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架

松江府茉花村外,丁月华正闭着眼睛晒太阳。

她的剑就放在身侧,此时正值初春,地上新长出的青草才刚刚没过剑鞘。

一阵风吹来,草叶、丁月华的头发和衣摆都被风吹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凉而轻的风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她在等人,但那人还没来。

为了打发时间,她已经一个人练剑练了半个时辰。

其实半个时辰前她就想回家去的,但在家里待着更无聊,所以她决定继续等。

太阳照在她身上,她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前并非一片漆黑,而是暗暗的橘红色。眼皮就像一块遮住太阳的黑布,但仍有阳光透过这块黑布照进来。

忽然,眼前的橘红色变成了黑色。

丁月华疑惑地睁开眼睛,心想天总不会黑得这样快,就见一个人挡在她与太阳之间,正是这人挡住了阳光。

而这人也正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白玉堂笑嘻嘻地俯身看着她,道:“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丁大小姐还真是潇洒啊。”

丁月华猛地坐了起来,怒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才来?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对不住了。”白玉堂伸手要拉她起来,她哼了一声没理会,自己坐了起来,抓起身旁的剑,道:“废话少说,拔剑吧。”

丁月华和白玉堂从小打到大,没闹别扭的时候打,闹别扭的时候更要打,一直打到现在,打架渐渐从幼时的不择手段取胜变成了有板有眼的切磋,有时是她赢,有时是他赢,因为除了对方以外再没人愿意跟他们两个打,只要还有架可打就值得高兴,所以他们对谁输谁赢并不十分在意。

白玉堂抓住她的剑鞘往下一压,道:“这个先不急,我找你有件要紧事。”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就算真有要紧事,也得等打完再说,看剑!”

说话间,丁月华已经拔出剑,她顺势往后退了几步,持剑刺向白玉堂。

白玉堂急忙用剑鞘格挡,丁月华见状也不改招式,反而用力往剑鞘上砍去。

剑与剑鞘相撞,铮铮作响,丁月华借着这股冲力往上一跃,挥剑攻向对方面门。

白玉堂闪身躲开,他尚未站稳,丁月华的剑又从侧面砍来,他横过剑鞘一挡,说:“没能准时赴约是我不对,但我是真的有急事,今天能不能不打了?”

“不行!快点出剑!”

白玉堂平时不拘于兵器,刀枪剑戟样样都会,只是用的最多的还是刀和剑两种,和丁月华切磋时也经常用剑。

丁月华出招越发凌厉,一定要逼白玉堂拔剑,白玉堂却是只守不攻,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出剑,丁月华越发恼火,步步紧逼,把他逼得倒退了数步。

“再不出剑就别怪我不客气!”

丁月华连攻数剑,她看白玉堂今日明显心不在焉,连防守都很吃力,索性虚晃一招,剑尖往回一挑,就把白玉堂手中剑鞘挑落到一旁。

一击得手,她乘胜追击,快速出剑,剑尖直指白玉堂心口,若是白玉堂再不出剑,她的剑足以把他捅个对穿。

白玉堂却仍不出剑,他只是站在原地,也不闪躲,说道:“我根本没带兵器来!”

丁月华的剑尖在距离他胸口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下了,但她没把剑放下,而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说:“你没带兵器?!来找我比试你却不带兵器?为什么不带?”

白玉堂脸色如常,仿佛他现在根本没被她用剑指着,说道:“我的剑太过普通,没法用。”

丁月华皱了皱眉,心想他平时用武器从不挑剔,总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他们俩一起吃饭的时候,用筷子都能打得起来,他怎么忽然嫌弃自己的剑太普通?

“有什么没法用的?我用的也不是宝剑,不是照样能打赢你?”

她手中的剑的确不是什么宝剑,成色只算中等,是上个月刚换的。

这些年来被她用坏的剑没有几百把也有几十把,反正平时和她过招的也只有白玉堂一个人,他们俩也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没必要糟蹋宝剑,剑坏了就换把新的,也不心疼。

“你可没赢我,我今天连剑都没带,根本不想和你比试,是你自己不由分说就开打的,”白玉堂道,“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真的有要紧事,你先把剑收了。”

丁月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想用眼神在他脸上刺个窟窿出来,然后才把剑放下。

白玉堂俯身捡起地上的剑鞘递给她,丁月华看了剑鞘一眼,又看了白玉堂一眼,接过剑鞘,把剑收了进去。

不对头,这人今天不对头,他竟然帮自己捡剑鞘。

“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丁月华问。

白玉堂笑了笑,“你们家的湛卢剑能不能借我用用?”

湛卢剑是丁家祖传的宝剑,相传这剑是由春秋时期的铸剑师欧冶子铸造而成,此剑削铁如泥,吹毛即断,剑身轻盈,挥动时宛如一道闪电,散发出月光一样的银白色光华,是一把举世罕见的宝剑,现在由丁月华的姑妈掌管,从不轻易示人。

丁月华道:“你借这个干嘛?”

