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方要拜下去,便被一把搀住了胳膊,贾母泪眼婆娑,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停在黛玉身上时尤其长。

她搂着三人哭了一回,哀泣之状不免引得众人牵动情肠,掩面而泣。

众人上来劝解过,贾母才渐渐止住了悲伤。

她望着晏姿仔细端详了一会,忽笑道,“当年你在襁褓之中时,我还见过你呢,给你打了一对金镯子,现在大了,镯子也戴不上了。”

说着似又悲伤起来,晏姿忙笑道,“当年的戴不上了,外祖母难道不会送我一双新的么?或者,我拿旧的来换?”

贾母爱她这性子,当即指点道,“好哇,这才来就跟我要起东西来,我瞧着,这作派怎么如此眼熟呢?”

堂下一阵哄笑声,一妇人见状讨巧道,“简直跟凤丫头一模一样,别是这俩才是亲姐妹罢!”

贾母拉着晏姿的手,又拉了黛玉的手,两只手叠在一起,被她托在掌心,又眼神示意承安走近前来,一一指点道,“说话的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三人走下去一一拜见过。

贾母又叫人去请姑娘们来,她牵了最小的黛玉搂在怀里,慈爱地抚着她的头发。

不一时,三姊妹被丫鬟们簇拥着来了,又一一见过礼,才各自按位次归座。

丫鬟们奉上新茶,贾母又伤怀了一回,说着贾敏如何得病、如何医治、如何发丧,因有晏姿这个知事的在座,不免问了许多细节。

伤感之后,贾母打量过几个孩子,但见三人素色服饰,面容瘦削,却还算精神,不由暗自点头,方要说话,只听后院传来一阵笑声。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晏姿一瞧,便知黛玉正好奇呢,眼珠儿一转一转,承安坐得端正,实际脑袋也偏了过去。

怕被人瞧见,晏姿忙敛住笑意。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个人进来,这便是神仙妃子似的王熙凤了。

满头珠钗,金光闪烁,大红洋缎的衣服,也压不下她意气风发,精明威严。

晏姿又领着弟妹起来见礼,经人提醒,唤了声“二嫂子”。

王熙凤的目光从两个小的上头一扫而过,细细端详着晏姿,笑道,“往日人家都说我能干,偏老祖宗说我及不上姑妈家的大姑娘,我还不服气,今日见了,果然气派,只是,要我服输,那是断断不能的,得了空,我可得找你讨教讨教!”

晏姿笑道,“二嫂子这话就折煞我了,我平生最不耐烦跟人比较,你若找我来吃茶,欢迎还来不及,若要找我比什么,那——我先认输。”

王熙凤跺脚作气恼状,“哎呦,就这滑头的样子,我先比不上!”

她转目去瞧黛玉,夸赞道,“小的这个竟也如此清灵毓秀,这样标致的女儿,姑妈竟养出两个来,可见她的风采了,只恨天妒英才,让我姑妈早早地去了——”

说着,以帕捂面呜咽起来。

她落了几滴泪,贾母便笑喝教她收起这作派,别再招人眼泪了。

王熙凤便收了泪。

晏姿冷眼看着,贾母与王熙凤的亲密是女眷中独一份的,方才那作派怕也是讨好贾母故意为之。

王熙凤又望向承安,问了是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是否读书的闲话,承安一一应了。

晏姿笑向贾母道,“父亲已为他开了蒙,本该在维扬找个先生,却收到故交之信,思量再三,终是让他上京来求学。”

贾母笑道,“不知请了哪位先生?”

晏姿道,“太学中一位徐姓的先生,曾与父亲同窗,学识渊博,腹载五车,很受推崇。”

贾母点头,“能入太学,想来也是通儒硕学,能请来教养子弟,必是良师益友,不知怎么上课?”

晏姿笑道,“先生的意思是承安住到他家里去,平时随着太学一起上课,闲暇时可指导他的学业。”

此时的太学即国子监,主修《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兼习律令、诗赋、书法等。

博士、助教等每月仅讲学一至二次,学生以自学为主,每日需完成札记书法,定期提交批阅,也有各种随堂考、季考等。

那位徐先生单名一个“兴”字,教承安随他念书,便是接过了他的教育重任,林如海将两个女儿托付给贾母,将儿子托付给徐先生,可见对他的才学人品十分信任。

贾母道,“既如此,教凤丫头在外院给承安收拾个院落,休沐时也好歇息。”

王熙凤答应了一声,又对晏姿嘱咐道,“日常缺什么吃用顽的,尽管来找我,丫鬟婆子不尽心,也只管找我,我今儿拍着胸脯打包票,妹妹你衣食住行,二嫂子都管!”

晏姿笑道,“二嫂子这样说,我不讨好讨好你,岂不说不过去?”

王熙凤笑道,“我素来秉公执法,你便不讨好我,我也一样用心,只不过,平日少有这样的机会,教我摆摆威风——”

贾母指着凤姐儿笑道,“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呢!要我说,晏姿你可别给她好脸,不然她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凤姐儿不依不饶地叫了声“老祖宗~”,走到贾母身边的脚踏上侧坐,委屈道,“姑妈家的妹妹才来,我还没好好亲近亲近呢,老祖宗就揭我的短!”

贾母还搂着黛玉呢,开怀笑道,“你这泼皮,惯会撒娇耍赖,往日天不怕地不怕,今儿倒娇羞起来!奇事!奇事!”

