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氏乌云珠前段时间在宴会上，曾聊过想办个赏花会。

果然没过多久王家便也收到了伊尔根觉罗家的的请帖，那时候她便也猜到了对方这是想着相看一番的意思。

当时她看着送来的请帖上面的字，许久后才询问了小厮。

“你们夫人都给哪几家下过帖子？”

小厮恭敬地低着头，看着佟佳氏绣着金丝纹样的衣摆，将赫舍里氏跟他吩咐的人家说了一遍。

之前送请帖也时常会有人家打听，王家询问也是正常的，毕竟到了宴席上遇到不想瞧见的人家可容易出差错。

先前他们这些小厮还曾在茶余饭后间听闻某某家在席间闹出笑话的事情。

佟佳氏摩挲着有些粗糙的纸张，想到这几家中都有适龄子女，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些人的官职。

当想到石家之后，她眸光一闪，询问道：“那你最先送的是哪一家？”

小厮有些纠结的样子，佟佳氏抬手，她身边的丫鬟上前给他递了一个荷包。

他摸了摸荷包里面轻飘飘的重量，心中喜悦，脑海中只是想着这果真是个肥差。

见佟佳氏脸色有些不好，才又露出一抹讨好笑意，未曾再拖延，“夫人让奴才先去石府下帖子。”

佟佳氏闪过疑惑念头，石府大小姐苏勒已出嫁，小女儿石听溪又不能随意结亲，难不成赫舍里氏想选他们府的庶出姑娘。

她见这小厮依旧站在下面，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侍从将他送下去。

她压了压眉心，看着廊前静悄悄走过的丫鬟们，一时有些出神。

她独自坐在椅子上，想到石府的珠兰比王依薇大了几岁，同赫舍里氏的儿子年纪差不多……

京城中未结亲的姑娘不多，她之前还比较自得，更何况这也是宫中佟贵妃的意思。

她还与赫舍里氏透过口风，难不成对方没看上自家女儿？

***

石听溪听着身旁夫人的聊天，心中猜到了点意思。

或许佟佳氏邀她们来府上赏景就是个幌子，应该是想着与伊桑阿结亲。

毕竟他们家的孩子确实出众，这京中数一数二的人家都曾当众夸赞过对方。

赫舍里氏应该是想与石府关系近些，毕竟未来不出意外两家都得绑在太子这张船上。

石听溪之前同敏秀格格学习石府与其他人家的关系的时候，发现自家与赫舍里氏也有拐着弯的姻亲关系。

石文炳的舅母之一是索尼的女儿，也就是索额图的亲妹妹。

但这也正常，朝中人家大多都有着拐着弯的姻亲关系。

毕竟佟国维的夫人也是出自赫舍里家，虽为旁支，但也算得上是索额图的远房堂妹，只是很少往来的姻亲。

佟佳氏将茶杯放下，她隐晦的看了眼敏秀格格，朗声道：“我之前带着依薇远远看过，感觉那孩子气质很是优越，同乌云珠妹妹容貌相似。”

王依薇在她身边适当的偏过了头，遮掩有些羞涩的脸庞。

觉罗氏爽朗一笑，“那妹妹可到时候去乌云珠府上看看，说不准就是一桩好姻缘呢。”

佟佳氏也是点头，“到时候再说，毕竟现在就是简单看看，咱们家的女儿也不愁嫁。”话毕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出声问道：“石太太，听闻她家也请了你们？”

敏秀格格点头，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道：“乌云珠确实送了请帖过来。”

佟佳氏掩唇一笑，她的眼眸晶亮，一打眼望过去只觉对方热情。

“那姐姐到时要带府中女儿前往吗？”

敏秀格格放下茶盏，用帕子压了压被茶水润湿的唇。

她垂眸理了理袖子，才抬眼看着佟佳氏叹道：“府中姑娘总拘着不好，出来见见世面也不错。”

