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两个孩子亲昵一番后，太后坐上罗汉床歇息，也让孟婧坐到自己身边唠起了家常。

“萨日娜还好吗？”孟婧询问起自己侄女的事。

她在宫外成日忙着自己的药材铺，高太医虽然出入皇宫，但始终不能在宫里多做停留，得到的消息也十分有限，萨日娜与伯翁阔的消息，她许久没有听到了。

而且算来，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此时妙璇已经跟顺治培养起了不错的感情。

也不知道萨日娜能不能够保持良好的心态，接受这二人。

“萨日娜啊……”太后说道皇后时，声音有些惆怅，“始终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着实可惜。”

“孔四贞郡主求见！”外头的太监报道。

孟婧一听孔四贞来了，心中顿时欢喜起来。

好不容易来个熟人，正好可以唠唠。

孔四贞一进门，孟婧就看见她纠结的面容，仿佛有什么心事。

“四贞，快过来坐。”太后笑着招呼，然后回头跟孟婧说，“四贞之后就要成为福临的东宫皇贵妃了。”[1]

孟婧顿时头大：“什……什么？”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一段故事啊？孔四贞怎么会当皇贵妃？

“那妙璇呢？”孟婧继续不可思议道。

太后想了想：“你是说贤妃？”

孟婧知道历史大概的走向，但具体事件的时间点她记得并不清晰。

“都封贤妃了？”孟婧瞪大眼睛，“那姑姑您喜欢妙璇吗？”

太后点点头：“妙璇这孩子，做事谨小慎微，让人心疼。当初博果尔那事，幸好解决得不错，如今她成了福临的贤妃，也算一段上好的姻缘。”

孟婧微笑着说：“姑姑满意就好。”

二人谈话间，孔四贞已经坐上了一旁的椅子。

她仔细辨认后，才确定眼前穿着汉人医女服饰的女子，就是离开皇宫两年之久的静妃。

“娘娘……”孔四贞口中喃喃。

孟婧忙摇摇头，然后向孔四贞行礼：“民女孟婧，拜见郡主。”

孔四贞一脸疑惑，看向一旁的太后。

太后乐呵呵地拍着站在身旁的孟婧，对孔四贞说：“她想离开皇宫，我便许了她自由。”

听到“许她自由”几个字，孔四贞又记起今日前来的目的，并更加肯定要将准备的话说出来。

“你怎么了？”太后看着孔四贞变幻莫测的神色，疑问道。

孟婧慢慢坐回原位，然后等着孔四贞开口。

岂料孔四贞竟猛地跪在了地上，给太后和孟婧都吓了一大跳。

“哟，孩子你这是在干嘛？”太后惊诧叫道，并起身要扶起孔四贞。

然而孔四贞却根本不站起来，而是苦苦哀求：“求太后娘娘听我将话说完！”

孟婧这时也反应过来，这么大张旗鼓地下跪，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于是她上前将太后扶回了座位。

太后不知道孔四贞的来意，但隐隐约约觉得和定她为东宫皇贵妃有关。

难道孔四贞对东宫皇贵妃还不满意，想当皇后不成？

“你说吧。”太后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孔四贞直直跪在二人面前，细细道：“两个月前，民女收到圣旨，要将我立为东宫皇贵妃。”

“民女无法当场抗旨，但如今却有一事，不得不说予太后。”

太后皱着眉，向孔四贞扬了扬手：“你快说。”

孔四贞立刻接着说：“我父王在生前，就为我与其旧部孙龙的儿子孙延龄定下了婚约。”

孟婧对这些人实在没什么了解，只能摸着下巴，假装在思考一般。

太后也为难起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娶一个皇贵妃，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迎娶孔四贞这个决定，本来就是为了加强与汉军旗之间的联系，但如果孔四贞和南边的将领有婚约，封她为皇贵妃，就变成了与汉族军人争抢媳妇，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太后急得直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这件事呢？”

看着太后这副着急的神色，孔四贞还不敢确定太后有没有采纳自己的话。

但孟婧太了解太后了，她既然这样说，就说明孔四贞这个婚约对皇家来说是极难处理的事。

她冷静地朝孔四贞递了个眼色，然后微微颔首。

孔四贞跟孟婧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对于孟婧的机敏还是相当信任。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拒绝当东宫皇贵妃的事情，妥了！

太后着急地直叹气，挥挥手让孔四贞起身。

孟婧却琢磨起来。

要册立东西两宫，都是因为同一个位置有两人竞争。

如今孔四贞是东宫皇贵妃，相应的，就应该有一位西宫皇贵妃才是。

不用猜，这位西宫皇贵妃定然是妙璇了。

只是孔四贞能够稳坐东宫，压妙璇一头，要么是顺治更喜欢孔四贞，要么是对顺治来说，政权比爱情重要。

西南那边的战事，影响了大清整整两朝，孔四贞有这层关系，太后和顺治都必须慎重考虑。

孟婧心想，这件事并没有自己的干预，意味着真正的历史上，也是孔四贞自己处理了这门婚事。

这下太后是没了心情再与孙子们还有孟婧一同闲聊。

孟婧也懂得看眼色，自此他们都成了出过“天花”的熟人，今后进宫也方便了许多，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太后按着太阳穴，命令在场的人都退下。

