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含娇入洞房,理残妆,柳眉长。
翡翠屏中,亲爇玉炉香。
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潘郎。
红烛渐渐短了,江焉缇灯默默数到三,起身干净利落脱掉一身喜服,哼,待潘郎,谁爱待谁待,夫君新婚之夜不入洞房,再一回想婚宴上紫宫星罗含含糊糊的话,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的夫君—紫宫世家少主—紫宫太一逃婚了!
这谁能忍!
不想成亲,招亲干嘛?
不想成亲,又办婚礼干嘛?
办了婚礼又不来拜堂,让她一个人在众多宾客面前丢脸,真是羞耻得脚趾头恨不得掏一个洞出来。
她高低不得把他抓回来,好好拷问一番,是她江焉缇灯长得百鬼辟易,还是她江焉缇灯无才无德?新婚之夜把她扔下是几个意思?
换上日常装束,留书一封,洋洋洒洒几个大字:“今有世家子,去向无人知。千里追夫去,相逢作不识。”
趁丫鬟出去打水尚未回来,悄悄推开窗户,趁着夜色,翻上房顶,几个纵跃,消失不见了。
打水回来给她卸妆的丫鬟,推开门发现喜服散落一地,桌上赫然一封书信,新娘子早不见了。
水“哐当”掉在地上,丫鬟拿上书信,急急奔去禀报彤太君:“太君,不好了。”
彤太君沉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丫鬟腿发软:“太君,少夫人,少夫人…不见了!”
彤太君眉头一皱,双目精光乍泄:“什么?”
丫鬟抖抖索索将书信递过去,彤太君沉着脸将书信看完,“啪”一声,将书信狠狠拍在桌上:“胡闹!”
丫鬟欲哭无泪,少夫人,你要害死我了啊。
此时马不停蹄追人的江焉缇灯也忿忿一声:“简直不像话!”
没想到紫宫太一竟然是这种临阵脱逃,不负责任的人。
她之所以会参加紫宫世家的比武招亲,乃是因为父亲江焉万里和号昆仑相熟,号昆仑曾不止一次对江焉万里提起他有一个徒儿,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少年。
父亲是个爱才如命的人,遇见少年天才,恨不得尽收囊中,奈何只有她这一个独女,于是挑挑拣拣,始终舍不得将她轻易许人,唯恐失了最佳选择。
听号昆仑提了数次,觉得女儿配紫宫世家也不算吃亏,本来打算找人去说亲的,恰恰碰到紫宫世家比武招亲,便让江焉缇灯去了。
凭他江焉万里的女儿的本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夺魁无异于探囊取物。
唯独只有一点,他特意提醒过,她的性子得收敛一些,世家更喜欢温婉大方的女子。
江焉缇灯叹口气:父亲,不是我不想收敛,是女儿委实咽不下这口气啊。
看她找到紫宫太一,非得让他后悔逃婚不可!
此时逃婚出来的紫宫太一也是满腹心事,一壶茶从热喝到凉,凉茶喝得满嘴苦涩。
自从父亲因为风水禁地去世后,太君对紫宫世家传宗接代一事越发焦虑,人到了一定年纪,对死亡总是惧怕的。故而才会在父亲去后不到百日,罔顾他的意愿,瞒着他进行比武招亲,此举虽是好意,但却也委实不妥。
一则没有感情的婚姻,盲婚哑嫁,怎么能幸福呢?这岂不是毁了两个人的一生?
二则他受桑道凉前辈所托,调查三月浩劫一事,事关南武林没落之谜,亦是为维护武林正义,他怎能袖手旁观。
三则百日之期未过,他无法说服自己。
他实在无心儿女之情,抗议无效,只能逃了。
逃了之后,心中却开始后悔,那个无辜的女子该怎么办呢,岂不是毁了她一辈子的名节?若是传出去,这女子又如何面对世人流言蜚语?
