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听溪没有理会他们的闲谈,正色道:“宋管事,你带我去看看,说不定珊瑚猜的就对了呢。”
珊瑚面色大变,她可没有想到自己的随口一言,竟是引得姑娘要到那险地去,她可刚才还听到这是天花——
她疾走了几步站在石听溪身边,支支吾吾道:“姑娘,奴婢刚才那些都是玩笑话。”
碧莲也是连连点头,面上带着些焦急之色。又见宋管事直愣愣地杵在一旁,她瞪了眼对方,又给他使了使眼色,想着让他快些出声劝劝石听溪。
宋管事愁眉苦脸,他背弯的更深了。
“姑娘,这事情荒唐无稽,您怎么能因为一件猜测就置身于险地啊。”
石听溪舒展了眉眼,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含笑道:“能有什么影响,这些年已经出了很多的方子治疗这个病,现在并不是无药可医。”
她勾了勾唇,伸手指了指远处,迈步向那里走去。
宋管事见状跟在她后面,只能听到前方传来的淡然声音。
“更何况我相信宋管事,那些事情都是你观察得来的,想来不会出错。”
宋管事流露出动容之色,他心思一转,便咬牙点头应了。
不过他还是道:“姑娘,您可要同太太说一声?”
石听溪顿了脚步,想到敏秀格格对她的爱护之情,便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那我回去和额娘先说一声,你也带着妻子过来看看吧。”
宋管事点头应承,然后躬身行礼便回去寻妻子了。
***
敏秀格格早就起来了,她在小榻上躺了会便解了乏,正拿着书解闷。
石听溪进了她的屋子,一打眼就看到她手中的是医书。
敏秀格格在孩子出生后,就常常看些医术。现在的孩子夭折的多,就算大夫每日诊脉,也是不如母亲对他们用心。
石听溪走到木桌边上,拿着旁边的茶壶,为她斟了一杯茶。
敏秀格格轻笑,将书放在一边,轻轻端起茶盏看了眼,里面的茶叶还漂浮在水面。
她垂着眼,用盖子拨了拨茶叶。这才抬眸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石听溪,询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石听溪进门后一直带着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早就瞧见了。但是想到她之前从未露出这副神情,便起了些逗乐的心思,想等一等她自己说。
石听溪贴近了她,拉住她的袖子讨好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遍。
敏秀格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有些担心。
她知道石听溪说的也有可能,但是还是不想让女儿去冒险,她叹息道:“你能不能多在意下自己,若是去了最后被感染可怎么办?”
她看了眼女儿,见女儿仍是未曾转变心意。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就咬牙点头应了,但还是拉住她谆谆嘱咐道:“你一定要小心些,离那块远些。”
石听溪露出笑容,心中有暖流涌动。她温柔的看向母亲,“我一定会注意的,这次主要是要提前先看一下,然后再把这个事交到宫里。”
敏秀格格蹙眉,她想到之前听到宫中太医院一直在研究人痘,她有些犹豫的看向女儿,“你说这个若是真的,太医院那边能通过吗?”
石听溪将敏秀格格喝完的茶盏端过来,又替她倒上茶水,慢悠悠地说。
“宫中都是以皇上的旨意为准,这个牛痘要是可行的话,太医院那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这是为何?就算牛痘可以施行,但之前那个人痘法子听闻也不错。”
“最近宫中还透漏了口风,想要让阿哥公主先用,到时候大臣们也能效行。”
敏秀格格拿过杯子,抿了口,淡然的看向她。
石听溪唇角带笑,挑了眉梢,“额娘,之前我可在慈宁宫听到太皇太后说过,太医院现在研究的人痘可是会再次感染的。”
敏秀格格停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神色。
“若是这个到时候要是真的能用,接种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天花,那你可是立了一件大功。”
石听溪摇了摇头,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这件事情做成了能给自己带些好处也不错,但若没有的话她也想把牛痘研究出来,这样也能多救些人。
宋管事带着王氏过来行礼,刘嬷嬷撩起帘子进了屋子,低声道:“太太,管事他们来了。”
敏秀格格还沉浸在女儿跟她说的消息中,她挥了挥手,本想让他们先回去。
又看到石听溪坐在下首,想到她一会要跟宋管事往那边去,只得叹了口气。
刘嬷嬷看懂了她的心思,出门叫了宋管事进来。
他们两人进屋后就垂着头,不敢多看坐在上面的太太。
敏秀格格露出笑容,温声道:“你们快些起来坐下吧,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必要这么客气。”
宋管事闻言,面上带了些感激之色,但他和妻子仍是规矩的行礼后才直起了身子,不敢多放松些。
敏秀格格看着宋管事身边的王氏,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浅绿裙子,身形清瘦,但是气色不错。
她招了招手,含笑道:“婶子上这边坐。”
王氏缓缓走到她身侧,坐下后才看到对面的石听溪。
石听溪对着她颔首,看着她文静的气质,感觉带着些书卷气,问道:“王夫人可是读过书?”
