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分离出的魂识与自己断联，原本准备冲完中阴界战场的桑桑脚步一顿，衡量片刻，便转道前往魂识最后出现的地点。意识空间内部，玄尊掐指一算，眉头紧皱，却也没有阻止，只是轻叹一声。

一路行至玄默之间外，桑桑与玄默之间内方才回归的和芳斋顿生感应。

受不明牵引，桑桑一步踏入玄默之间，恰逢冽红角与甘无恨因第一次使用岁月无憾没能生出赤玉在闹。瘖重耳当即再启岁月无憾秘法，和芳斋魂识受损，时空沙漏辩识受术者，竟是将路过的桑桑的灵魂当做和芳斋抓取坠入时空漩涡。

少年魂魄脱离躯壳，露出与躯壳截然不同的样貌。与此同时失去桑桑灵魂支撑，本就死亡的躯壳再难支撑，当即失去生息倒地。玄尊紧赶慢赶为躯壳施加一层幻术，以免露出原貌的尸身在此多事之秋引起不必要的波澜。

等桑桑缓过来后，发现自己竟出现在一处陌生地牢，面前囚笼中是一名身着单衣的黄发色青年。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青年相加竟让桑桑生出一抹奇异的熟悉感，好像曾来过、好像曾见过……

晃神间赤玉已经握在手中。在桑桑犹豫之时，身后一道气劲击碎赤玉，桑桑魂体化虚为实正式踏入这陌生地牢。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问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靛蓝身影摇着白骨扇自唯一出口处走进，未着面具，是一张令人心生怀念的面容。他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目光锐利如鹰盯着这位熟悉的闯入者。

“我的好朋友，许久未见，怎如此生分。见到我，你不开心？”

白骨扇短暂遮住桑桑的目光，再见却是一名神情温和浅笑的黄衣青年。

“非常君。”不曾见过的人，却是在第一眼他的名字便出现在自己的脑中，熟稔仿佛故人。

“你没能记住我，也没能忘记我。真是矛盾啊，有榆。可即便如此，你还是来找我了。非常君该感到荣幸吗？”

不知为何桑桑敏锐闻到空气中浮动着一缕大事不妙的气味，好像一句回答不对就会出大事的预感。但桑桑可是勇闯无人区爱好者！

“如果你觉得是，我会觉得你暗恋我。如果你觉得不是，我会觉得你在挑衅我。”

少年人和非常君记忆中的君有榆不同，他的面容更年幼些，比初见时更为年轻、性格却更为世故。他记住了所有应该记住，也忘记了所有不应该忘记的，然而谁又能真正界定应该不应该的界限呢？

“你看起来心情很差。”桑桑直白地指出。

非常君从他的态度中窥见了旧日的残影，随即莞尔一笑：“这倒是非常君的不是，故友相见，吾应该高兴的。”

“但你脸黑得像死了老婆。”桑桑吐槽完没在耳边听到熟悉的责备声才反应过来，现在阿鸿不在他的身边，他是一个人来到了陌生的地方。遇见了陌生的人，桑桑藏好自己一眨眼的小情绪，却没有逃过非常君的眼睛。

非常君自然走上前，占据桑桑绝大部分的视野，揽过桑桑的肩膀，将他推向光明的方向。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我还以为你会改变。又庆幸你还是我认识的君有榆。”

但桑桑总在不该敏锐的地方敏锐，回首看向黑暗中只着单衣、被铁链锁住的人影：“他会被你一直留在这里吗？”

“当然不会，他会在完成的应尽的任务后退场。”现在的君有榆无法影响到他的算计，因此非常君也不吝啬于坦诚。

“你呢？”桑桑侧过身，同站在阴影处的非常君对视。“你会受伤吗？”

“这是成大业前必须的付出。”非常君的神态是习惯性带笑的，但桑桑却觉得他不适合这种含蓄的笑。适合更嚣张些，比如像弟弟那种反派大笑。

“好吧。”桑桑上前，抓住非常君的手，神态自若拉着人一起走向出口。

“你......”“你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会牵手不是很正常吗？走嘛走嘛，反正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守着他，不如陪我认认路，这还是我第一次到明月不归沉！”

非常君察觉对方话语里的破绽，却没有做声，只是任由对方把自己半拖半拉带出阴暗地牢。

“可你来得太晚了……”

你错过了非常君于陵寝灰暗的岁月，错过了我们曾经初见、非常君一遍遍于一亩三分田阵法外走过。在最无法挽回的时候，你却出现了，忘记了所有过往和情分。

君有榆，你来得太晚了。你不是将非常君拉出黑暗的人、也不是陪伴非常君走过悠长岁月的人。你只是非常君注定遗忘的过去、无法拼凑成形的影子。

一切都太晚了。

风吹散了非常君的声音，桑桑回头，只能看到他沉静的面容。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但既然错过了就不重要了。

……吗？

此时的明月不归沉还没坠落，绿草花树，连月色都是温柔的，仿佛与混乱的武林隔绝。桑桑突兀想起梦里桃源，他去梦里桃源时已然萧条，大多数人已经被冽红角驱赶离开，只剩下一对爷孙守着一颗高耸的交梨树。

桑桑在袖子里摸索半天想起之前带回北海灵洲的交梨全分给其他朋友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吃没吃完。就北海灵洲这个情况，吃不完的梨子被留下大概会烂吧。

在桑桑走神时，他听到孩童中气十足的声音。

“觉君，你回来啦！这是，有点熟悉，他就是觉君说要等的朋友？”红发的黑面童子从明月不归沉内部走出，看到桑桑便凑近看来看去，也不认生。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习烟儿，不知道我一见你就感觉像见到许久未见的好朋友，特别开心！”

“习烟儿，你这样会吓到客人的。”非常君面露无奈之色，但也没有阻止习烟儿的动作。

“也没有被吓到。”桑桑少有端着可靠大人的架子，向习烟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习烟儿你好，我是君有榆，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桑桑。”

“我能喊你叫阿榆吗？总觉得这个称呼更亲近些呢！”

“……可我只是桑桑啊。”少年人的眉眼流露出几分无奈。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以及错误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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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二次岁月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