屋内又是一阵哄笑。

晏姿在旁十分钦佩,这般撒娇卖痴,却把握好了度量,不惹人厌烦,可真是个妙人儿呢。

这时丫鬟奉上茶果来,王熙凤亲为贾母捧上,又听王夫人问了几句月钱,凤姐儿条缕清晰地答了。

又听王夫人说什么缎子,该捡些给晏姿黛玉做衣裳穿。

恰晏姿低头饮了两口茶,听凤姐儿说已预备下了。

面面俱到,条理清晰,晏姿暗暗钦佩。

说了一会儿话,茶果撤了下去,贾母命两个老嬷嬷领着晏姿三人去见两位舅舅。

大舅母邢夫人忙起身笑道,“我带了他们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你去了,便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着,携了晏姿的手,掀帘出了门,后头跟着一连串。

到了垂花门,早有小厮们预备好翠握青绸车。

坐上车,晏姿面上应和着邢夫人,心里却留意着路线,骡车竟原样从角门出了荣府大门。

这可就是两家人了。

红楼原著中,贾母长子贾赦袭爵,却住在偏院,常惹人诟病,一说贾赦不争气,一说贾母偏心。

晏姿思忖着,偏心小儿子是有的,但未必偏心到底了。

按照此时的律法,爵位由嫡长子继承,家中产业却要“诸子均分”,施行过程自然不是十分严格。但贾家分的还算公平,贾赦分的那一片偏院想来就是该给他的那一份。

至于现在的荣国府,待贾母仙逝后,不符合规制的部分会被户部封存,届时两兄弟的财产便大差不差。

如此看来,贾母所谓的偏心不过是跟着小儿子生活,对大儿子没个好脸色,比较兄弟俩的学识人品,真怪不得贾母。

心中胡乱想着,晏姿还能面色如常地与邢夫人搭话。

进了这边的黑油大门,在仪门前下车,果见这边的房屋游廊虽别致,却瞧得出与那边府上一脉相承。

进入正房,便有许多装扮华丽的姬妾丫鬟迎了上来。

邢夫人交代姊弟三坐下,又命人去给贾赦传话,如书中一般,他命人带了许多话,自己却并未露面。

辞过邢夫人好意留饭,仍跟两个嬷嬷坐车回了荣府这边。

下车后,嬷嬷们引着往王夫人处去,晏姿牵着黛玉的手掌,忽然被她捏了一下,回头望去,就见黛玉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呆滞的困倦模样。

这样密集的交际对一个六岁女孩儿来说,定然十分无聊,晏姿安抚地捏了回去,黛玉便又正经起来。

王夫人居处为荣府正院,不但陈设庄重,更有各种代表贾府旧日辉煌的墨宝,来自各大勋贵家族。

她日常起居并不在正室之内,而在东边的耳房中。

老嬷嬷引着晏姿姊弟进入东房,临窗炕上靠背引枕俱全,老嬷嬷们便让晏姿炕上坐。

度其位次,乃是东房内最尊贵的两个座位,想来是贾政与王夫人常坐的。

晏姿笑笑,在东边椅子上坐了,黛玉承安在她下首坐了。

本房内侍候的丫鬟即刻奉上茶水,茶未吃完,便有个丫鬟走进来笑说,“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去。”

老嬷嬷听了,又引着晏姿等人出来,往廊下的小正房去。

只见王夫人坐在炕下西首,见到晏姿,将人往东边让。

若说方才晏姿以为王夫人不喜他们是错觉,现下已确定了,王夫人确不待见他们。

先是晾着,又要将她让到更加尊贵的位次上。

若对着另一家夫人,王夫人此举可谓知礼谦让到了极点,要紧处在于,晏姿是她的外甥女,名义上被家中长辈托付至贾母处教养,比之其他亲眷更多了一份亲近。

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伦理上,初次登门的亲戚晚辈,都不该作为“贵客”让到舅母之上。

何况那位子大约是舅父贾政之位,今日坐了,既冒犯了在座的舅母,也冒犯了舅父,这是一种冷淡的试探是高高在上的审视。

看书之后,我也搞不明白那么多让贾赦逆袭的是怎么想的,可能他们觉得所有财产都是长子的,好像说让贾琏王熙凤管家里的事情,是方便以后财产给他们,我觉得也有可能,但唯独贾赦这个人,真的堕落到了极点,黛玉跟邢夫人过去就遇到了一屋子姬妾,后面还为了点字画要害人,这么个玩意儿也能逆袭,真就是“曹雪芹不如我”

王夫人这节,争议也很多,有人说王夫人跟邢夫人一样,是表现亲近,只要黛玉拒绝了就没事儿,但能引起争议本身也说明了王夫人的不安好心。黛玉过去,先等了一会儿,差点坐主位,后来又换地方,她先占了不那么尊贵的西边,把黛玉往上头让,黛玉但凡少点心眼,这辈子也就毁了,全是审视,半点温情没有,没有就算了,还要警告,“别跟我宝贝儿子靠太近,别人都不敢惹他,惹了你自讨苦吃”,有人说这里是王夫人好心提醒,我真是笑了,换个别人可能好心提醒,但王夫人看宝玉跟耀祖一样,不存在为女孩着想而真心贬低儿子的情况,王夫人说得那段话,大家可以复制去问ai,ai都懂王夫人的不怀好意

人不是一下子就变坏的,但黛玉遇到王夫人的时候,她已经定型了,不存在黛玉长几岁变大了,王夫人才突然变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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