佟佳氏将视线移到石听溪身上，她压了压额头，像是想到了府中烦心的事情般。

她先是抱怨了几句家中侍妾心怀鬼胎惹人烦闷。

能来这席间的夫人们都是正妻，大多都对妾室含着厌烦，自然听了佟佳氏的话感同身受。

聊了一会后不知怎么就提及了家中的庶子庶女。

佟佳氏借此含着深意的看了眼敏秀格格，真切的对着她道：“姐姐，莫要怪我多嘴，咱们还是要多把心思放在亲生的孩子身上。”

说到这，她的神情冷淡了几分。

“那些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总是会更亲近亲娘的，到时候若是尽心尽力一场，却得不到她们的感激，这般太过伤人心了。”

敏秀格格淡然一笑，没再理会佟佳氏，与身边的觉罗氏聊起了天。

她只觉得对方这话是有些道理，但感情都是相处得来的。

庶子或许会争嫡子的家产，但是庶女又能得到什么？

更别提她连珠勒根都能接受，这个孩子也是个好孩子，总是会耗费心力来陪她。

他也不是心冷的，待生母李佳氏也尊敬，就算当初成婚前李佳氏一直阻挠也没让他不悦。

佟佳氏看着敏秀格格对她漫不经心的表情，心里带了几丝恼意。直到冷静了下来才有些后悔，她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了。

未免也指向太明确了，她咬了咬唇，按了按眉心，只觉自己自回了京后刚进社交圈行事有些急切了。

当发觉亭子里的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聊天，仿若都没听见刚才她与敏秀格格的谈话般。

她才松了口气，端起身旁的茶水，喝了几口才算平复下来。

石听溪镇定自若的坐在旁边，想着佟佳氏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心中一晒。

看来佟佳氏认为自己的姐姐是庶出，比不得其他官家小姐，想让珠兰不去赏花宴。

她斜倚在栏杆边，没再搭理亭子中夫人们各自的小心思。

抬眸看着远处的风景，柔风掠湖，荷香阵阵，远处有几个姑娘在岸边行走，看着很是娇俏。

因为今日王家就请了与佟家关系不错的人家，石听溪在这里并没发现与自己相熟的朋友。

既没朋友相伴，她也没心思在陌生的府邸闲逛，就留在凉亭里面消磨时间了。

时不时有夫人前去更衣，没过多久，亭子里就显得空荡了些。

佟佳氏瞧着人们有些意兴阑珊，便又提议道：“前几日我从堂哥那里得了个白玉棋盘，大家可要看看？”

隆科多是她的堂哥，与她虽很久未见，但对她还算不错。

之前想起堂妹刚回京应该会对周围生疏些，就从府里选了个上好的棋盘送到王家给她解闷了。

觉罗氏捧场道：“那拿上来瞧瞧吧，我早就听到隆科多给你送了不少好东西。”

佟佳氏有些自得，挥手让身边的侍女去拿。

没过多久侍女就从回廊上走过来了，她将棋盘摆在桌子上，再将棋盒放在两侧，便退到佟佳氏身后。

觉罗氏抬手打开雕花棋盒，捏起几个棋子，“温润通透，质地细腻，他给你送的这个棋子确实不错。”

佟佳氏点头，含着笑意问道：“婶婶可想试试？”

觉罗氏连连摆手，“我对这个颇为苦手，妹妹你让别人试试吧。”

敏秀格格也是摇头，佟佳氏便将视线放到了石听溪身上，“石格格，你可想要试试？依薇可以与你下上一盘。”

她说完又用扇子扇了扇风，叹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坐在这里，也说不上什么话，倒不如做些喜欢的事情。”

王依薇也是劝道：“姐姐陪我玩一局吧，不然光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石听溪点头，起身来到棋盘边坐下。

佟佳氏则拉着敏秀格格她们往湖边走去，她压了压发丝，“你们在这慢慢玩，我们去周围走走，想必你们也不喜欢让别人瞧着。”

她们走后，亭子里突然静了一瞬。

石听溪抬手把觉罗氏拿出的棋子放回去，招呼王依薇坐在她对面，“妹妹要执白棋还是黑棋？”

王依薇屏退身边的侍女，珊瑚看向石听溪，见她点头了，便带着碧莲等人走了出去。

“我拿白棋吧。”

石听溪将手边的棋盒递给她，从她身边拿过摆放着黑棋的盒子，

“那妹妹先行吧。”

