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睁眼，看到眼前被破坏成废墟的城市，孙悟饭不由产生出自己是不是又死了一次的想法。

好像都要习惯了……

……怎么可能，死着死着就习惯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啊喂！

手脚近乎透明，轻飘飘的几乎不受力，内心却意外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就像是什么负面情绪暂且歇旗偃鼓了一样。

最初醒来的落脚点是一块小土丘，其上竖着块方形石碑，石碑上空无一物，周边是破烂成废墟的城市，处处可见被巨大能量波及的痕迹。

悟饭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游荡，虽然她在某些地方能找到其中有较为新的，人类活动的一些痕迹，但总体上这座城已然陷入死寂。

她“走”到破败不堪的服装店前，试图通过碎成几块的镜子看一看自己的现状。

镜面空荡荡的，只能看见反射的天光与破碎的街道。

“……………………”所以人死后居然会连鬼都变不成的吗？难道不是魂归阴间吗？甚至还能在占卜婆婆引导下还阳一天什么的。

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状态的悟饭决定去搜索更多的情报。

商业街废墟中，已经碎了外壳，电线半、裸但依旧坚/挺的广播在断断续续报道着最新世界新闻，时值艾纪781年，人造人依旧肆虐，目前他们出没的地点在北方，请那边的幸存者在收听到广播后记得及时避险。

呃……这么算一下距离自己的死亡已经过去近两年，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死亡的年份，想。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死去的那个时空。

在未来，修行之余，悟饭常常会停留在布尔玛阿姨的秘密基地，或是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辅助修理工作，或是一边看书一边听那位天才科学家天马行空讲解各种知识理论。

那位令人尊敬的女性有着太过天才的大脑和层出不穷的想法，在和平年间她或许还会将心思花费于那些属于少女的风花雪月，可在身边亲友凋零无几的当时，坚韧的，无论什么情境都要好好活下去的想法占据了几乎她思维行动的全部。

孙悟饭是她为数不多的听众。

从人造人来袭开始她的学习生活就被彻底打乱，后续十余年所学大部分都是靠布尔玛时不时的补课，靠着早年打下的基础和自己后续间歇式自学，孙悟饭勉强能跟上布尔玛的思路，还能在空余时为她打一打下手。

一个有学者潜力的后辈却成为了战士，布尔玛女士不是没有遗憾的。

“如果当初没发生那样的事，或许你现在已经会是一个学者了吧。”她偶尔会这么说。

“可如果真的成了学者，我恐怕活不到现在了吧。”悟饭记得自己当初那样回答。

许多事情是没有如果的，现实已经令她看开了一切。

生命最后那一年中悟饭听到最多的就是时间与空间的相关——时间是物质的永恒运动、变化的持续性、顺序性的表现，任何人在任何时间节点上的选择变化都可能导致整个时间走向截然不同的分支。

“总之那就像是大树纵横交错的根系，十分复杂呢，但好歹几十年前有人组织研究过[1]，胶囊公司当时接收过他们的研究成果。”那个留着浅紫色长发扎着干练马尾的女性叼着半截烟头以此为总结，她将新列出的材料表交到悟饭手中，“总之，这次也要麻烦你了，路上小心。”

人造人将这世界上大部分的城市都化作了焦土，交通不便物资匮乏，想到远方要弄到点材料，如果没有悟饭这样能与人造人一战的人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嗯，你们也一样，我不在的时候要小心。”悟饭接过，她合上书册，起身向避难所外面走去。关于布尔玛阿姨想要做什么，她的心中隐约有所猜测，毕竟她对自己几乎没有隐瞒。但同样，她们两个对此都不报太多的希望——就如要重建宇宙飞船，搜集足够的燃料，并在茫茫宇宙当中找到那美克星人新搬去的星球一样，想制造出时光机，在时间长河中精确定位过去的那个时间点并切实做到返回，其难度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孙悟饭对于过往的思绪，似曾相识的淡紫色顺直头发映入眼帘，来者穿着胶囊公司的夹克，他扛着一个大箱子，看到少年面容的一刻，悟饭愣了愣，特兰克斯？他怎么会在这里。

特兰克斯是布尔玛与贝吉塔的儿子，在她死时，他还是个12岁的少年，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他看起来似乎稍微长高了一点，不过脸还是与两年前几乎无改变，依旧带着孩童的稚气和一点点少年的帅气，只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生疏的严肃与紧绷。

