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父亲养成日记(九)

游溪又睡了一觉,醒来时感冒居然已经好了,没有如往常一样折磨她三四天非要涕泗横流才算完。

她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又好像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是白衣的,在对她说些什么。

浑浑噩噩间,又都记不清了。

洗漱时,游溪分了一点目光认认真真审视了一下镜中人,她脸色还有些难看,惨白的脸,泛干的唇,露出一个微笑,颇有几分惊悚。

抱着热水杯,坐到了游戏机前,风吹过,铃声细碎的响。

另一个世界,桑落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再临。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床头的明烛衔泪随着桑落手指轻点而停止转动,化为细丝爬上手腕,小小的铃铛随行动而绵响。

缎君衡吹去茶上热气,笑着对魅生道:“桑落醒了。”

话音落,裙纱翩然如清水涟漪的少女踏入道:“女儿让父亲担忧了。”

“说什么话,醒了便好。”缎君衡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绕着桑落转了一圈:“可有不适?”

“略有一些。”桑落眸色疲倦的勉强笑道:“不过无妨,投入的意识更多了些,也是好事。”

她神色太差,缎君衡不免有些担忧道:“若无法承受冲突,放缓进度也无妨。”

“没什么,我会把握。”

空气沉默片刻,桑落忽然问道:“若桑落不再是您熟悉的桑落,您还会认我吗?”

“讲什么肖话?无论你是何种模样,为父都是认你的。”

得到了这样答复的桑落又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是极为柔和的,美的毫无侵略感,又有几分悲伤,但这悲伤很快便被她藏起来,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更努力的带上浅笑问道:“十九兄长呢?”

“那个臭小子,跑去种花种的上瘾,早就忘了吾这个老人家了。”缎君衡假装生气的念叨了两句,又道:“落儿不许去找十九,吾倒要看不孝子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回来。”

“嗯……”桑落沉吟着,清浅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欲言又止的魅生身上,轻声问道:“魅生,是这样吗?”

“十九少爷不回来,是因为大人前段时间,执意和苦境之人缔约。”

魅生毫不客气的拆穿了缎君衡在桑落面前的做态。

桑落顿时气恼,眉头微皱,有了几分生动气息:“父亲!可是如此?”

“咳咳……唉,魅生,你这个丫头……”

“魅生很好,倒是您实在惹人担忧。”

被一贯贴心的女儿柳眉倒竖嘲讽,缎君衡脸色发苦叹气道:“为父为你修补形体,供你吃穿,传你武功,辛辛苦苦将你养大成人,你如今却也开始学那个不孝子……”

“桑落小姐不必听灵狩大人哀兵之计,他这套台词上次对十九少爷也说过。”

“魅生你!哎呀,我苦。”

魅生对他视而不见,只是继续对着桑落道:“灵狩大人越来越爱演戏,十九少爷吩咐我,若桑落小姐醒来,一定要告知桑落小姐,免得被某些人欺骗。”

缎君衡大为头痛:“这个某些人,不是指缎某吧?”

“大人说笑了,除了大人,还能说是谁呢?”

“十九越来越冷漠,还要带坏我的落儿。”

缎君衡趴在椅子上假装痛哭,桑落看着不忍,不好再冷面对他,只好叹气道:“您深谋远虑,举动间自有其用意,只是人常冒险时,也要有所警惕才行,我与十九兄长都是担心。”

“唉,年纪大喽,还要被你这种小女儿家教训。”

游溪玩了一会,强行打起来一点精神,去把衣服丢到了洗衣机里,头一阵晕眩,于是吞了药片,躺在床上,顷刻间陷入梦魇。

青白的火,跳跃着指引她继续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些东西随着她走过而从意识的底层浮上来。

桑落脑海中忽然有许多画面飞速流入,一闪而过,摸不清脉络,让她头痛异常,捂着头闷哼出声。

“唔……”

缎君衡见情况不对,并指起术决,幻化灵力透入桑落身体,稳定了波动的鬼力。

游溪彷徨而茫然的继续在路上走着。

不知通往何方,何时是尽头,却下意识的就在前行着,无畏无悔。

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拦在路上,声音难辨性别,似有多种声音重叠问道:“你做好继续向前准备了吗?”

那一声扣问心头,游溪怔了怔,唇色显得更为苍白,轻声问道:“你是谁?”

“吾是主宰于此的人。游溪,你做好继续向前准备了吗?”

“前方是什么?”

黑影语气毫无波动道:“你的未来命运。”

命运一词如此虚幻,游溪又再度追问道:“什么样的命运?”

“……”

黑影沉默片刻,脚下猛然震动,前路后路尽数崩毁,游溪站立不稳向星海深处坠去,风声呼啸过耳,好似一切都被放慢了进程。

碎石崩塌,星河倒悬,游溪忽然笑了起来。

她看到了一道影。

少女柔美身影身上萤火缭绕,手提宫灯,座骑白鹿,随微风动,身上宫铃轻响,水袖一扬,青纱延卷百尺,拉住坠落的人。

“你决定好了?”黑影问道。

“决定好了。”

黑影诡语,带有莫名的吸引力:“那一切都可以是你的,不后悔吗。”

少女没有回答,长袖一卷,游溪站稳在云端,眼眸映着那与自己相同而又陌生的面目。

少女轻笑起来,笑容有一种满足的味道:“谢谢你啊,我已经感觉到幸福了。”

已经不需要再说明什么了。

“你是桑落。”游溪意识到为什么游戏里从来没有显示过桑落的脸:“我早该想到。”

“不。”桑落轻轻抬起手,抚摸着游溪的脸颊,四目相对,贴的极近,清浅呼吸着彼此气息:“我是你。”

完全相同的眉眼,让游溪也抬起手触摸桑落的面容,镜像的动作,就在肢体相触的刹那,两个人同时散做浮光星点,那些汇聚的萤火翩然飞舞向远方。

“哈哈哈哈哈。”

面对眼前场面,黑影纵声狂笑道:“记住,你只能停留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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