

天命之下，一线生机，取之生，去之死。

如是而已。

灭境法佛院，本体所为，化体似有所感，陌生记忆再次侵入脑海。

“天命之下，一线生机。吾予你一条生路可好？”

“什么生路？”

“另一方世界。”

“你吃不下我。”鹤轻尘忽然道。

那个陌生的不带感情的声音主人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你非本世之魂。”

极招之后，鹤轻尘躯体崩毁，魂飞冥冥。设计了一切的天道本想吞下这已参透飞升法则之魂补给天道之力，却不想他竟无法吞噬这异世双魂。

异世而来，不属所辖。

“不是生路理由。”鹤轻尘道。

无法，天道只得说出真正理由。

原来，鹤轻尘双魂来自的位面比它位面要高，是以吞噬不了。

原来，修真界天道之所以急需能量是因为在它之上还有一直属天道，那方位面先天满地，战乱频发，为护自身生生不息，只得让它们这些下属遭殃。

而修真界天道希望鹤轻尘去的，就是这一位面。

至于去做什么？灭先天也好，救苍生也好，但求减缓压力。

最终，鹤轻尘还是选择了生路。

为了助鹤轻尘能在上层位面达到它所期待的目的，消弭来自异世天道对异魂的排斥，修正界天道为鹤轻尘塑了金仙身躯，并将其天命气运升至了飞龙在天。

可惜……

“可惜”之后是何并未展现，化体再一回神依旧记忆不存。

眼前所见，是腿上躺着的素续缘那张无忧无虑熟睡的小脸。

轻轻摸了摸他粉扑扑的脸颊，计算了一下时日，鹤轻尘下意识将人搂的更紧。

入苦境的日子，不远了。

一姐好难写qaq

本章涉及的未来内容未来可能修改，还没看到那里去。

会经常修，不过没特意说明应该就是改错别字。

小宝快长大了，一点都不想（鹤轻尘式怨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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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