特兰克斯的眉眼轮廓真的很像贝吉塔啊——刚刚被人亲爹揍了一顿，其后又爆发把人亲爹暴打了一顿的悟饭在心中感叹，只是相比起贝吉塔，他要年幼太多，性格也更为的平和。

这是正常的事，未来，在特兰克斯出生不久，贝吉塔就死掉了。更早时候，在他出生时，随妈妈去西都探望的悟饭曾听贝吉塔提及过，纯血的赛亚人只存在幼年与成年两个状态，在他们生命最初的许多年，都会保持孩童矮小无害的外表，虽然期间身高会有所长高但整体缓慢，其后某一时间段，他们会飞快长大至成年体态，此后保持相对于人类时间而言更为漫长的盛年期，直到他们生命将至尽头时才会飞速衰老。

悟饭和特兰克斯均是人类与赛亚人的混血，相对于纯血赛亚人，他们的成长轨迹稍有不同——他们更像人类，会有开始长高的少年期，但总体上比人类要延迟一些，孙悟饭自己直到10岁时才开始长高，直到18岁之前，悟饭自己一直是半大的少女形象，18岁后的她飞速长高，迅速进入成年期。

悟饭“飘”在他的周围细细打量他，她欣慰于对方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这点毫无疑问。

——不过有一点奇怪，她感觉不到对方的“气”……不，确切说是自己无法感应任何人的“气”，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自顾自地走着，他最终停留在悟饭睁眼时的那片废墟——那位于城市中心，相较四周，这片地方破坏得格外严重，先前她救说过，这地方就像是被人用气功波全面犁了一遍似的。

等等？这么一想，这片地方似乎有些眼熟？她好像……

悟饭眼睁睁看着特兰克斯走到那个她睁眼时的小土丘前，放下肩上扛着的箱子，里面是一些罐头类的食物与日常用品，悟饭对此不陌生——人造人为这世界带来的惨痛打击可不止是对人的大肆屠戮，他们同时还会一并摧毁工业、农业。正因此，时下的人类更多倾向于易于长久保存的罐头类食物，过去悟饭外出采购收集时也往往倾向于会选择这些。

因为这个原因，未来的她食量也被迫减了很多……至于特兰克斯，更是从小就没有过暴食的情况。

但特兰克斯打开箱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拿出这些，他从箱子中翻出一叠纸张。

悟饭凑近过去，突然愣住。

那是一封封书信，信纸上的字迹她很熟悉，属于她的母亲——在未来，她离家的方式堪称是与母亲的决裂，从离开就再没有回去过，加上害怕被人造人盯上牵连到母亲与外公，她只能在每个月搜集一些生活日常用品，然后通过布尔玛阿姨的渠道寄送到包子山。

时间一长，母亲那边也会有书信寄来，只是悟饭不敢去看，她害怕自己看到后会犹豫动摇，尽管在那之后，她也会在送去的物品中夹带自己的便条。

但如今她已经死了。

所以是特兰克斯……替她继续寄信回去吗……

将书信放在土丘前，用手擦拭去石碑上的尘埃，少年沉默地站立着，他的肩膀似在颤抖，双手握拳，悟饭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他的啜泣声，亦或许那只是远方的风声。

良久，她听见少年低低喊出一声。

“悟饭姐姐……”

…………

这样啊，孙悟饭突然想起来了，她自然是会觉得周边的废墟是眼熟的……这里，两年前，是她战死之处。

想明白的悟饭下意识看了看天，没下雨可真是太好了。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变成了鬼魂还是什么别的呢。她叹息着，伸出手来，就如她过往习惯做的那样，拍了拍特兰克斯的肩膀。

“抱歉，特兰克斯，辛苦你了……”无法被传递到的声音，伴随着她的消失，化作微风轻拂过少年的鬓发。

意识再度模糊，临陷入黑暗前，悟饭听到一个陌生的，从未听过的慌乱女声在念叨着什么。

“等等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艾纪762年，11月3日。黄昏的晚霞正在逐渐暗淡，属于夜幕的深蓝已然开始自西面天空露头，在这满是战斗造成创伤的坑坑洼洼的大地上，球状的宇宙飞船猛地弹射升空，很快就化作小点消失在克林的视野当中。

克林怒瞪着远去的宇宙飞船片刻，转头，无视远处好不容易把自己从碎石堆挖出来的亚奇洛贝的“喂，怎么不给那家伙最后一击啊。”的嚷嚷，他转过身，把不远处昏倒在地的孙悟饭抱起来，五岁小孩呼吸均匀有力，不知是昏迷还是力量消耗过度陷入了梦乡。

此前，从巨猿变回人型的贝吉塔与陷入暴怒情绪的悟饭交战，令人震惊的是他一直居于下风，并最终被打到奄奄一息。

那是这场惨烈之战的终结。

在那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失败且无力再对周围人进行报复的贝吉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按下了随身携带的遥控器按钮，召唤来了属于他的那个飞行器。

