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荷华公主再得「神授」的消息、自咸阳向外扩散的同时，我也坐在马车上，离开咸阳宫、再度向桑海出发。

不过为了尽快到达，离开咸阳城后不久，我就改为骑马独行——也不能说是独行，因为我根本不会骑马，必须要靠韩非在我身后掌握缰绳、并稳着我、不让我掉下去才行。

为此，我们的行李，除了钱、身份证明、和我背在背后的剑箱外，就是酒。

行至半途，我突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冒起了青烟，像是有什么东西着了火。这让我立刻联想到原作剧情里，天明在情急之下用水灭火、结果青烟升起行踪暴露、被墨家全体埋怨的情节。

我本来想着来都来了，反正也跟他们目的地一致，就不特意绕路避开他们，干脆快马加鞭直接从他们身边经过，顺便偷摸着瞄一眼我最感兴趣的盖聂。

……结果在接近那烟的方向之前，我们先被一批流寇盯上了。

就很烦。

“九公子，快用你无敌的智慧想想办法！”

可韩非给我的反应仅仅是催马快跑：“灼华你也知道我不怎么会武功，反倒是灼华你不是仙女吗？不会用点仙术吗？”

“我要是会用仙术，那第一次在大殿见到嬴政的时候，我就偷摸着把他杀了！”

唉……没办法，那只好叫跟在附近的罗网出手了。

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遇到流寇土匪，我和韩非两个人看起来单薄瘦弱却富贵，很容易被坏人盯上。而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叫保护我的罗网出来帮忙——之前我下过命令，如果我不喊他们出来，他们就只能在暗处，除非我的生命受到威胁才能主动现身。

因为墨家的车队可能距离很近，我本来不想叫他们出来的，万一被墨家的人注意到会有点麻烦，但是事已至此——

正在此时，我忽然注意到有人迎面骑马而来，我仔细一看，随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竟然会是盖聂。

当代剑圣与我们错身而过，不过片刻，我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诸如「兄弟们一起上」的死亡宣言。韩非适时拉住缰绳放缓速度，慢慢地调转马头，去看身后的情况，果不其然，盖聂已然轻松为我们摆平了麻烦。

那接下来的麻烦就换了方向。

我获得「神授」是在盖聂离开秦王宫后第二日，他应该没见过我这个冷宫中长大的公主，况且我现在带着面纱。但他以前是见过韩非的，无论是在韩国、还是在秦王宫。

可我没想到，他最先喊出的，却是我的名字。

“灼华公主殿下。”

是灼华，而非荷华。

他真的认识我。

【14】

虽然倍感疑惑，但盖聂叫了我的名字，我也不好装作不认识他：“多谢盖聂先生拔刀相助。”

可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韩非的脸上：“公主殿下，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我强撑着镇定回答道，“虽然脑子很灵活，但武功着实不算强。”

“公主殿下是要去哪里？前路不比咸阳太平，公主殿下还请带上护卫。”

他是真的在关心我。

“盖先生不必担心。”我向他微微点头，面纱下的唇角翘起了一点，“我要去桑海，想必盖先生也是如此。”

对方并不答话，我便继续说了下去：“不断为嬴政拱火、要他剿灭诸子百家的人是李斯，他容不得人，我也容不得他。大多反秦势力并非为权反秦，仅仅是为了生活，这是因为嬴政做的不好，他却不明白。”

“灼华公主……”

“所以我不会告密。”我摆了摆手，“我与那孩子也算姐弟一场，我希望他能自由地活下去。”

说着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难道每年深冬时节、冷宫中额外为我送来炭火的，是盖先生？我只有一次见过那人的背影，确实像极了先生。”

盖聂没有应下，却也没有否认。

身后的韩非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同时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个字“烟”，我了然点头：“与盖先生同行的朋友，盖先生尽管告知他们我的身份，让他们提起警惕也好。”

我从马侧悬挂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木盒，向盖聂递了过去，那是这次「神授」获得的赏赐之一。我获得了很多赏赐，但大都留在宫中，带走的只有背上背的剑和这个木盒，盒中是一味雪蒿生狼毒。

“算是谢礼，这是味毒药，但说不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我向他解释道，“李斯不日将造访桑海小圣贤庄，墨家之后便是儒家。看来不仅是师兄，他连师尊也不愿放过。”

“盖先生保重——这些年雪中送炭的恩情，灼华来日再报。”

