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毓庆宫,书房。
毓庆宫在康熙出宫前刚好重新大修妥当,太子胤礽全家又搬了回来,这次的书房,修的端庄肃穆,两个侍卫站在角落的阴影处,让屋子里更添了一分冷意。
四阿哥胤禛进来时,不自觉的后背越发挺直。
胤礽立刻瞧见了,笑道:“那柜子还是原先的柜子,不过是把几样西洋玩意儿搬了出去,到底显得空了些。”
又道:“别多礼了,且坐。”
胤禛依旧行了礼,才坐在下首。
康熙筹备战事,对他这个刚娶了福晋的儿子根本顾不上,他如今每日也就是在尚书房读书,也仍旧住在宫中。
上了茶,胤礽直接抽出了一本折子,却是递给了胤禛。
“四弟也该做点差事了,瞧你整日里如此闲散,我着实酸着呢,皇阿玛临出宫时,给了我个修府邸的差事,我在宫中,却不太得空,四弟瞧瞧可愿意帮我?”
胤禛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又飞快压住,郑重的给胤礽行了个礼:“臣弟谢太子殿下!”
“这个差事看着不重,可却跟许多地儿都沾着边,毕竟皇子府邸,那得内务府,钦天监,礼部,宗人府,工部,户部…样样都得沾着的。”
“这里有两处府邸,并排的,你且先一并管着,如何?”胤礽又推出了一摞折子。
胤禛接过折子,大抵看了看规模,还有旧例,不禁有些激动,两个宅子,大抵是老三一座,他一座。
本以为要等他皇阿玛回来,想起来了再批宅子修整,方能出宫,一来二去,怎么又要多出两年功夫。
现在自己抓紧修着,等他皇阿玛归来,太子念着,总能尽快就得以出宫。
他们这些兄弟,除了太子,谁不想出宫建府呢?
自从他娶了福晋,加上原来的四个格格,阿哥所的院子可就挤的很了。
挤还是能忍的,住在宫中,一言一行都在许多眼睛的注视下,哪有宫外自在?
胤禛拿着折子,又陪着胤礽闲聊了几句,就识趣的告退了。
虽说他每次来都没见到过胤礽同大臣们商议政事批改奏折,毓庆宫也安静的要命,但太子监国,日理万机,自己总不好多打扰。
离了毓庆宫,胤禛却没有回阿哥所,而是去了德妃的永和宫。
他有五日没来了。
却也不是不孝,是另有一番缘由。
他的亲弟弟十四阿哥,性子顽劣,最近总爱用木空球打人,前几日打到了他,硬生生把球踢到了后背,他一个没站稳,当众摔了,翡翠板指也掉了,摔成了两半,十分狼狈。
一时间阖宫瞩目。
德妃知晓之后就让贴身嬷嬷去看了,送了药,又送了汤,又亲自宣了太医过问,可谓是关怀备至。
听得太医说无碍,也无淤青,德妃便放了心,只宣了四福晋过去,嘱咐了要好生伺候。
第二日十四阿哥也照常上了学,仍旧爱那木空球,只是球换了个新的,更精致了。
胤禛却是不知的,但他因着摔的不雅,有些羞耻,就借着身子不爽,闭门养着了。
阴差阳错的这般一弄,倒传出了些流言来。
这对亲兄弟之间的种种,又被一一翻了出来,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
德妃位尊,除了宜妃也没人会当面刺她,偏偏宜妃的两个儿子也没有养在一处,九阿哥也是个顽劣的,但五阿哥却很是安分宽和,所以兄弟之间倒是亲热的很,不曾闹过什么,因而刺起德妃来毫无心理负担。
德妃依旧淡定,只说了一句:“不过是小孩子玩闹,他四哥必然不是小气的。”
这话传来传去就到了胤禛的耳朵里,便有些躺不住了。
太医又奉胤礽的意思来诊脉,他只能报了自己已经大好,胤礽就叫了他去。
他见了胤礽,已经这会儿了,便是不来德妃这里请安,明日再来,也是说得过去的,可鬼使神差的,他就这么走来了。
德妃正好念了佛,得空见他。
“给额娘请安。”胤禛端正行了礼。
德妃温柔叫起,让他坐下喝茶的功夫,瞥见了苏培盛捧着的折子。
胤禛的眼神不自觉的的也跟了过去,不知怎的生出了几分尴尬。
他的确存了些炫耀的心思。
大步流星的过来,喜气洋洋的眼神,都骗不了自己。
德妃向来不会挑明,只先问了功课,后宫的额娘们,无论自身识不识字,也无论孩子多大了,见了儿子,都会提一提功课,让他们用功上心些。
胤禛一一回了,又喝了口茶,还吃了一块茶点,才道:“额娘,太子让儿臣修府。”
“太子吩咐,自要尽力。”德妃神色未变。
胤禛回了个是,态度恭瑾如常。
胤禛回话时出于尊敬总会微微躬身,却又丝毫不失皇子的贵气。
