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姑姑来了，快坐，梁九功。”康熙脸上带着笑容，示意梁九功亲自带领建宁公主入座。

梁九功赶紧过来，将建宁公主扶了起来，然后领着建宁公主入了座。

建宁公主的座位离王甜甜和其其格的座位不远，王甜甜和其其格瞧瞧的观察着建宁公主，公主未施粉黛，虽然瞧着年纪不小了，但是难掩年轻时的风姿，只是漂亮的容貌似乎被摧残的有些厉害，她的头上已经生了华发。

建宁公主落了座，如同一尊菩萨，脸上无喜无悲，她目光空洞的注视着皇帝和太皇太后。

“今日除夕夜宴，大家难得相聚，都继续喝酒吃菜，不必拘礼。”皇帝似乎并未受影响，开口对众人说道。

只是因为建宁公主突然到来，生了变故，再也不复之前的热闹。

其其格和王甜甜对视一眼，这种场合她们两个不敢说话，万一说错了什么就不好了。

建宁公主不管外人，目光只追随着皇帝和太皇太后，被这样一道目光一直追随注视着，皇帝和太皇太后再怎么淡定，也不由得蹙起眉头来。

“建宁，你难得出来，也和年轻人好好热闹一番。”太皇太后道。

太皇太后一开口，原本就不热闹的场合一下就安静了。

“太皇太后娘娘，本宫为何难得出来，您不了解吗？这里的年轻人可没有本宫熟悉的。”建宁公主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意。

“建宁！今日是除夕。”太皇太后提醒道。

“是呀，今日是除夕，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可是我哪里还有家人呢？”建宁公主的声音并不大，在寂静的大殿中，却还是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所有爱新觉罗家的人便都是你的家人。”太皇太后又道。

“是吗？算是什么家人呢？是阿玛，还是额娘，亦或者是丈夫，是孩子？如若都不是，算的上家人吗？”建宁公主继续嘲讽。

“建宁姑姑，朕知道你心中有怨，可是吴三桂叛变是不争的事实，朕也没有办法。”

“你们没有办法便是要牺牲本宫？牺牲本宫的孩子？本宫的丈夫和次子你们杀了也罢了，为何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他们身上留着吴家的血脉，他们姓吴。”康熙也恼了。

“既然你们这样容不下吴家，为何当初要让本宫嫁去吴家呢？你们的政权就是建立在吞噬本宫的血肉之上？”说着，建宁公主激动起来，她站了起来，伸出手，四周环视的指了一圈，“如今本宫家破人亡，你们在这里庆祝战胜的果实，真是好不快活呀！”

“建宁，你要闹便回去闹，此等场合，岂容你胡闹。”太皇太后道。

“我回去闹？我把公主府闹翻了天见得了尊贵的太皇太后娘娘吗？太皇太后娘娘您为了大清的江山可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呀？您可记得您姓博尔济吉特？如今的皇帝后宫可有几个蒙古妃嫔？您这样大公无私，倒是得了一个好名声，但是科尔沁呢？哈哈哈哈......”说着建宁公主便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你真是疯了。”太皇太后道。

“疯了？不是太皇太后娘娘和陛下一手促成吗？”建宁公主嘲讽道。

“建宁姑姑，吴三桂狼子野心，朕也无奈。”康熙道。

“是真无奈还是假无奈？吴三桂他们不过是上书想探听一下陛下对异性王的态度，陛下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削藩，是皇帝陛下故意逼吴三桂反不是吗？如若不是，为何速度那么快，直接杀了我夫和我子，呵呵，好一个被逼无奈。”

“建宁！”太皇太后呵斥一声。

可是建宁公主丝毫不惧，目光直视太皇太后。

“建宁，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公主。”

“什么公主？不过是政治筹码罢了，皇帝不肯要蒙古妃嫔，那蒙古如何安抚，只能嫁公主去和亲，公主在你们眼中算得上什么，太皇太后，你也是女人，你牺牲了这么多女人，午夜梦回之时，可睡得着？”

太皇太后怒视着建宁公主，浑身气得发抖。

即使这样，建宁公主依旧不惧，直视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视线，对皇帝道：“建宁病了，送她回去吧。”

皇帝使了一个眼色，梁九功会意，让两个小太监将建宁公主拉了出去。

建宁公主倒是没有反抗，从容的走出去，只是走出去的路上嘴里还大笑道：“遣妾一身安社稷，遣妾一身安社稷......”

看着建宁离去的背影，太皇太后眼睛也开始泛红，一滴泪落下，太皇太后连忙眨了眨眼睛，收起眼底的悲伤，对皇帝道：“皇帝，哀家累了，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吧。”

康熙起身，恭送太皇太后离去。

等太皇太后走后，皇帝让大家再继续，只是闹了这么一场，场上的气氛再不似之前热闹。

王甜甜和其其格也是心有戚戚，建宁公主如此尊贵，也难逃命运，王甜甜还未入宫时就听说了，建宁公主与额驸感情甚笃，虽然是因为政治原因成亲，但是婚后两人恩爱有加，两人一共生了四个孩子，虽然额驸也有姨娘庶子，但是也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如今只剩下建宁公主一人了，余生她要如何度过？

德妃看着场上人都提不起兴致了，就连陛下也是兴致缺缺，她给小红使了一个眼神。

小红会意，给德妃夹了一道菜，德妃吃下后，直接做呕吐状。

一旁的惠妃见状，连忙问道：“德妃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吐了？”