眼见对方要逃走，伤势不轻的克林本欲拿起亚奇洛贝的武士刀给他最后一击，却在最后关头被孙悟空喊住。

悟空他渴望挑战强者，想要正面的，独自一人地打败强大的对手。与他同族的贝吉塔是目前为止他遇到的最强的敌人，自己在对方面前招式尽出依旧无法取胜，这令他无法甘心。哪怕对方杀死了那么多朋友，差点导致自己死亡，他的心情依旧兴奋又紧张，毫无对死亡的畏惧。

这是属于赛亚人的血脉天性，所以哪怕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悟空依旧恳求克林留贝吉塔一命放他离开，并表示自己会拼命修炼，下一次与贝吉塔对决时一定会打赢他。

面对悟空的请求，克林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诚然，赛亚人在地球上造成杀戮无数，他们的亲友亦惨遭其毒手，但，屡次与地球级危险中拯救地球的是孙悟空，这次也是一样，如果悟空没有赶到，那么他们早就该死在赛亚人的手中。

孙悟空是有那个资格去任性的。

况且……还可能有办法令大家复活不是吗……

这个想法令克林最终松开了手中的刀，放由贝吉塔手脚并用爬回飞行器，逃离地球。

不过那个叫贝吉塔的赛亚人实在是太嚣张了，自己都伤成那样了，临走前还放狠话说什么：“你们这帮垃圾给我记住，下次可没有这么好运了，尽量享受这些日子吧……”之类的。

“下次你可一定要打败他啊。”临走还要被贝吉塔气到，要不是悟空的请求，克林真想给贝吉塔来上一刀，他把悟饭抱到悟空身边，对他强调。

“嗯，谢谢你。”悟空费力地点点头，他胸腔的肋骨与一条腿骨均断裂，行动不便，好在手臂还能动，右手触碰女儿的脸，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悟空心下的愧疚。

终究是自己的私心……

“别在意，虽然很对不起死去的各位，但也许能有令他们复活的办法。”克林微笑看着父女间的互动，他左右张望，试图给悟饭找点遮挡的衣物——在先前交战中悟饭的武道服也早已破损不堪，一会儿救援的人来，别人还好说，琪琪见了肯定是会把他们骂到狗血淋头的。

好不容易活下来结果还要挨骂，那可真是太惨了，他这么想，回顾这大半天的生死经历，满心唏嘘。

他错过了自己孩子成长的一整年时间，悟空想，在从界王大人那里听说悟饭跟比克修行时，神经大条如他一时也很不是滋味，比克会教好悟饭吗？自己女儿的性格脾气自己清楚，被自己和琪琪保护得过于娇气了，这样的悟饭跟着比克修行，两人要磨合的地方绝对不会少。

可当自己这次见到悟饭时候，她已经变得坚强又勇敢。

悟空为此欣慰，可在心底，他还存着一份隐秘的说不出口的遗憾——自己的孩子，怎么想都该是由自己来启蒙习武才对吧。

悟饭的资质真的很好，潜力更是堪称恐怖，自己在她那么大时远不及她。悟空已经可以想象她未来与自己切磋训练，自己一步步引导她变强的场景。

嗯……不过前提是悟饭要自己愿意并喜欢习武才行，悟饭其实更喜欢读书吧。

稍微苦恼了一会儿，他复又微笑起来，等悟饭醒来后，自己找机会问一问她自己的想法吧。

就算她讨厌修行也没关系，自己现在已经活过来了，未来他们父女会有更多的时间相处的。

就在悟空畅想未来之际，印有胶囊公司标记的中型飞空艇终于飞到了他们这片战场上空，飞空艇落下，舱门打开，琪琪第一个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向着他这边冲来。

“！！！”悟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开始害怕，比起和女儿一起练武互相切磋的未来，怎么想，眼前这关才是最难过的！！！！

不管是悟饭被带走习武，还是悟饭上战场并受伤……琪琪绝对会骂死他的啊！！！！！

[1]《宇宙巡警加克》里的工学博士大盛德就是那个在研究时空跃迁的人，他的成果后面被胶囊公司收购了。

个人感觉龙珠的悟空（卡卡罗特）的好斗与对亲人朋友的爱是一种相辅相成的情感，又或者说可能作者本意希望塑造出纯粹好斗，并不那么为外人所扰，始终如一的孙悟空。但因为多方因素（编辑、东映以及他自己某些情形下的不自知）综合起来，导致最终表现出来的悟空不是单纯的追求战斗，他渴望变得更强，渴望有对手，会为了保存对手而做出任性的事，但同时他也有很多时候是为了家人和朋友而战。其实单纯放大其中任何一个面都不可取来着/摊手，不过因为个人偏向，我这文里还是略往家人朋友方向倾斜了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