“借我用几天,用完后一定完璧归赵。”

丁月华见白玉堂不说借剑的缘由,便道:“那剑平时是我姑妈保存,就算我想借你,我说了也不算啊。”

白玉堂道:“老太太那么疼你,你去跟她说,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丁月华的父母过世以后,丁老太太就把她接来了茉花村,老太太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丁月华对她也是敬爱有加,虽然平时喊的是姑妈,但在丁月华心里,对方与母亲无异。

丁月华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用这剑是为了什么吧?否则我该怎么向姑妈开口?”

白玉堂就不言语了。

丁月华见他还是不肯说,便料定他把剑拿去不会是为了什么好事,也就不想借了,道:“我回去了,今天看在你没带武器的份上,不算你输,下次我们再比。”

她已经转身要走了,忽然听到白玉堂说道:“我只是借去用几天,用完了就立刻还回来,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听了他的话,丁月华也生气了,她转过身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连把湛卢剑借去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把剑借给你?既然你觉得我信不过你,那好,你说得对,我就是信不过你!”

丁月华说信不过他,原本只是气话,但白玉堂心里烦闷,听了这话后就当了真,他就也生了气,道:“早知你不信我,我就不该向你开这个口!我走了!”

白玉堂怒气冲冲地说完,转身就走。丁月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终究气不过,大喊一声“不可理喻”,也转身跑了。

明明是他爽约,是他向她借东西,怎么到头来他反倒生气了?她知道白玉堂这人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也差不多,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朋友。纵使她二哥丁兆蕙总说白玉堂的坏话,她也从不放在心上,还替白玉堂说话,现在看来,二哥说得没错,白玉堂就是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大笨驴!

呸!

丁月华一路跑回家,正想着回房找个大枕头,把它当成白玉堂暴揍一顿出气,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生气?”

丁月华抬头一看,见大哥丁兆兰正从家里出来,他扎束停当,眉宇间带着愁绪,似乎和她一样心烦。

她和白玉堂闹别扭是常事,因为二哥总看白玉堂不顺眼,所以她很少在家提起白玉堂,便道:“没什么,大哥要去哪里?可是江上出了什么事?”

丁兆兰点了点头,道:“方才有渔户来报,说有陌生船只到了我们这边,被渔户发现后就和渔户打了起来,我去看看。”

“二哥呢?”丁月华问。

“你二哥在呢,可你也知道,他在家能言善道,但见了生人就变哑巴。我本想让他一个人跟渔户打打交道,历练历练,今天才没跟他同去,谁知那些人偏挑今天来惹事。”

丁月华:“现在知道那贼船的来历吗?”

丁兆兰道:“不太清楚,不过听渔户说,他们的船跟咱们当地的不一样,应该不是陷空岛那边的,船上也没有鱼,不知道是还没抢到,还是压根就不是冲着鱼来的。”

松江府的渔船都以芦花荡为界,芦花荡以北的渔船和渔户都由他们丁家掌管,芦花荡以南的渔船和渔户则是由卢家掌管。

负责芦花荡以南水域的是卢家庄卢太公的儿子卢方,卢方为人和善,身手矫健,人送绰号钻天鼠,他和其他四人结义,自封为五鼠,敬佩他们的人又称他们为五义。

卢方位列五义之首,而白玉堂文武双全,长得又好看,人送绰号锦毛鼠,因为他年纪最小,所以位列五义之尾。

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和翻江鼠蒋平,他们五义都住在陷空岛卢家庄,但除了卢方外,其他四个都不是本地人。

丁月华的大哥丁兆兰和二哥丁兆蕙人称“双侠”,“五鼠”与“双侠”的名号在松江府内是人尽皆知,在松江府以外,仰慕他们的人也不在少数。

五鼠与双侠之间常有往来,虽然关系谈不上十分亲密,但彼此之间足够客气,南北两边的渔户平时互不干扰,即使偶有摩擦冲突,也很少闹大,往往是别处的贼船来抢鱼时才会闹出人命案子。

丁兆兰叹了口气,又说:“前两天我们的渔船刚在交界处和卢大哥的渔船起了冲突,没过几天就又出了事,我担心你二哥应付不了,反把事情闹大,这才着急赶去。”

丁月华忙说:“我也去!”

“不行,你留在家里。”

“我留在家里有什么用?”丁月华拉住丁兆兰的胳膊就要走,“再不快点过去,二哥就要等急了。”

丁兆兰道:“不行,你不能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可只有你一个妹妹。”

“我也只有你一个大哥。”

“你忘了你二哥。”

丁月华说:“我没忘,所以我说的是‘我只有你一个大哥’,而不是只有你一个哥哥。”

丁兆兰无奈摇头:“我永远说不过你。”

丁月华继续拽他的胳膊:“说不过就快走吧!”

“不行,你在家待着,我们天黑前就回来。”

丁月华看他态度坚决,一定不带她去,他们两个再在这里耗下去,二哥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渔户,还有不知是不是来抢鱼的生人,未免太为难他,丁月华只好放开了丁兆兰。

“那你们快去快回,千万小心。”

“知道了。好妹妹,快回家去吧。”

丁兆兰匆匆嘱咐完就走了,丁月华进了家门,在门后从一数到二十。

她本来想数到五十的,但实在等不及了,所以她数到二十以后就出了家门,悄悄跟在丁兆兰身后。

开文啦(叼玫瑰)(挑眉)(想要收藏)(从桌上拿起红酒杯摇晃)(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吧)(歪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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