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迭,圣贤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醉生梦死,但求无憾。
“……”
好像来到了另一方境界里,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操守坚持,没有沉重的道德,没有铮铮的法|律……什么道貌岸然的规则都没有,只剩下动物最原始的,汹涌且缠织的物|欲、肉|欲、情|欲。
巍巍大国,皇朝帝都。
顶流的漩涡,想办的任何事都能在此间里办成,想求的任何关系都能在此间里觅得踪迹,只要你携着足够的巨利与孝顺,那么所向披靡。
我从没进过这种地方。
蝼蚁小吏,层次达不到,远远不配。
权|力与贫穷限制了凡人的眼界与想象力,想都想不到,世间竟还隐藏着这种不可名状的狞恶存在。
倘若在三十岁之前进过这种场所,那么恐怕所有曾经金坚狂|热的信|仰,都会覆灭,破碎得渣儿都不剩。
深夜子时,金碧辉煌。
光鲜亮丽的人们戴着各式各样,纹饰精美、典雅华贵的面具,有些是麒麟,有些是凤凰,有些是刀劳,有些是盅雕,狞、朱厌、龙、钟馗、狐妖……
衣冠楚楚的魑魅魍魉,在兰宫桂殿里百鬼夜行。
高台之上,灯火迷离,如梦如雾如幻月。
太过残酷了,以至于显得很不真实,让神智不住地自我怀疑,是否精神病犯了,产生了种种癔症错觉。
高台之上在拍卖少女,赤|条|条,不|着|寸|缕,雪白细弱,恐惧地瑟瑟发抖。红绸带蒙着眼睛,猩红的麻绳五花大绑,勒过初发育的娇嫩|双樱,谓之旖|旎的“绳|艺”。
台下的豪绰人群嗡动着,气大财粗,挥金如土,报价一声比一声喊得更高。
面具只半幅,仅遮上脸,重在装饰性,而非隐藏性。露出下半张脸,闲适正常地喝酒碰杯,品尝美味的小食点心。熟悉的人单看下脸,互相也能辨认出来。
“六千两!”
管事的高昂澎湃地宣布。
“六千两一次!……”
“六千两两次!……”
“六千两三次!成交!……”
包装精致的绳|艺少女售出。
下一件展出品是商周时期的古董,孝克方尊鼎。
三足两耳,内容宽敞巨大,通体青铜斑驳,羊兽蛇身的雕绘惟妙惟肖,古朴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蛮荒时期崇拜献|祭,以奴|隶的生命,向天神祈求风调雨顺、谷畜丰登。这里面油炸过很多活人,干涸的血渍至今洗不净。”
旁边的非富即贵,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互相交流。
“是啊,大吉的宝贝。”另外几个戴着面具的非富即贵纷纷地附和,“买回家镇府,可兴仕途,旺族荫,保佑子子孙孙生生不息。”
“八千两!……”
“九千两!……”
“一万二!……”
“一万五!……”
“三万!……”
“十万!……”
追价接连攀升,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令人咋舌的滔天荣华,真正意义上的挥金如土。
“十万七千两!”
“十万七千两一次!”
“十万七千两两次!”
“还有没有更高的?——”管事的环顾台下,蕴含着内力,声若洪钟,“还有没有?——”
“十万七千两三次!成交!”一槌定音。
孝克方尊鼎以天价售出。
下一件展品是汉武帝时期的金缕衣,以两万八千两售出。
再下一件展品是囚|笼里的断|臂|公子,双臂被人为地齐根切断,医疗包裹得很好,袖子空空荡荡地垂飘着,诡异而幽森。
身姿风逸,形貌昳丽。
玉质金相,貌胜潘安,
戴着口|,|枷,强迫口唇固定在张开的形态。大约是被灌食了催|情|散之类的毒物,面带春潮,敞开的胸膛起伏剧烈,神志恍惚不清,煎熬的嘤|,|咛|声若隐若现。
“哟,这不是轩二爷么,怎么沦落得这幅可怜德行,往年趾高气昂的风光呢?”很快有人认了出来,花团锦簇的人群嗡乱了小会儿,幸灾乐祸,纷纷落井下石,“您爹,您太爷被圣旨砍|头了,您母亲、您姊妹被发配岭南毒瘴之境了,抄家灭族。多日不见,咱还以为您骨气硬,提剑自刎,追随老祖而去了呢。”
“原来搁这儿苟延残喘呢。”
“我出价!——”扬声羞辱,“五十两!……”
哄堂大笑,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囚|笼旁,戴着凤凰面具的管事,抬起槌子制止。“老爷,请不要乱喊,这里任何商品,底价一千两……”
“哎呀,晓得啦,逗着玩儿呢。”凝望着拍卖高台上的囚|笼,恶毒地势在必得,“五千两!这只谁都别跟爷抢!……”
“六千!……”不甘落后,众人纷纷跟上。
“六千五!……”
“七千两!……”
陷空岛的势力也在会|馆中,泱泱的人群里,一眼望到了那个儒雅的东南巨贾,化成灰都忘不掉的蒋四。
他真好啊,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保养得跟二三十岁的青壮小伙子似的。而把我困作栏里产崽儿的母猪,残害得形销骨立,病入膏肓。
善真的有善报,恶真的有恶报么?
我没看到啊。
他这月刚续的弦,娶了贤惠的韩三小姐,韩兰曦,联姻了明国公府。大喜,飞黄腾达,活得幸福滋润极了。
而今又在甜蜜蜜地搂着妖娆的翠玉女郎,亲密地你侬我侬,情深似海,耳鬓厮磨地说着体己的悄悄话。
隐在靛青胡袖里的苍枯双手微微发抖,无力地攥成拳头。眼眸猩红,努力绵长呼吸,抑制深入骨血的仇恨,平复那些卷土而来的痛苦记忆,保持平静,保持理智。
怎么才能弄死他呢?……
面具之下,热泪盈眶。
蚍蜉撼树,痴人说梦。微贱之力,怎么可能掀得动陷空岛那种体量的庞然大物呢?
轻唤:“多桑。”
再次轻唤:“多桑。”
提高音量:“多桑!……”
“嗯?”猛然回神,反应过来翻译的职责,赶忙奴颜殷勤,“怎么了,将军?”
狂妄毒辣的年轻将军望了眼高台,似真似假,玩味儿地说:“知道么,多桑婆婆。你这种虽然长得不行,但是名气很大,身份很尊贵的,曾经专属司|法|重臣享用的私|宠,打扮打扮,放上去,也能卖个好价格。”
心脏骤停。
笑嘻嘻,上下打量着,蠢蠢欲动的贪戮眼神,盯得人浑身发毛。
“指不定能拍卖多少万呢。”
“很多人就是好这口,干的不是一块肉,而是名气,是地位,是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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