他眉头紧锁,满心踌躇。
时至中午,他起身,长叹一声,还是决定回南宫世家,起码对那个女子有所交代。
让一个女子承受不堪的命运,他于心不忍。
突然出来一阵喧闹,人们急急相互传话:“快走快走,恶霸来了。”
太一抬眼,便看见两个彪形大汉来收保护费,小贩战战兢兢拿出银子来。
一个小贩因家中老母病重,实在拿不出银子,便被大汉蛮不讲理掀翻了摊子,货物滚落一地,小贩看着货,心疼极了,眼中露出哀求之色:“九爷,求求你饶我一次,下次一定补上。”
大汉一声冷哼,一把薅起小贩的衣领,怒喝道:“拿出钱来,废话免说!没钱,你就给我搬走!”
这是要绝了小贩的活路了。
太一皱起眉头,正欲出手,只见一道身影掠过,寒光毕现的剑搭在大汉颈上,紫衫少女柳眉倒竖:“放开他,不放本姑娘宰了你。”
说罢,剑尖一动,血丝渗出,大汉一声惨叫,赶紧松开手,连连求饶:“女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紫衣少女一声冷哼:“你抢了多少钱,通通还给他们,不仅是今日,还有以往的。”
大汉犹豫片刻,少女眯起眼睛,“嗯”一声,剑又往脖子里送了一分,大汉吓得手脚直哆嗦:“我还,我还,女侠,你可得小心,手千万别抖啊。”
少女收剑回鞘,笑了一笑:“给你一柱香时间,不要想着跑,跑一里,我追一里,先断一臂,再断一腿。”
大汉摇头如同拨浪鼓:“我不敢,我不敢。”
说完,连滚带爬回家去取财物去了。
少女抱臂,看他跑远,撇撇嘴:“哼。”
说罢,喊了一壶茶,坐在太一对面,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
太一不动声色,观她面色红润,尚有汗意,气息不甚平稳,想来是匆匆赶了许久的路过来的。
喝完茶,注意到太一,她微微一笑:“这位兄台,应该不是江湖中人罢?”
太一颔首:“算是,姑娘可是有何指教。”
她慢悠悠道:“指教倒是不敢,只是想请教兄台一个问题。”
太一语气温和:“姑娘请说。”
她古怪地笑了笑:“我叫江焉缇灯。”
太一愣住了,江焉缇灯?!不就是他素未谋面,被扔在家里的新婚妻子么?!
眼见着她越笑越开心,面色霎时赧然:“江焉姑娘。”
缇灯瞥他一眼,语气挑衅:“怎么不跑了?你倒是继续跑啊。”
太一十分诚恳:“实不相瞒,我刚刚已准备回紫宫世家,向江焉姑娘赔罪了,太一此举,委实不妥。”
缇灯挑眉:“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
太一叹口气:“太一知晓,此举罪无可恕,只盼江焉姑娘能予我一点时间处理完事情,再向你郑重赔罪。”
缇灯笑容可掬:“咦,难道不是退婚?”
太一摇摇头:“一切但凭江焉姑娘处置,无论是尝试相处,或是退婚,太一绝无二话。”
缇灯“啧啧”一声:“你认错态度倒是挺好的嘛,那我就要问你了,你为什么要逃婚?”
太一稍稍避开灼灼的目光,如实相告:“此次招亲,是太君瞒着我进行的,待我知晓时,已是成亲前一天。加上我受人所托调查三月浩劫之事,事态严重,我需得尽快处理,所以才出此下策。归根结底,还是太一考虑不周,该向江焉姑娘赔罪。”
缇灯闻言,咯咯直笑:“你想怎样赔罪?不要说听我处置哦。”
太一脸红了:“若是江焉姑娘不弃,愿与太一尝试相处…”
缇灯摆摆手,笑眯眯凑近他,一双眼睛如狡黠的狐狸:“哎呀,你说话这么委婉,就是以身相许的意思,是不是?”