王氏点了点头,原本还有些拘谨的神情便放松了些。
“我父亲之前做过官,有点文采,但是因公务出错被革了职。后来一直闲赋在家,所以也教了我很多东西。”
敏秀格格眉梢微扬,拉住她的手,“婶子这些年可是受苦了。”
王氏微微摇头,侧头看向坐在门口的宋管家,眼中带了些笑,“我同夫君关系不错,这几年又因为姑娘日子过得更加松快了些。”
她真诚的看向石听溪,起身行了一礼,“这些年多谢您了。”。
石听溪连连摆手,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起身和宋管家去了牛棚那边。
而敏秀格格则是同王氏闲聊,她走出门后,还远远听到她们的声音。
“我没想到夫君竟是要带着石格格到那危险的地方去,若是让格格受伤,那可如何是好……”
“哪里关管事和婶子的事,不过现在这病倒也算不上绝症,更何况我也觉得管事说不准发觉了什么东西。”
***
宋管家将牛都放在偏远的院落了,石听溪走在崎岖的小路上,珊瑚和碧莲带着侍卫在她的身后跟着。
她看着周边的高大树木,询问道:“你们每日去这边都要走很远吗?”
宋管家愁容满面,他这一路一直提心吊胆的,深怕身边的高门小姐染了病。听到这话,他回道:“是啊,主要是大家都怕天花,所以才寻了这地方。”
石听溪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园林深处走,直到走到墙边,那里有一个简易的木头棚子。
宋管家拿起帕子遮挡住嘴,然后转身提醒他们,“你们可要多小心些,拿着东西遮挡住,千万别被传染上。”
石听溪学着他的样子做了遮挡,就往前走了几步。
只见里面圈着几只牛,有的牛正悠闲的在旁边吃着草,而那一头病牛则是一直耷拉着脑袋。
它生病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石听溪低头看着,发现这是一头母牛,它的水泡都长在腹部。
珊瑚刚走进了些,就看到这一幕。她蹙眉,快走了几步,上前拉住石听溪,嘴里还劝道:“姑娘,你不要离那太近了。”
碧莲也是急忙上前,但是她终究是害怕,停在半路,也不敢再往石听溪那边走了。
石听溪却面不改色,没有回头,依旧观察着那些黄浓。
她压了压珊瑚的手以作安抚,便自己走进了点,又看了看另外几头已经痊愈的牛。它们身上留下了一些疤痕,但是精神奕奕,正慢悠悠的在牛圈里走着。
她想到之前在梦里看到的,牛得了这病之后,结疤的地方说明了已经抑制了病毒,而溃烂的水泡那里,可以用来给人接种。
石听溪拉住宋管家,询问道:“那个被感染过的人,痊愈后来过这边吗?”
宋管事摸了下栏杆,叹息,“过来了,他怕其他的人再来被感染,就自己一直住在这边,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
石听溪蹙着眉,认真的道:“那他后面又被传染了吗?”
宋管事看向珊瑚,她则是想到刚才在小桥上所聊的事情,有些惊讶的道:“难不成我说准了?真的没有再被感染吗?”
宋管事颔首。
石听溪笑了起来,她看着那头病牛,让宋管事拿个东西把那些黄脓收起来。
宋管事看了眼周围的人,发现他们都避了很远。他想了会,就跟石听溪道:“您先等等。”
他走到牛棚周边的小屋,敲门后就看到一位中年男人打开了门。
这人看到这附近的石听溪等人有些惊讶,小声询问宋管事。当得知他们的身份后,就远远站在那里朝这边行礼。
中年男人叫王全,是王氏的表亲。
王全从牛棚门口的杂草中拿出了一个罐子,然后进了牛棚,挑破了那些脓包,将脓水放入里面。装好后,出了门便拿帕子擦了擦罐子,他递给宋管事。
石听溪眉心微蹙,发觉这人身上没有出现问题,便让碧莲一会再多给他一些赏赐,王全雀跃的应了一声。
他敢做这种事情,全靠着能得赏赐的念头才能支撑住。
如今得了银两,也可以多给孩子买点纸张和做几件新衣了。
宋管事跟着她往回走,当听到石听溪要将这个进献给皇上后,便有些疑惑。
他有些担心的看向石听溪,他压低声音道:“姑娘,这个现在还未确定是否有那样的效果,若是交到宫中后,太医发现没什么用怎么办?”
石听溪绕过地上的杂草,轻笑了摇头,“宫中太医还在研究接种人痘,若是咱们能给他们多提个方向也不错。”
宋管事恍然大悟,他一直在郊外居住,每月都会去京中售卖货物,那时候才能从旁人那里得些消息,但这个月他还未进过城。
而且就算进去了,这些事情也合该是高门大院才能知道,像是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怎么能知情。
石听溪含着笑意看向他,“这件事要是真的成了,你定然能从皇上那边讨个大赏赐。”
宋管事脸上闪过惊喜,不过转而又淡了神色,“我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让我的儿子身体快些好起来,能有个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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