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户望早早起床了。虽然是上学日，但她并没有穿校服的打算。她把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东西都打包规整到玄关处，房东要扔也方便。

收拾好她就只带着手机和地铁卡出门了。简单得好像只是出门倒垃圾。

她随着上班高峰的人们拥挤在地铁里，几经换乘，人流来去匆匆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而她也到达了她的终点。

寺庙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僧人在门口扫着落叶，在空旷的前屋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户望进去的时候，僧人看了她一眼，一户望朝他笑了笑，他朝她礼貌地微微鞠了个躬。

呼——一户望深吸了一口清晨凉得刺痛鼻腔的空气，混着周围荫蔽的植物清香，头脑未曾如此清晰与冷静。

为这美丽的世界，落下帐吧。

一户望掐指，灰黑色帐幕落下，将她与外界隔离。

与此同时，孕育于她身体深处的咒骸感受到了威胁，立刻从她身体拔出来，企图在帐落下前冲出去吃人。

一户望笑了笑，并指一画，在自己身周亮起一圈阵型，咒骸撞了壁，捂着头蜷在她脚下哀求：“妈妈……疼，饿……肚子好饿……我们一起去吃别人好不好？一起，我会保护你的。”

“……”一户望蹲下身，凝望这坨咒骸，伸手掐住它的头骨，眼里是最深切的恶意，“随我一起下地狱吧。”

咒骸立刻换了副面孔，它一脚踹开一户望，疯狂撞击一户望的结界，它的脐带还连着一户望，杀一户望它自己就会死，只能选择强行与她扯开距离。

“呵呵呵。”一户望恶毒地笑了起来，掏出一把咒具小刀，没有一丝迟疑地朝自己心脏狠狠插去，“去死吧！”

一只手忽然出现，抓住了一户望的手，刀尖抵在她的胸口，再难寸进。

什——？一户望瞳孔一缩，还来不及反应，那个人站在她背后，一只手搭着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她的小刀，紧接着简简单单一刀切断了咒骸与她相连的脐带上。

糟了！现在切断的话，咒骸会成型的！

哪怕咒力还不充足，它也已经足够成长为特级咒灵了！

“你——！”一户望猛回头，看清了背后打乱她计划的人——

粉发，绿色眼镜，两个奇怪的天线发卡，以及PK学园那丑不拉几的绿色校服……

齐木楠雄。

……这种时候就不要踩一脚学校的校服了可以吗。

——怎么会是齐木君？？？他怎么会在这，他怎么看得见咒灵，他切断了……不是，这都是什么情况？？？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特级咒灵，这下如何是好，我没有办法了……会死很多人的！

一户望还没焦虑上几秒，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搭在她肩膀上的姿势，挥着小刀把咒灵切成了两半。

——……？

——？？？

——啥？？？

特级咒灵受此重创还没死透，一边快速修复一边吼叫着朝两人咬去，齐木楠雄避都不避，小刀一挥，二分之一大小的咒灵就剩四分之一了。

然后是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

“等等，齐木君。”发愣的一户望忽然出声，“你能保持这样压制它，但不杀死它的状态多久？”

【多久都可以。】

“……”

——这家伙好像很随意地在说着些什么不得了的话。

“那你先不要杀死它，我需要做一下实验。”一户望说着，打算走到一边画阵法，却被齐木楠雄按住了肩膀。

【你走开的话，我就看不见咒灵了。】

“……？”

【我没有咒力。】

“……天与咒缚？”一户望立刻代号入座，但天与咒缚为什么需要通过我来看见咒灵？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户望没有走开，改为原地思考阵法，齐木楠雄虽然会读心，但在这种高速思考下出现的极其复杂的咒力运算和构思，他读了也是白读，根本不懂。

一户望静静地思考了几乎有一个小时，齐木楠雄就拿着小刀时不时地切着咒灵玩，咒灵被他切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想走又被齐木楠雄用念力直接扯回来，成了一坨任人宰割的烂泥。

然后一户望总算给了它解脱的希望，她兴奋地抬起头，脱口而出：“我知道了，它是用我转化过的咒力诞生的咒灵，而且它还具备了自我再生的功能……也就是说！我可以用它设计出脱离我之后还能运行的结界了！”

“只要——！啊……”一户望忽然又意识到齐木楠雄的存在。

——糟了，齐木君是哪方势力？要是被他知道我的计划，他会不会和咒术界的上层一样……

【不会。】

——诶？

【我知道你的计划。我不是咒术界的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不是咒术界的人是什么意思？啊啊啊信息量好大，要思考的东西一下子好多，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等等等等，先让我一条条缕……总之，齐木君救了我，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齐木君也不会是什么坏人……暂且相信吧，毕竟现在优先级最高的还是咒灵！

——咒灵先按我的想法利用起来，正好这个寺庙本就是我打算作为这个城市的阵眼，结界早设计好了，直接就能开始布置，只要改动补充咒力的方式，以及保证稳定性和隐蔽性……好，试试吧。

一户望又开始满脑子公式，并且运转起咒力，用咒力在寺庙中画起非常大范围的结界。

齐木楠雄用“接触感应”触碰一户望，也能看见她的咒力是如何运转的，那真的是一个非常庞大繁复而精细的结界，而且在画完后就消失在空中，哪怕他现在能看见咒力和咒灵，也无法窥见结界藏在哪里。