太一被她的直白弄得更是手足无措:“是…”
缇灯支着下颌,看他窘迫的样子十分有趣,半晌才悠悠道:“好啊。”
太一松了口气:“多谢江焉姑娘宽宏大量。”
缇灯看他,若有所思一笑:“你看起来,还真不像一般世家公子,又呆又老实。”
太一已经不敢接话了,救救孩子吧,他的新婚妻子…很会咄咄逼人诶。
一柱香不到,九爷带着钱财回来了,哭丧着脸:“女侠,都在这里了。”
缇灯看他一眼,颔首道:“这些你算一算,每个人多少,赶紧还给他们去。”
九爷连连点头:“是,是。”
缇灯看他把钱一一还给小贩,道:“念你改过的份上,我且饶你一命,你若再犯…”
她抬起下颌,看向太一:“我可绝不轻饶你哦。”
太一一脸黑线:她这是在警告他,是吧?
绝对是的,看那挑衅的目光,就是冲他来的。
九爷只差磕头了:“我绝对不敢再犯了。”
她这才满意地挥挥手:“回去罢,以后好自为之。”
九爷走了后,小贩们纷纷走过来跟她道谢,缇灯道:“以后他不会再问你们收保护费,大家放心吧。”
小贩们松了口气,连连道谢不提。
人群散了,太一起身:“江焉姑娘,我欲往桑泊夜宿拜访桑道凉前辈,江湖凶险,不若你先回南宫世家。”
缇灯笑了一笑:“你猜,我若是现在回南宫世家,没有带回你,怒气正盛的老太君会怎么样?”
太一沉吟片刻:“待我修书一封,跟太君说明情况。”
缇灯闲闲抱臂:“不必了,我非深闺女子,尚有武艺傍身,跟你游走一番,一则也许可以帮上忙,二则也是了解你为人。”
她语气理所当然:“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谨慎些总没有错,万一发现错付,我及时抽身也来得及,你说呢?”
太一劝道:“江焉姑娘,此事牵涉甚大,调查途中定然充满凶险,我不能让你冒险。”
缇灯轻嗤:“与其让我在家提心吊胆会不会成寡妇,倒不如把你放我眼前我还放心些,你放心吧,我不傻,发现不对自己会跑。”
太一说不过她,无奈只得点头。
和女孩子结伴同行在太一的记忆里是第一次。
这是一种特殊的体验,缇灯的性格与他所接触过的女子都不太一样,直爽,坦荡,豁达,也没有很多世家小姐的娇嗔,有一种令人放松,容易亲近的感觉。
他其实有些好奇:“你怎么认出我的?”
缇灯神秘一笑:“你猜。”
紫宫太一想了想:“难道是因为我的穿着么?”
缇灯摇摇头:“不对,再猜。”
紫宫太一道:“还是因为我当时的气息不稳?”
她乐得直笑:“你非要把我想那么聪明做什么,有没有可能我以前就见过你?”
太一:啊,这…
他很认真想了想:“我很确定,我没见过你。”
她懒洋洋道:“你当然没见过我了,毕竟我见的也是你的画像。”
太一觉得好尴尬,救命,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慢慢悠悠道:“我父亲,江焉万里,你知道不?在验尸界,无出其右。他与号老熟识,号老知道我父亲一心想给我找个绝世佳婿,就经常跟我父亲夸你,说什么天赋奇高,根骨奇佳,冲谦稳重,还拿了你的画像来给我看,我当时觉得,咦,这人挺不错嘛,所以就去比武招亲了,就这么一回事了。”
说完,她特意强调:“你听明白没有?”
