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下来的时候，安静的可怕，游溪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殢无伤手指微动了动，他掌心血液是温热的，许久才道了声:“好。”

游溪看他容颜看的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回答。

下雨了。

枯井落了水滴，有一滴雨水斜落进他掌心，砸在游溪身边，冰冷的雨水汲走体温，让她颤抖了一下。

她身上除了保护重点部位的衣服，就只有一条披风，拉的再紧也没办法完全遮住暴露空气中的肌肤。

殢无伤退回到了雨水触不及的阴影坐下，他手指尖很凉，所以是用掌心为游溪遮挡偶尔飘过来的雨滴。

游溪的身体，一下子因为这样的举动而从心底感觉到了暖意。

这冷漠的人啊，也有这样温暖举动。

“你冷不冷？”

游溪叮叮当当的问他，殢无伤却不言不语了，他注视着落雨，侧耳似听。

“你在听什么？”

“这口井，雨落了三千七百滴。”

游溪心口一闷，什么都说不出了。

人的寂寞，是无法感同身受般替代的，游溪不想让他继续数雨落，那样太孤独了。

她低低哼唱着，叮当作响的声音有了曲调，随着雨声空旷的回荡着。殢无伤听她哼唱，手指轻弹剑身，墨剑低吟，与细碎声响合在一起。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悬在绒绒的天上。”

游溪哼的是《离人》，林志炫的那个哄睡版本，她失眠的时候会听，不出五遍就能睡着。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停在我幽幽心上。”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她的声音从铃铛一样的碎响，随着哼唱而逐渐轻晰起来，游溪惊讶的停下了，抬头看向殢无伤。

“我能……说话了？”

“嗯。”殢无伤应了一声，并不惊讶。

“我是游溪。你呢？”

“殢无伤。”

永岁飘零殢无伤。

他眉眼清晰，世界却逐渐有些模糊的将她推离，游溪有种预感，她就要“醒”过来了。

她的确醒过来了，来不及说一句话，只一个恍惚，眼前就从阴暗的井底变成了自己的卧室。游溪打开了灯，穿着睡衣踩着拖鞋打开了游戏机的显示器。

画面中，少女躺在他掌心，音响里传来细密的雨声，一声又一声，绵长的落着。

“殢无伤……”

游溪喃喃着这个名字，一时间心乱如麻。

屏幕中人若有所感，抬眼目光正与游溪相对。游溪连忙关了显示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心虚的感觉。

第二天，游溪没碰游戏机。

游溪上午收拾了屋子，中午还下厨房做了饭，晚上又继续直播，因为心不在焉，打出来了一堆闪现撞墙之类的智障操作。

晚上睡前，游溪喝了杯牛奶。

也说不上希望自己睡着的时候继续做那个梦，还是希望自己只是好好睡一个觉。

眼前指着一把剑。

墨色的剑，因血的浇灌而逐渐泛出了红色。

游溪吓得有点发抖，她小心翼翼的后挪了几步，让自己避开剑锋上的寒意。殢无伤反手收了墨剑，将其置落一旁。

雪白的发，飘拂苍白的颜，剑锋渗血，涓滴败落，殢无伤的眼神漠然的有一种让旁人伤痛的滋味。

“吾宁愿你未出现过。”

他嗓音微微含着哑意，是许久未出声导致的。

“你不该撩动吾的心情。”殢无伤苍白的手指指着心口，点了一下，逐渐抓握成拳:“也不该让吾期待。”

若不期待，便不会因漫长的等待而觉得痛苦和折磨。

他本来已经可以忍受这些孤独，只是游溪黑暗中散发微弱荧光，就像是可触不可及的镜花水月，是他虚幻的妄想和梦境。

所以才会有杀意。

至少可以得到一个不会再来的确切结果，而不是在这腐朽的枯井下，日复一日，尚有生的意义。

殢无伤从不期待生命，他活着，一直在等待死亡的那一日。

他也腐朽，与那些枯骨一同化为淤泥。

她那里过了一天而已，这个世界……又是多久呢？

“你等我好久了……”

游溪小心翼翼的开口，若不是这井下太安静，都让人怀疑他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殢无伤俯下身，向她伸出手，游溪爬到他的手心上，看他俊美而疏冷的面容。

他语气平淡下别有压抑:“一年三月十二天。十七场雨，竹花两场，有一朵停驻吾之掌心。”

苍白的手从怀里取出已经干枯的不成样子的竹花，放到掌心。

干枯的竹花就在游溪眼前，一触即碎。

“吾曾想予你同观。”

他曾经小心的用内元保存它其中的水分，避免它失去一开始落入眼中时的模样。

可时间从不会按殢无伤的意愿行事，它在厌恶时却走的缓慢，在不甘时健步如飞。

“它还是枯萎了。”

一支折得，天上人间，无人堪寄。

歌曲的林志炫版本的《离人》，虽然听起来悲，但他那个版本挺洒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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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黑屋铸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