宜妃来这里见过一回这样规矩恭谨的母子絮话,很是赞了半响,说到底是孝懿仁皇后自小教养的好,不像自家的皮猴子,一味的坐着喝奶皮子,还总爱用蒙语搪塞她。
德妃的脸微微转向一旁:“你总是不用额娘操心的。”
胤禛的眼神跟着滑过对面条案上的一个木空球,好生精致,表面却有些坑坑洼洼。
他目色沉静下来:“儿臣已经让人又做了一箱木空球,明儿就能给十四弟送来。”
“儿臣想,做一大箱子,总是能用的久些。”
德妃笑着点头:“你是最疼他的。”
她偏头对嬷嬷示意,嬷嬷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一个小盒子进来,呈给了胤禛。
“原打算让人给你送去的。”
“你既来了,刚好戴着。”
胤禛接过,顺着她话里的意思,打开了盒子。
是一枚板指。
胤禛将盒子盖上,沉声行礼:“谢额娘。”
德妃温柔点头,“皇上不在,这宫里难免人心浮动,你不必在意。”
“是。儿臣知道了。”
胤禛又回坐下,又吃了一块茶点。
德妃看了眼那个盘子:“你如今爱吃这个,我过两日让人做了给你送去。”
“谢额娘。”
又说了几句话,胤禛就拱手告退了。
回了阿哥所,他先换了衣裳,难得没有端坐在书桌前,而是去了炕上,哪怕那一摞折子被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地儿。
苏培盛先倒了茶,然后小心的问了一句:“爷,可是要把昨日的画给您拿来?”
昨日他刚看了一幅画,很是喜欢,看了半个多时辰,又嘱咐先放在书桌旁的盒子里,不必放进库房。
苏培盛知道他如今怒气滔滔,只能用画当借口,缓一缓他的火气。
“先去把我柜子里那方苏合油墨取来。”胤禛道。
苏培盛麻利的去取了过来,躬身举高,给他看。
胤禛接过,亲手打开了盒子,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这味道竟这般浓烈。”胤禛轻轻合上了盖子。
“带着罢,去太后那里。”
苏培盛赶紧接过盒子,跟在了胤禛的后面。
方才胤禛回来换了衣裳,却也是能出门的常服,苏培盛就知道他定然还得出门,所以早就让人都在外头候着呢。
“爷,您吩咐从宫外买的点心,奴才让膳房的人看过了,外头又套了个匣子,匣子上的花纹是个新花样。”
胤禛扫了一眼,带点心也不是头一回了,苏培盛自然是妥当的。
他是要去太后宫里看温瑜。
哦,如今已经改了名字,太后宫里上下已经改称了阿碧雅格格,名义上是蒙古一位已故三等公的女儿。
拜见过太后,胤禛就熟门熟路的去了后殿,阿碧雅坐在窗前,看见他来了,便冲他笑。
胤禛心里闷得慌,就没进门,隔着窗户跟她说话,先把东西递了进去,又问她今儿做了什么。
“还是抄经。”
“别总抄经,我带给你的书你可看了?”
“看了,已经抄了一遍了。今儿无事可做,才抄经的。”阿碧雅笑盈盈的。
“我前几日不得空,过几日再给你送几本来。”胤禛也笑了笑。
“好。”阿碧雅从不问他做什么去了,她总是这么等着,且她抄经,诵经,礼佛,都是为着胤禛。
他时常来看她,她替他求平安顺遂。
阿碧雅打开了点心匣子,里面的小兔子让她欢喜的很:“我前日瞧见一朵云,还不知道是兔子还是小狗,五阿哥画的兔子和狗总是分不清的,但你今儿带来了,我就知道了,是兔子!”
“明儿我就给你画个兔子来。”
“好。”阿碧雅咬了一口兔子的耳朵,笑弯了眼。
胤禛忍不住也拿了一块吃了,仿佛也没那么腻,又随着阿碧雅的目光看了会天,只觉得人终于舒展了些。
只有这里,没人笑他不如弟弟,也没人笑他处境尴尬,不用虚以委蛇,不用勉强自己,也不必担心被人看透嘲笑自己的茫然无措,举棋不定,骄傲失落。
呆了两刻钟,胤禛便道得走了,阿碧雅没有送,隔着窗户同他挥了挥帕子。
一如往常。
下周才申榜,所以就慢慢更啦。
虽然没人看,但不会放弃的。
这次心态好的爆棚…就是想写好这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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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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