太一点头:“我知道了。”
她挑眉:“你知道什么了,说来听听。”
太一诚实道:“你认识我的经过。”
她抚额,叹气:“你这是什么铁打的脑袋,重点在,我早就心悦于你啦,唉,无药可救,这恋爱可怎么谈呦。”
太一闹了个大红脸,呆呆应了一句:“哦。”
她又笑:“还有一个重点,我父亲,是顶顶厉害的仵作,我呢,刚好也会一些,你不要惹我哦,我可是能把人捅几十刀,刀刀避开要害的。”
太一人麻了,太君不是要给他找一个才貌双全,温柔可人,贴心知意,十全十美的妻子么?
她的性格,完全脱出了这个范围啊。
但是…他莫名又觉得她好有趣是怎么回事?
他这种温吞的性格,如果再找一个温吞的人,两个人想来应该很无趣罢?
这么一想,少年太一也动了一丝凡心,觉得以后和她相处,应该不会很无聊。
在前去桑泊夜宿的路上,两人还遇到了打斗的两个姑娘。
太一想去阻止,被缇灯拦下了,她悄悄道:“那两个姑娘,都参加过比武招亲,红衣那个姑娘被绿衣的姑娘打败了,我猜十之**是因为这件事打起来的。”
太一观望片刻:“需得阻止她们,那红衣姑娘似乎是要下重手的。”
缇灯想了想:“红衣姑娘心高气傲,绿衣姑娘也不好相与,若是被惦记上,以后会有很多麻烦。”
太一笑了笑:“缇灯,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我的,你藏好,我去去就来。”
当殷千婳看到太一,眼睛都直了的那瞬间,缇灯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果然她立刻停下围攻沐紫瑛,追问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少年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插手她的事。
太一无奈只得说出真名,两个姑娘闻言,面上一阵绯红,殷千婳又羞又怒,怎么就刚好被他撞见了?
实在无颜面对,匆匆掩面而去。
后面一语成谶,殷千婳见了太一之后,想到如果没有缇灯和沐紫瑛,她原本能嫁给太一的,于是嫉妒不去,恶念顿起,多次派出法门众人来找麻烦。
因缇灯功夫不差,屡次皆令她派去的人铩羽而归,殷千婳恶向胆边生,竟放出了恶人毘非笑。
桑道凉已不在桑泊夜宿,给太一留下了一封信,指点他去了碧江,遇到了飘舟神隐,飘舟神隐托太一在公开厅公示一个信息:孤舟漂至碧江尽头时,他将会把三月浩劫的真相公布于众人。
这飘舟神隐其实是桑道凉所扮,此举主要是为引出造天计划的六人,解开三月浩劫背后的秘密。
究竟是谁,害得各个门派相互残杀,导致南武林一夜没落?
如桑道凉所想,他果然引来了参与造天计划的人,但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孤舟漂至碧江尽头,却不见人下来,太一登上船去看,桑道凉已气绝身亡,身上留有两剑一掌的伤。
此事引起了武林轰动,众人纷纷猜测凶手到底是谁。
法门教祖殷末箫对此事颇为重视,派聂商来请太一到法门商议。
桑道凉身上的伤是唯一的线索,要找出凶手,便必须要进行验尸。
提起验尸,太一眼神便投向了缇灯,缇灯说出了她案发当日验尸的结论:“桑道凉前辈身上所中两剑一掌,其中一人剑气冰寒,一人剑气炎烈,还有一掌则中和二者剑气,令前辈尸体纵使日久,却仍有活气。”
她语气客观:“我只能判断寒凉一剑乃是杀人夺命之招,那一掌乃是死后补上,但是这招式是什么,我江湖阅历太浅,无法判断,也许需要我父亲来才能解开。”
殷末箫闻言,立刻问道:“你父亲是?”
缇灯道:“死无不解,江焉万里。”
殷末箫大喜:“如今他何在?”
