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天帝一役之后,中原正道元气大伤,退隐的退隐,潜修的潜修。
赭杉军再次去找了孽角,孽角原本被困在须弥幻境,但因诸夏柔祇身死,须弥幻境消失,赭杉军心中忧虑他为害武林,便再回吊尸壁去劝解。
大约是一个人被困住的时间太久,孽角每日回忆过往,导致记忆错乱,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赭杉军设计将他擒拿,封锁功体,送去灵蛊山,请绯羽怨姬为他诊治,所幸孽角人性未泯,还记得绯羽怨姬,于是便待在灵蛊山治疗。
赭杉军旧伤未愈,亦待在灵蛊山一同疗伤。
这可把孟白云气惨了,连着好几天都没理赭杉军。
生了几天气之后,又默默坐在赭杉军边上,也不说话,就陪他从早坐到晚。
有一天他拿来两坛酒:“听说修道之人不喝酒,但是如果实在痛苦,我想喝一点也无妨。”
赭杉军接过,道:“多谢。”
他凝视着坛中的酒:“其实我没有很痛苦,只是在想后面该怎么做。”
孟白云惊奇:“你头发都多白了几根,还说不痛苦,你们啊,天天说清净修心,到底是真忘了情,还是强行压制,你分得清么?”
赭杉军淡淡苦笑,举起酒坛仰头喝下。
月圆之夜,他横笛吹起一曲《长相思》,笛声清幽,闻者断肠。
将孽角安排好之后,赭杉军同苍告别,他要去四支神柱的所在地,看看能否寻到诸夏柔祇的残息,也看看是否有令她复生的机缘。
苍问他:“若是她能复生,好友,你待如何?”
赭杉军沉默片刻:“如果有幸,我将带她归隐,远离尘世纷扰。”
苍沉沉一叹:“你这一去,玄宗六弦四奇,便只剩下了我一人。”
赭杉军取出两颗药丸:“苍,玄宗交你了,这两颗药丸,诸夏没有服用,一并归还给你罢。”
苍注视着手中药丸,语气叹惋:“她当初若是服用了,结局会不会改变。”
赭杉军摇摇头:“未发生的事,无法知晓结局,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哪怕她服了药,最后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苍看着神色平静的人,眼神悲悯而遗憾,最后道:“赭杉军,此身入红尘,祝你心想事成。”
赭杉军道:“因缘自结,无可避也,苍,再会。”
不知过了多少年,赭杉军背着却邪与紫霞之涛,走遍了神州大地,四处找寻可以令她复生之法。
他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立于云海之巅,心中亦是茫然,他决定回到当初他们的相遇之地,做最后的吊唁与告别。
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风景秀丽的山谷,小楼雅致,绿水环绕。
正值梨花盛放,落英纷纷,碧衣女子席地而睡,一本书遮住了大半的脸。
她双手放在胸前,板板正正,有一种入土为安的平静之感。
久远的记忆再次袭来,经过他反复的咀嚼,已变得朦胧模糊,如今场景再现,又意外鲜活起来。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过去,衣摆扫过绿荫小径,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女子依旧以书覆面,唇角却勾起一个笑弧:“赭杉军,你来啦。”
正是那朝思暮想的声音。
她坐起身来,微笑看他:“你找我很久了,是不是?”
太多的感情袭来,让他失了语言表达的能力,他只是深深看着她,描摹着她的面容。
她言笑晏晏:“咦,赭杉军,你的眼神像是在瞻仰遗容。”
赭杉军终于捡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不要乱讲话。”
她敛了笑容,走过来,轻声问:“赭杉军,你为什么来找我。”
赭杉军垂眸看她:“为一个非来不可的理由。”
她眼中隐隐有什么在闪动,她说:“赭杉军,如果你的理由和我一样,那借你的胸膛给我靠一靠罢。”
她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腔之上。
赭杉军呆若木鸡,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她噗嗤一笑:“赭杉军,你好呆。”
入夜渐微凉,她倚在他肩上看月亮。
赭杉军问起她为何在这里。
她笑了一笑:“我以肉身补完神柱之后,元神也被困在神柱里,直到后来天地龙气能维持神柱了,我的元神才脱离出来。肉身尽碎,元神四分,于是我又重新进入须弥幻境沉睡,以神州之力重塑肉身。”
赭杉军看着眼前的景色,问道:“莫非这里也是须弥幻境?”
她点点头。
他皱起眉头:“那为何我能进来?”
诸夏柔祇道:“当初为你疗伤,用了地脉灵气,与我的气息相同,所以你能进来。”
她笑了一笑:“不过进得来出不去,因为我肉身未完全成熟,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强行出世的。”
赭杉军道:“这倒无妨,我本来就打算要带你归隐。”
诸夏柔祇看他,语气戏谑:“嗯?带我归隐?万一我不同意呢?”
赭杉军侧首看她,淡然反问:“不同意又如何?”
诸夏柔祇抱着他的胳膊:“其实也不能怎么样,毕竟现在你也是出不去。”
赭杉军淡笑:“当初在神宫,你原本想托剑子和佛剑转达什么话?”
诸夏柔祇愣了愣,耍赖:“没有啊。”
赭杉军只是看她,眼神不错,却无端让人感到压力。
诸夏柔祇笑:“嗯,你知道的嘛。”
赭杉军摇头:“他人之心思,不宜妄加揣测。”
诸夏柔祇面上一点绯色:“那等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赭杉军握住她的手:“诸夏,你若是再乱来,就准备好喝万不苦。”
诸夏柔祇笑意凝在了脸上。
赭杉军无声地扩大了唇角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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