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爽朗，未语人先笑，瞧了眼院子里晒的被子，道：“天气晴好，我也惦记着把被子拿出来晒晒，手头事一多便一日推一日。”

宋青时笑笑，张婶在厨房帮忙，可不比自己过小日子清闲。

张婶道：“可得空？你初来陌生，我要出去采买，过来邀你一道。”

宋青时没想到张婶这么热情，当即笑道：“多谢婶子记挂，你等等，我去拿个篮子。”

昨日谷雨带着她逛了一圈，瞧的多是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今日张婶带着她直奔柴米油盐，哪一家的青菜脆嫩，哪一家的鸡蛋个大新鲜，哪一家的猪肉实在，哪一家的鱼鲜活，如数家珍。

宋青时看得眼花缭乱，长这么大她还头一次逛菜市场，从前便是去超市也几乎不去生鲜区。

张婶打量她，“你太瘦了，跟豆芽菜似的怎么成？今日的鸡不错，买一只回去煲汤，补一补。”

宋青时为难，“我不会杀鸡。”

活鸡她都不常见，更别说杀鸡。

张婶再次打量她，白皙秀净弱柳扶风，走路都小心翼翼避着地上的烂菜叶，哪里像寻常人家的姑娘？反而像千金小姐误入市集，怕不是连鸡蛋什么价都不知晓。

包容地笑笑：“这有什么，抓去厨房我给你收拾。”

宋青时还是摇头：“我，我不敢抓……”

救命，鸡会不会啄人？抓着不挣扎吗？自己要太用力把鸡翅膀折断了怎么办？那多残忍！不行不行，她不敢！

张婶微微瞪大眼，方才觉得她像千金小姐不过是调侃。展大人回乡成亲，家中替他寻的姑娘自然也是十里八村的姑娘，乡下姑娘这般娇吗？

别说乡下，汴京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没这么娇的。

宋青时被看得尴尬，忙道：“我们再往前头走走看看。”

也罢。

张婶便放下这事，带她到了鱼摊前，“今天的鱼不错，买条鱼回去炖吧。”

扭头一看，姑娘皱着眉犹豫着不知落落脚何处，盆里的鱼一个甩尾溅起水花，把她逼退两步。

宋青时不乐意再往前，“婶子，我不会做鱼……”

张婶还头一次见着这样的姑娘，这也不会那也不敢，昨天还听谷雨说她连针线都不大会，连做一身衣衫买多少布都不知晓。

展大人遇着这样的姑娘可怎么好？以为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如今看来只怕反要他照顾她。

宋青时不好意思，“婶子，我们去肉铺瞧瞧吧。”

也成吧。

眼下是不会，日子久了自然能学会。既然成了亲，谁还能一辈子被捧在手心过姑娘的舒坦日子？

展大人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都是常事，她还能等着什么事都让展大人做？

肉铺的老板叫老胡，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瞧见张婶便热情招呼。

张婶割了些五花肉，对宋青时道：“今天的五花肉漂亮，你也割点？”

宋青时看一眼那肥肉就打哆嗦，她不吃肥肉更不知道怎么做。眼睛扫了一圈，盯着瘦肉和排骨，这两样她能吃。

张婶一瞧不成，瘦肉没油水，排骨没肉！展大人九死一生归来，身上得伤怕还没好利索，不吃些油水哪成？便是没受伤，他成日奔波劳碌，也不能没油水。

退一步说，便是宋青时自己也该多吃些肉，瘦成这样不成！

忙指着猪蹄道：“今天的猪蹄不错，带一个吧。”

猪蹄那么大……宋青时微微蹙眉，可自己已经两次驳了张婶子的好意，要是再驳怕惹人不高兴。

张婶看她脸色猜她多半是不会做，笑道：“回头我教你卤猪蹄。”

宋青时点头，自己是该多学学。

看着老胡称重，轻声道：“劳烦帮忙把猪毛刮干净些，再剁小块些。”

老胡手上动作一顿，瞄她一眼，姑娘娇娇弱弱说话轻声细语，剁不开猪蹄倒是能说得通，他还头一次见有人要他帮忙刮猪毛的。

几根猪毛怎么了？还能扎嘴不成？

宋青时被瞧得不自在，自己说错什么了？不由想起南北方市场差异，说北方大葱成捆卖，南方小葱论根卖。

这里肉铺不提供额外的服务？老胡膀大腰圆瞧着挺凶，她抿抿唇，“我多付两文钱，劳烦了。”