缇灯语气无奈:“我父亲行踪不定,想来眼下已离开了南宫世家。”
殷末箫眉头紧锁,思量片刻:“太一,拜托你和缇灯将桑道凉的尸体送到云屏山,我有一位故友一式文使,他也许可以帮上忙。”
太一语气沉着:“前辈放心,太一一定将桑道凉前辈尸体安全送到云屏山。”
殷末箫点头:“桑道凉之死,一定引起关注,你们要万分小心。”
太一抱拳:“晚辈会小心。”
殷末箫看着眼前沉稳的少年人,心中不由叹息,若是他的徒儿皆如太一,法门何必清理门户,也不至于令他两难。
黑夜,黑山,一路崎岖。
两个年轻人拖着冰棺前行,少女在前面开道,一路上气氛颇为沉重。
连一项活泼的缇灯也鲜少说话。
太一观她神色,道:“缇灯,你有心事。”
缇灯点头,也不瞒他:“我在想,为什么桑道凉前辈宁愿付出生命也要揭露真相,你为什么宁愿忤逆太君也要离开紫宫世家。”
太一道:“人之一世,是为自己理想而活,为自己信念而活,当正义成为你的信仰时,你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
缇灯看着他,难得语气稳重:“你不是一个人,要爱惜自己啊,别傻傻的往前冲。”
太一笑笑:“我有分寸。”
话音刚落,他眼神骤变:“小心!”
一白衣红伞的女子,飘飘立于前方,仿若画中仙。
太一将缇灯拉至自己身边,同聂商一起,三人围城一个保护冰棺的圈。
白衣人声音低沉:“尸体留下,饶你一命。”
太一运起真气:“绝无可能。”
白衣人一声冷哼,红伞飞旋,一股凌厉剑气袭来。
太一运起太极心法,以柔克刚,堪堪挡去一击。
缇灯与聂商亦拔剑相助,四人斗作一团。
终究根基尚浅,三人渐渐不支,正当白衣女子要一剑挥向冰棺时,教祖从天而降,挡住女子一击,女子受教祖一掌,飞身后退,飘然而立。
战局呈现微妙的平衡,双方僵持不下,就在这时,一道寒光袭来,携着极冷的剑气,教祖运劲抵挡,倏忽一瞬,两人已消失。
教祖负手:“那人已被我种下紫气,她无法化解,日后便可继续追踪,眼下还是先送桑道凉的尸体到云屏山。”
离开云屏山,太一的神色多了几分沉重。
缇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你在想什么?”
太一看她:“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
缇灯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知道,这是我的强项。”
太一闻言,垂眸一笑:“原来不只是担忧我卷入江湖是非,更是担忧我将紫宫世家卷入是非。我终于明白,为何近百年来紫宫世家一直自保为上,不介入武林是非了。”
她宽慰他:“真相尚未揭晓,一切只是怀疑,我们先回一趟紫宫世家。从抢夺的人来看,那道冰冷剑气属于后面来的人,也许,回到家,我们能找到另外的一些线索。”
不成想,这一回家,便是彤太君的一声令下,将夫妻二人关入大牢,没有她的命令不得出去。
幸好紫宫星罗偷来了钥匙,将他们放了出去。
也是这天,紫宫世家来了一个狂人,威胁彤太君要么带着秘密死去,要么就重新回到组织。
彤太君对付此人,无暇分心,没料到太一与缇灯悄悄潜进了她的房间,找到了白衣红伞。
已经可以确定,彤太君确实是当年造天计划成员之一,但并不代表,她是阴谋者,他们还需要找出其他的证据。
于是夫妻二人又偷偷跑出南宫世家,找到桃源边境,听说当年南武林的众多掌门人被软禁在此,若是他们还在世,定然可以找到一些消息。
初入桃源边境,便察觉到异常,关押着众多武林高手的地方,却没有一个机关。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深入,只见尸骸遍地,昔年叱咤一方的人物,已做了枯骨。
太一站在原地,喃喃道:“这才是造天计划的真相,将众掌门人集中到一起,全部杀掉,那武林之中便再也无人能敌。太君,若是参与了屠戮,这罪孽,紫宫世家…万死难辞。太君为了紫宫世家声望,苦苦掩藏的秘密,终究还是揭露了。”
他转头看向缇灯:“缇灯,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缇灯有些心酸,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却为身世,为祖辈的仇怨所累,不得顺心而活,紫宫世家,是他的屏障,也是他的牢笼。
她轻轻一叹,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认该认的错,赎该赎的罪,你觉得呢?”