难怪五条悟会那么看重她的能力。她的阵法不依靠任何外物，布置后连咒力痕迹也消失无踪，就算被咒灵或咒术界发现了全世界咒力在降低，除非杀了一户望，或者满地图乱轰乱炸，不然他们还真没办法找到这些根本看不见的结界。

而现在一户望甚至已经找到脱离她咒力运行的方法了。眼前这个少女总能屡次超越齐木楠雄的想象，她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对他的超能力感到震惊的同时，竟然还能抓住利用咒灵的灵感，并且瞬间冷静下来，于咒灵震耳欲聋的嘶吼哀嚎之中，注意力极其集中地构思出了不容有错的复杂结界。

“能再切小一点吗？”一户望问有点走神的齐木楠雄。

——面对特级咒灵还能走神，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要多小？】

“唔，你看得见吗，这里，是他的核心，拳头大的这个黑黑的东西。”一户望用手比划了一下，“切剩核心偏左的、颜色最深的这一立方厘米就够了……会不会有点难？”

——感觉有点强人所难，五条前辈都应该做不了这种精细活。

【……小事一桩。】齐木楠雄抬手，念力直接把那已经不知道剩几分之几的咒灵移过来，齐木楠雄小刀脱手飞出去，用念力精细地切割起来。

念力可比他的手好控制得多。

——……等等，不是天与咒缚吗？这又是什么能力？为什么看不见咒力流动？

齐木楠雄专心地把咒灵削剩她要求的萝卜丁大小，控制念力飞到她面前。

一户望用咒力包裹起来，咒力化丝，专注地在它身上雕刻了极细小的纹路，然后嵌进阵眼中心，结界就彻底形成了。

——本来就不需要多少咒力维持，压制到这种大小，我的结界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抽取咒灵的咒力来维持阵法，而这么小的咒灵恢复速度也正好只够供阵法使用，最后结界吸纳了城市的咒力，又可以分一点点喂给咒灵来维持它的恢复能力，完美永动机，嘻嘻。

——不过现在还没有达到完全平衡，而且用了咒灵的话，就不够隐蔽了，虽然只有这么一点大，但也是咒力，如果仔细排查，还是有被发现的风险……嘛，不要贪图一步到位。离咒术界察觉到全世界咒力在降低还远着呢，接下来隔三差五过来观察一下情况，调整一下状态，把它精进到完美平衡和隐匿无踪就好了。

——呵呵呵，咒灵和咒术界都要完蛋了。虽然是千百年后。

一户望开心得简直想尖叫几声。她没想到这一趟下来她不仅不用死了，还峰回路转，她的咒术真的变成了可以拯救世界的术式，更解决了她和五条悟计划里最大的难题，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不对，还有齐木君的事情没解决。虽然他帮了大忙，可这个计划如此重要……如果他告诉了咒术界的任何一个人……

……喂喂你总不能要杀人灭口吧。齐木楠雄看她眉色沉沉地看了过来，只能摊牌：

【如你所见，我是个超能力者。】

“哈？？？”一户望的疑心病还没开始，就已经宕机。

——什么如我所见？如我什么见？哈？超能力者是什么？不是咒术师？确实感受不到任何咒力流动但是超能力者是什么，还有这种能力体系吗？超能力是电影里面那种？啊？完全不是一个世界观啊喂！

【我不是你们咒术界的人。所谓超能力就是……浮空、意念、瞬移、回溯等等基本一切科幻有的超能力我基本都有……当然，也包括心灵感应，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整个世界，所以，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心灵感应是齐木楠雄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超能力者的最大原因。任谁都不想被人随时随地地窥伺所有想法吧。

所以，你能不能接受我是超能力者呢，一户望。齐木楠雄不自觉地屏息，专注地听着一户望的心音。

——什么……？等等，一切科幻有的超能力？……什么意思，不会吧，所以说，小楠是……？

……齐木楠雄没想到她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对心灵感应的感想，更没想到即使他刻意不提变身的能力，她仍然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小楠的正体。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不是能听见我心里的念头吗，为什么犹豫了，小楠是真的猫的话有什么好犹豫的？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齐木楠雄没法从她巨大动摇的内心里读出如果知道小楠是他变的她会怎样，可能她也还没有想好，但是既然要坦白，这也必须跟她说清楚——

【它是——】

“等等。”一户望突然出声打断了他，“……齐木君，小楠它……今晚会来我家吗？”

【……】你都猜到小楠是个男人了难道还要放他进家门窝在你怀里一起看电视吗？都被你知道我不是一只猫了我还好意思作出这种事情来吗？

“……算了吧，我不想知道真相。”一户望低下头，小声说，“我希望它来。”

——我不能失去小楠。

——……好难过。

——又要一个人了吗。

后面的心音齐木楠雄基本听不出是什么内容了，杂乱无章的和猫相处的回忆开始涌现出来，只有悲伤低落的情绪清晰可闻。

齐木楠雄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既憋屈又委屈。

……我不就是小楠吗。

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