她从两个木盒中拿了棋子，在对角星位放了黑白两子，便等着对方。

王依薇也不客气，拿了一个棋子就扣到棋盘上。她确实如觉罗氏所说是个才女，棋艺精湛。

石听溪眼眸微微一亮，看着王依薇刚放下的白子，紧随着便按下了黑子。

二人下了许久，敏秀格格等人刚回来，就看到她们俩仍然处于胶着之中。黑白两子各占半壁江山，佟佳氏等人并未出声，静静站在棋盘边观望。

佟佳氏看到女儿额头出了汗，便看向对面的石听溪。

见石听溪神情自然，每次抬手都透着行云流水的洒脱之感，到像是成竹在胸。

佟佳氏心中一叹，知道王依薇这局可能要输了。

果然下一刻，黑子落下，瞬间吃了几个白子。

王依薇渐渐落入了下乘，她有些心急，但仍是没有挽回颓势。

石听溪轻轻敲下最后一子，含笑道：“承让。”

佟佳氏揽住王依薇，感叹道：“没想到石格格棋艺如此精湛，今日多谢你指教我们依薇了。”

王依薇心中有些黯然，刚才跟石听溪下棋，只觉得对方心思缜密，一步三算，而自己逐渐落入了圈套。

她收敛了失落，与石听溪一起将棋盘上的棋子放入雕花盒子中。

待到众人散去，石家正要走时，佟佳氏上前牵着石听溪的手，恳切道：“石姑娘，你可要多与依薇妹妹接触一些。她和你一样，刚回京没几个朋友。”

她说完又觉伤感，取了帕子压了压眼角，再拿开时眼睛也红了点。

石听溪微微点头，余光看到王依薇在佟佳氏身后，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便对她露出浅笑。

回府路上，敏秀格格端坐在马车上的软榻上。

石听溪则斜倚在织锦软枕上，一边托着腮，一边摆弄着小案上的白玉花瓶，里面插着几枝鲜花。

敏秀格格看着身旁漫不经心的女儿，有些气恼的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刚才你可听到佟佳氏的意思了，她可是看中了乌云珠的儿子。”

石听溪淡然一笑，“额娘，这事情还没影呢，有什么好说的。”

敏秀格格冷笑一声，有些鄙夷的看着手上精致的指甲。

“满洲姑奶奶金贵，就算是相看人家，但也不至于直接找别人，不让人家女儿去相看，今日来王家真是没甚意思。”

石听溪刚才不小心碰掉了几个花瓣，正在拿帕子收拾桌面。

“额娘，今日来的都与佟氏亲近，她们怎么可能往外说这件事，再说了还可能是贵妃的意思呢。”

敏秀格格面露疑惑，抬眸看向女儿，却见对方将帕子叠好，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佟家与伊桑阿并无往来，反而对方与索额图关系很近，佟佳氏若是想为女儿挑选婚事，定是想选一个亲近些的家族，这样也能对女儿好些。”

敏秀格格捏着衣袖，回道：“可是伊都立这两年在京城里很有名，众人都知道他聪颖好学，未来不出意外，应该前景不错。”

石听溪唇边含笑，面露狡黠，“佟贵妃这几年身体愈发不好了，可能是想为家人寻些助力。”

佟家这些年在朝中虽是如日中天，但根基尚浅。再加上佟氏族人行事骄纵，也惹了些旁人不快。若是能再寻些助力，到时候家族也会长久些。

之前她梦到过，佟国纲在之后的战役中战死后，佟国维主动揽了罪责，虽是官职降了，但圣眷却更加浓厚，成为了皇上最信任的朝臣。

敏秀格格叹了口气，“我听你叔父说，李本晟快要调回京城了，到时候应该能升到兵部尚书。”

石听溪看着手上的帕子，回道：“那到时候可以与刘夫人多见见了。”

敏秀格格点头，没再理会那些烦心事，跟丫鬟说。

“一会你去泰兴号买些山楂糕，回府后送到大少奶奶那里。”

妮楚娥最近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而泰兴号做的山楂糕在京城中堪称一绝，糕点细腻，酸甜可口，刚好就对了她的胃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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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