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文武袍服的衣冠禽兽,推杯换盏,酒宴上谈事。
期间丝竹靡靡,歌舞曼妙,佳人倾城。
合作、分工、利益划分……种种事项谈完了以后,想玩的继续留在现场玩,倦了的,搂着选中的佳丽或娈|童,上楼歇息。
富丽堂皇,典雅高贵,诗词歌赋,极尽的上流,亦极尽的下流,在歌舞升平的享乐中达成糜华盛世的和谐昌荣。
我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大国泱泱,地大物博,源远流长,皇朝却在不断地恶化,与年俱增地腐烂、流脓、发臭。
处处腐|败,处处腐烂,上下挥霍无度,掠之于民。民不聊生,贫瘠干涸。
内部民变在即,外部敌国犯疆,岌岌可危,则掠之于商。犹不够,则掠之于官,进行所谓的整顿官场、肃清吏治,打|贪、打|腐、打|黑、打|拐、打|黄……
一通操作下来,如果吃了商、吃了官还不够,或者吃不动商、吃不动官了,那么也就走到了皇朝的末路,大厦倾倒、溃塌的乱世了。
作为局内人,身处在滚滚而来的历史洪流之中,人生苦短,沉沦享乐,声色犬马。
又以一个曾经读过《二十六史》《资治通鉴》等冗杂史书的现代人的灵魂,把自己单独剥离出去,站在局外旁观者的视角,冷酷无波地俯瞰。
一切都在轮回。
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好像也没哪个朝代逃脱得了这个崩溃的定律。
亡者尽赵宋,后来者亦赵宋。
我的历史学得差,还是靠南乡告诉得我,别看现在烂,往后还能继续歌舞升平,再烂六七十年,才彻底覆灭。
六七十年以后,我和南乡早就老死化作黄土了,哪管什么靖康耻,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我和南乡从拐|子处抱养的孩子,他们长大以后,一定有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身处在他们的乱世中,也一定很有他们的智慧。
爱咋咋地,反正不是亲生的。
老子把基业给他们打下来了,在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之上,继续拓展,壮大为豪强阔族,能否盘踞一地、掌握地方|军|队,乱世中巍巍不倒,就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了。
可惜了,往后一代代全都姓周。
没能跟着老子真正的姓氏,姓徐。
周卫国。
周卫国。
周卫国。
老青天取得这个名字真真膈应极了。
他咋不直接给咱取个“周卫宋”“周卫赵”呢?……
妈|的。
算了,都快老死的人了。
咱有涵养,不与老人家计较,上了年纪的老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固执,体谅一些嘛。
好歹他把担子交到了咱身上,没把咱真铡了。
若非垂垂老朽,行将就木,我猜老青天大约还是会从外部拐把干净的利剑进来,扔进大染缸里,扶在官场的权位上,坚持四五年为民为国的清正本心,然后迅速锈蚀、腐化,被老青天下令铡掉脑袋,换下一位干净的利剑上来。
戚临渊锈了,弄死,换史烈。
史烈锈了,弄死,换周卫疆。
周卫疆被害无了,换展昭。
展昭锈了,垂垂老朽,剩下的寿命不多,不得已,换我。
“你要好好干。”
老人对我说,竟然有些悲壮的恳求意味。
“他们都是官场外的人,没扛过五光十色,乍一扔进来,很容易被光怪陆离迷了心。”
“你不同,武状元,你从十四岁就泡在里面了,泡了几十年了。本府能看出来,即便到了今日,你仍然坚守着某些东西。”
“好好干,在本府之后,青天继续,一个国家不该就这么臭了。”
“……”
可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坚持的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究竟还剩些什么,还剩多少。
良心么?
早在二十岁出头时,西南衙门当差,听从上官的指令,火烧了下来查盐铁账目的京畿钦差,所居住的官驿。听着里面炼狱般的人类求救惨叫,而冷漠地立在外面,不允许当地百姓施救灭火,良心就已经黑污了。
道德么?
早在被蒋富商关作禁|脔,困在深宅里施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展大人劝慰我,不用想着逃出去报官,他们就是官,他们就是法,他们就是公道。
血泪斑驳的那些日夜里,道德就已经渣儿都不剩,烟消云散了。
何等残酷的青天。
何等胆大的青天。
他怎么敢???……
哪怕我自己都已经辨不清,如今究竟算个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了。
脱离筵席,侍者引领着上楼,富丽堂皇的客房在面前打开。
“去洗澡。”
我把怀中年幼的歌姬放下。
下令。
“洗完澡后,脱了衣裙出来,过来伺候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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