她语气肯定:“我相信,太君一定不是主谋,按照当时紫宫世家的名望,太君若是主谋者,想趁乱取利,她就不会辛辛苦苦掩藏秘密,一心阻止你卷入江湖是非。”
太一全身紧绷的筋骨松弛了下来,他点点头:“那就继续查,无论如何,这罪,我们该赎,该同太君一起赎。”
正说时,一声怪笑传来:“还真是鹣鲽情深呐,可惜,有人要我取你们性命。”
他的手指向缇灯:“虽然指名要你,但是,我毘非笑最喜欢买一送一,紫宫太一,哈哈,你的性命也拿来罢。”
太一将缇灯护在身后:“是谁?”
毘非笑桀桀怪笑:“当然是一个嫉妒的女人。”
缇灯皱眉:“殷千婳。”
毘非笑阴沉道:“猜中有奖,等解决你们,我也会把她送来陪你们,哈哈哈,殷末箫关了我这么多年,不杀他女儿,难解我心头之恨。”
太一低声:“我挡住他,你快走。”
缇灯摇头:“我申明,不是我不想跑,是我一不认识路,二腿软,我跑不了多远就可能被抓回来,倒不如跟你一起搏一搏。”
太一道:“别傻,你不是说看到不对你会自己跑的么?”
缇灯笑:“你也信。”
毘非笑哈哈大笑:“生同衾死同穴,我算对你们仁慈了吧?”
说罢,鼓声一出,周遭一阵悉悉疏疏,各种毒物纷涌而出。
缇灯皱了眉头:“真是恶心,幸好当初去苗疆学赶尸,顺便学了怎么操纵毒虫,不然今天怕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太一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桃源边境?”
毘非笑道:“当然知道,这里可是我杀人最痛快的地方哈哈哈。”
他阴险地笑着:“小子,你知道也没有用,紫宫世家,逃不了的命运,彤太君,哈,她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君怎么会放过她。”
太一皱了眉头:“君是谁?”
毘非笑一掌袭来:“这你就没命知道了。”
太一神色平静,静下心来,运起心法,以柔泄刚,一时间毘非笑也奈何他不得。
缇灯道:“我们走,困在这里迟早被他耗死。”
太一点头:“好。”
两人边打边走,毘非笑见一时不能奈两人何,更是勃然大怒,一掌接一掌,不给两人留一点喘息时间。
太一看到前面有个地下室,道:“我们躲进去。”
利用地下室层层叠叠的地形,两人才勉强逃过一劫。
逃脱后,两人急忙赶到法门,却听到教祖去救女儿了,殷千婳被毘非笑绑走了。
两人忧心忡忡,待教祖回来,殷千婳已身亡。
教祖叹息:“都怪我把她宠得太过,无法无天,才遇此劫,缇灯,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原谅千婳罢。”
缇灯道:“原谅不原谅,已经没有意义了,教祖,还请节哀,武林正义还需要您。”
教祖掩去眼中痛楚:“你们调查得如何了?”
太一道:“有一些头绪,但还需等桑道凉前辈验尸结果出来,我们才能继续追查。”
教祖道:“一式文使已经将结果告知我,两剑分别是寒月掩星,赤潮红涛,致命的招式乃是赤潮红涛。”
缇灯追问:“此招属寒,还是属热?”
教祖道:“属热。”
缇灯摇头:“不可能,致死之招乃是属寒,若非他验错了,便是他撒谎,有意掩护那人。”
教祖皱眉:“你如此肯定?”