孟婧这次来也不单纯是要将孩子带给太后看，孩子的母亲，佟佳福晋和董鄂福晋，肯定也十分想念孩子。

为了不打扰两个福晋跟孩子叙旧，出了慈宁宫后，她主动将两个孩子交给宫里的人，自己提出跟孔四贞一起去永寿宫坐坐。

孔四贞知道她肯定很好奇这些年宫内的变化，于是热情地将她带进了永寿宫的后殿。

永寿宫的环境跟孟婧离开的时候并无不同，只是如今她再也不是正殿的主人。

她俩绕过正殿，走进后殿。

在房间中坐了下来。

“你知道，你走之后，谁住过这处吗？”孔四贞向孟婧提问道。

孟婧十分好奇，在二十一世纪参观故宫时，顺治朝住过这处的人，她只听说过自己。

她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然后好奇地问：“谁？”

“妙璇。”孔四贞只回答了她的名字。

孟婧更加好奇了：“妙璇不是该住在承乾宫吗？怎么住到这永寿宫来了？”

孔四贞一时间也变得十分不解：“你怎么会知道妙璇去了承乾宫？她昨天才搬走啊。”

孟婧语塞，立刻将这个锅甩给了高正宁：“是高太医今早入宫时与我说的。”

孔四贞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这高太医也挺八卦的啊。”

她缓和了情绪，继续给孟婧解释：“妙璇进宫后，行为举止端庄，深得太后和皇上的喜爱，皇上也有意将她纳为妃。”

说完这话，孔四贞的面色突变：“皇上来永寿宫看妙璇，偶遇过我两回。今年六月，我就接到圣旨，说要立我为东宫皇贵妃。”

孟婧心中还有无数的疑问，却只能顺着孔四贞的讲述一一提出。

“你的意思是，你和皇上并没有男女之情？”

孔四贞笑了笑：“皇上跟这宫中众多妃嫔都有情，需得着多我一个吗？”

孟婧心想，话不是这么说，孔四贞骑马射箭，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世间男儿怎有不动心之理？

“我不服！”孔四贞提高了音量。

孟婧又吓了一跳。

什么服不服的，不服皇上的旨意还是不服大清的治理？

这话多吓人啊？

她缩了缩脖子，又看了看门外，确认外头鸦雀无声后，才问孔四贞：“你不服什么？”

孔四贞拍着桌子：“凭什么世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就要从一而终，皇上后宫都有这么多妃子了，怎么还不满足？有了皇后又要换，换了皇后还要皇贵妃，一个不够还要两个？”

“行行行，咱不说这个了。”孟婧连忙制止孔四贞的发言。

听到这里，她确定了顺治要立孔四贞为皇贵妃的政治目的远远大于个人喜好。

清军入关受到了各地百姓的全力抵抗，缓解矛盾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满族的人口稀少，这天下也少不了汉人军队镇守，孔四贞作为汉族亲王的女儿，在军中还有一定的号召力，娶了她更是能控制孔有德的军队。

孔四贞如果逆来顺受，大概率也会成为政治牺牲品，被束缚在这深宫中。

“我不能嫁进宫中，哥哥还在云南，我要去救我哥。”孔四贞的眼里噙着泪水。

孟婧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哥哥被李定国抓去了。

她安慰着孔四贞：“你放心，为了安抚西南的军队，太后和皇上定不会强留你在宫中。”

孔四贞泪眼婆娑地望着孟婧：“姐姐说的可当真。”

孟婧拍着胸脯：“你且等着吧！只是你那婚约是真的吗？太后和皇上肯定会去求证，若这只是你编的……”

孔四贞坚定地说：“是真的！而且只有我与孙延龄成婚，才有可能合二人之力，调动父王的部下行事！”

[1]○癸卯。谕礼部。奉圣母皇太后谕。定南武壮王女孔氏、忠勋嫡裔。淑顺端庄。堪翊壸范。宜立为东宫皇妃。尔部即照例备办仪物、候上旨行册封礼。——《清实录·顺治朝实录·卷之一百二》

[2]孙延龄，汉军正红旗人。父龙，从孔有德来归，授二等阿思哈尼哈番，从有德广西。有德以女四贞字延龄。及有德死事，龙亦战死，加拖沙喇哈番，以延龄袭。四贞尚幼，还京师，孝庄皇后育之宫中，赐白金万，岁俸视郡主。长，命仍適延龄。——《清史稿·卷四百七十四 列传二百六十一》

顺治十三年六月谕礼部准备册封孔四贞为东宫皇贵妃，后来就没了记录。显然没册封成功，孔四贞后来还是嫁给了孙延龄。

孔四贞被视作郡主，是因为她是亲王孔有德的女儿，而不是孝庄认了她当养女，这是误读。

孔四贞从始至终都是和硕格格，而和硕格格就是亲王女儿的封号。

如果孝庄认她作养女，那应该是和硕公主，而不是格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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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皇贵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