【15】

快马加鞭越过墨家的车队时，墨家众人正忙着处理先前着过火的马车，除了先前注意到我正被流寇追逐的盖聂外，谁也没有与我对上视线。

跑出去一段距离，身后的韩非才缓下速度，问为什么盖聂会在过去照顾我。

“想必是因为我的母亲吧。”我说，“九公子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冷宫吗？”

“为什么？”

“因为你死了。”我撇撇嘴，“我的母亲擅自托人收敛埋葬了你的遗骨，还在被嬴政问起的时候，骂他管不住朝臣，又骂他没有保护好你。然后嬴政又酸又气，就把我们一起打发去了冷宫。”

说着我搓了搓下巴：“你说，鬼魂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是你的女儿？”

“呃、那个、我觉得应该不会……”

“开玩笑的，跟令嬴政朝思暮想的丽姬不同，我的母亲若是在入宫前怀孕，早就被他杀了。”我嘲讽地扯开嘴角，“母亲被打进冷宫的时候，盖聂就在现场，大概是觉得我母亲是性情中人、于心不忍，才会在母亲病故后稍微照拂我一点。”

“灼华，你刚才说、入宫前怀孕？”

“是啊，是公子你死后的事了。嬴政强抢民女入宫，对她的腹中子爱屋及乌。后来燕国制定了一个刺秦的计划，将兵刃裹挟在进献的地图中，大殿之上图穷匕见，剑指嬴政，可惜刺杀没能成功。”

说到这里，韩非已然明白全部前因后果：“那位刺客正是那位腹中子的父亲，而杀死他的人正是盖聂。”

我点了点头：“其实韩国灭亡后，张良也筹划过刺秦的行动，可惜也失败了。不过，似乎嬴政现在也没查到当时筹划行动的人是谁。”

“不愧是子房。”

“是啊，不愧是他。”

只是可惜，嬴政是这个时代的天选之人，谁也无法阻止他一统六国的脚步。

【16】

张良回到小圣贤庄第二天，有关荷华公主再得神授的消息就传到了桑海。

这一次，她指导匠人制造出了「火药」，并亲自制作了能在夜间映亮夜空的「烟花」。听闻始皇帝观之大悦，赐大量奇珍异宝，并下令在咸阳宫外为荷华公主修建公主府。

他在桑海城外与农家交流过情报返回时，正看见一袭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骑马而来。那一匹马上骑着两人，她正专心与身后的人说话，并未注意到路旁的他，很快便从他面前经过。

而他望着女子身后那逐渐远离视线的背影，陷入长久的思考中。

那女子是灼华、荷华公主无疑，可在她身后、为她掌控缰绳的男人……

“那个人……”

无论是背影，还是一闪而过的侧脸，都与他记忆中的韩非公子别无二致。

如果那就是荷华公主的朋友……那今后，看来他要主动送上宴请的请帖了。

【17】

大概是因为旅途劳顿，我回到桑海后有点风寒的症状，在府衙为我准备的房间躺了好几天，期间被迫忍耐了一阵府衙的厨子。

等到病一好，我立刻就冲去有间客栈慰劳自己的味觉——结果发现它今日闭门谢客了。

这比听说李斯已经到桑海、今日就要拜访小圣贤庄更令我感到痛苦。

“灼华为何不与李斯同去？”韩非为我提出建议，“小圣贤庄的茶点均由有间客栈准备，如果想尝到丁掌柜的手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而且无论李斯愿不愿意，面对我这个近期相当受宠的公主，他做朝臣的、都只有欣然接受的唯一选择。

“九公子的计策甚得我心——正好李斯帮我带来了那套被赏赐的玄色衣服，那我就去凑凑热闹。”

韩非帮我打开前几日抬进房中的木箱，从中翻找到了我要的衣服，笑着将衣服递给我：“不过，灼华你毕竟是大病初愈，身子还弱，可别乱来。”

我愣了一下，这个叮嘱实属没必要：“我能怎么乱来？将名家公孙玲珑带来那匹用于辩论的白马骑走吗？”

“不，非只是在担心，所谓「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灼华与子房数日不见，相思成疾。今日在儒家众人与李斯面前，却还要强行压抑心情，装作无关紧要，只怕会心疾更重啊。”

听听这夸张的感慨语气，我能揍他吗？

“我这哪里是相思成疾，我就是风寒——诶？不过、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我在反驳中突然说服了自己，“那我今天就稍微演一下、不那么真诚也可以？但我太久没表演，九公子你能给点指导意见吗？”

“倒也不难。”韩非无比真诚地微笑起来，“只要灼华将今日对食物的期盼，转嫁到子房身上即可。”

……说真的，我能揍他吗？

……但我竟然还觉得他说的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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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