缇灯道:“我很肯定,我自小跟着父亲,从未判断错过。”
说罢,便将原理同教祖说了一番。
教祖听完,陷入了沉思。
太一道:“教祖,或许可以从一式文使着手,我记得送尸体当日,还有一名剑气极寒的剑客相助,也许,便是凶手。”
教祖道:“你们继续追查其他线索,这里我来。”
缇灯与太一对视一眼:“好。”
在教祖着手另一条线索时,两人回了紫宫世家,找到彤太君,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彤太君看着两人,一声长叹,眼中是欣慰,亦是悲哀。
欣慰的是,两人以能独当一面。
悲哀的是,她的秘密还是暴露了。
当初因太一母亲之死,她心中厌倦武林纷争,君此时提出造天计划,想重新建立一个没有纷争的武林,与太君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彤太君和其他五人便加入了这个计划。
只是后来,飞和书觉察到计划似乎并不是最开始构想的那样,于是便提出了退出。
飞被君一掌重伤,下落不明,书则一掌烈阳昭雪,将一切冰封。
彤太君为无心再继续,回到南宫世家将秘密埋藏,并且严禁子孙插手武林之事。
当太一说到桃源边境已是枯骨遍地时,彤太君眼中哀恸:“这一切,我会向教祖说明,给三月浩劫的受害者一个交代。”
太一握住她的手:“太君,我们一起去,所有的罪孽,太一,缇灯,紫宫世家所有人愿一起承担。”
太君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太一啊,我一生所做,皆是为了紫宫世家的声名,你以后要承担起振兴紫宫世家的责任。”
她转向缇灯,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缇灯,我初初见你,便知晓你不是温柔可人的性子,却是最适合太一的,以后太一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辅佐他。”
她淡淡一笑:“早日生个大胖小子,太君我啊,就满足了。”
缇灯已经听出了诀别的味道,她急忙道:“怎么能只生一个呢,让太君一手一个也不嫌多啊。”
她拐拐太一:“是不是?”
太一红着脸:“嗯。”
太君欣慰一笑:“你们早些休息罢。”
太君死了,死在桃源边境。
见过教祖之后,她将一切说明,但是出于道义她不能出卖君,出于利益她要为紫宫世家留有清名,并且要将紫宫世家从漩涡中摘出来。
唯一的路只有以死谢罪,她死了,一切罪孽便终结了。
滂沱大雨,白衣飘零,因被太君下了迷药而迟来的太一,抱着已渐渐变凉的身体,恸声悲哭。
缇灯陪着他,任由他发泄心中的无限痛苦。
待彤太君丧事过后,几人继续追查,顺着一式文使这条线,找到了那名剑者,正是沐紫瑛的师尊,法云子。
造天计划里的剑。
一式文使之所以撒谎,乃是因为法云子是他的救命恩人。
而君则是法云子的丈夫,六祸苍龙。
后来太一手刃法云子,又协助正道击溃六祸苍龙,一切才算告一个段落。
六祸苍龙改邪归正,魔界袭灭天来重入轮回,太一和缇灯短暂离开江湖一段时间。
数年过后,一儿一女出生。
弃天帝一役后,太一重伤退隐,与缇灯相伴相随。
此文拆CP,对沐紫瑛喜欢不起来,在我的理解里,爱情一定是坦诚相待,才能心意相通,沐紫瑛和太一的感情线,不太符合我的偏好。
个人理解的太一,出身望族,却也为出身背负了许多,受到了许多束缚,在家中太君溺爱,家人恭敬,却无一人可交心,导致他的心很重,很不快乐,也有些过分坚持。
所有的少年老成,追其根源,不过是承担了太多,压抑了太多。
所以给他安排一个豁达快乐的女孩子,能让他解开心结,纵使不能改变结局,但不至于他一人背负所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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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紫宫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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