“这点小事要什么钱？”老胡摆手，说罢跟张婶对了一眼，心说这姑娘面生，打哪来的？真不会过日子。

张婶不由尴尬，还真被自己猜着了，这姑娘果然不知物价，两文钱都能买两个鸡蛋了。

买了菜回去，张婶越想越是不放心，放了手下的活去展昭院里手把手教宋青时卤猪蹄。猪蹄要小火慢煮，就怕她没经验傻愣愣地煮不烂，赶不上午饭。

展昭中午归来，进院就瞧见院子里晒着被子衣衫，这么些年他还是头一次见院里这么有人气。

往常谷雨帮忙收拾，他出门了谷雨才来，他回来时东西已经规整好，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

那姑娘便是再娇气，也并非什么都做不了，至少给了他家的感觉。就如同二叔公为难她时他所说的那般，她年岁小身体弱，自己多照顾她一些应该的。

宋青时踩在椅子上给被子翻面，见他回来，笑盈盈地：“夫君你回来了？”

展昭抬头瞧她，姑娘大约忙活一阵了，白皙的脸颊透着绯，厚实的外衫也脱了，身量纤纤腰肢袅袅，轻盈得像只雀儿。

他过去帮忙，笑问：“晚上睡得可暖和？”

“最近天暖了，不冷。”她笑着，仗着站在椅子上比他高，低头瞧他，“今日张婶领我去买菜，还教我卤猪蹄。”

在她看来卤猪蹄是硬菜，没想到自己也能做，不免有些小得意。

跳下椅子，从晾衣绳下钻过，仰头对着他笑得灿烂，“洗个手吃饭，今日的猪蹄能馋哭隔壁小孩！”

展昭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高兴，这多好，小姑娘就该这般天真浪漫。村里的流言蜚语压得她成日愁眉苦脸小心翼翼，连带他说话都斟酌再三，深怕无意的一句话令她多思多虑。

在厨房门口便能闻到香气，展昭唇边带笑，待她掀开锅盖，香气更浓郁。果然如她所言，能馋哭隔壁小孩。

宋青时将猪蹄盛出来，她还卤了鸡蛋。

猪蹄色泽鲜亮瞧着就有食欲，卤蛋被切开摆盘，像一盘盛开的花。展昭以为她并是不粗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反而是精致过头。

一盘卤蛋都要摆盘。寻常人家谁不是筷子一戳便吃了？

宋青时挑了一块带筋的瘦肉，尝了一口，满意地弯起眉眼，“张婶手艺了得，名师出高徒！”

难得见她吃肉吃得香，展昭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她养胖。

“明日休息，我们一道去拜见包大人。”

宋青时愣了下，不由紧张起来。自己和展昭住在开封府，包大人又待展昭如子侄，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见。

不知道包大人是不是很电视上演的一样额头有月牙印记。

“去拜见包大人要准备什么？”上门拜访不好空手去，可带什么礼？

“我自会准备。”

虽说日日都见包大人，专程拜访又是另外一回事，礼还是要备。

又道：“明日还要去拜访公孙先生，请他替你诊诊脉，开些方子调养身子。”

宋青时心一提，看病这种事总让人提心吊胆，肉忽然就不香了。

虽这般想，下午展昭出门之后她还是琢磨着自己准备些东西送礼。她旁的不会，做些小点心拿手。

礼虽轻，亲手做的却是不一样。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应该不喜甜，手头条件有限，不如做点咸口的香葱芝麻苏打饼干。没有烤炉，可以试着在灶膛里烤。

说做就做，苏打饼干用的材料简单，不费多少劲就将面和好。没有模具，用酒杯压成圆的，再用牙签戳些孔洞便成。

关键是烤，用灶膛烤饼干还是头一遭。

把灶膛里的草木灰清理干净，再添柴火进去烧热，估摸温度差不多了将饼干送进去，在烤焦两回之后还真让她烤成了。

展大人需要的是情绪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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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