“可能是饭菜有些凉了，吃了有些恶心。”德妃道。

“那别吃了，喝口热茶，可别再恶心了。”

小红这时候站了出来道：“惠妃娘娘不知道，我们娘娘这是有孕了。”

惠妃一听，惊讶得不行，“德妃妹妹又有孕了，妹妹可是好福气。”说着，惠妃又转过身去，大声对康熙道：“陛下，德妃妹妹有了身孕。”

康熙一听，脸上带着笑容，道：“这倒是好事，该赏。”

“德妃妹妹好福气，几个月了？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荣妃疑惑问道。

“月份尚浅，还不太确定，想着等过几日再复查一下，妹妹想着确认之后再禀报，这丫头就是嘴快。”说着，德妃还瞪了小红一眼。

“既然之前太医还不确定，那就再让太医过来确认一下，可莫要弄错了。”佟佳氏道。

很快太医就来了，确认德妃确实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听太医确认，众人的心中情绪各异，佟佳氏看着德妃伤神，其他人感叹德妃的好运气，这已经是第三个孩子了，德妃还真是能生。

其其格看着后宫女人的神情，小声对王甜甜道：“德妃还真是好运气，这是第三个孩子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没有影响。”

王甜甜点头，心道：“这算什么，这位德妃还能生呢，十四还没生下来呢。”

因为德妃有孕的插曲，宴会上又开始热诺起来，纷纷恭喜德妃有孕。

虽然宴会上又出现了德妃有孕的事情冲淡了建宁公主的出现，可是是皇帝还是情绪不高，宴会过半，太后也累了，她也提前离场了，等太后离场后，康熙也不想再撑了，也先一步离开。

等康熙离开后，其他人也没了兴致，此次年宴刚开始有多热闹，最后就有多败兴。

康熙刚出宴厅，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就过来了，很显然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康熙跟着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去了慈宁宫。

“参见皇玛嬷。”康熙给太皇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没有让康熙起身，而是道：“你今日是故意的。”

康熙沉默，没有否认。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明知道建宁今日出现会闹出怎样的后果，你还是让她出现。”

“朕之过。”康熙低着头，眼中也露出一丝悔恨。

太皇太后的眼睛红了，她道：“哀家知道你的想法，吴家覆灭你也觉得对不起建宁，但是心中又不想背负这个愧疚，所以你想让建宁大闹一场，在众人面前闹出乱子来好减轻你的愧疚，这样就能广告世人，你做的没错，皇帝，建宁是你姑姑啊，她本该幸福过一生的，她本该有丈夫相伴，儿女相陪，她如今家破人亡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你怎可以这样对她？”

说着太皇太后眼角落下泪来，只觉得心中悲苦。

“孙儿知错，孙儿也后悔了。”康熙眼睛也微微泛红。

太皇太后看着跪下的年轻皇帝，心中难受，“你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为了实现理想和抱负，这一路肯定要牺牲不少人，这些哀家能理解，哀家这一路走来也牺牲了许多人，可是哀家对这些人心存愧疚，可是皇帝，建宁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她翻不起什么浪来了，你善待她一些吧。”

“孙儿明白，此次孙儿会让他们闭口不言，只说建宁姑姑病了，在府上好好养病。”康熙道。

太皇太后点头，道：“你去吧！哀家累了。”

康熙抬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发现了她脸上的悲伤与疲累，心中悔及，只能道：“皇玛嬷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您。”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

康熙起身退了出去。

等康熙离开，太皇太后整个人都颓败下来，“苏麻，哀家是不是错了？”

苏麻喇姑也红着眼睛道：“万般皆是命，您这一路走来，不也失去了一切吗？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做事没有考虑后果，但是今日却也是公主自己主动入宫，如若不是公主主动入宫，陛下也不会这么做。”

“他年轻有冲劲，可是今日之事，实在令人寒心。”

“太皇太后莫要怪皇帝，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不做错事，只要知道弥补就是好事。”

“可是错事已经错了，再怎么弥补，伤害已经造成，苏麻，陪哀家去小佛堂吧。”

太皇太后蹒跚着起身，往小佛堂走去。

从慈宁宫出来，康熙脸上挂着悔意，今日是他做错了，他不应该算计建宁姑姑的，他明知道建宁姑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想着今日建宁姑姑发作，众人肯定觉得建宁姑姑不好，在世人眼中，他能少些罪过，他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见到建宁公主今日这般模样，王甜甜晚上便有些难以入眠，古代的女人没人权，即使是公主，也落得如此下场，她突然发现她入宫了或许还算是一件幸事，姐姐是皇帝的白月光，她算是她姐姐的遗物，看在姐姐的份上，皇帝也得照顾她一二，如若嫁去其他人家，即使能接受他有姨娘妾室，谁知道他家会不会突然覆灭，就像建宁公主，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王甜甜想赫舍里皇后了，如若赫舍里皇后还活着，她会不会比现在更开心一些。

想着王甜甜又否定了，如若赫舍里皇后还在，她也不一定比现在更开心，皇帝如今对赫舍里皇后的感情无非是年少夫妻一起相互扶持，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再因为赫舍里皇后早逝，他在内心将赫舍里皇后美化，所以感情才如此深，如若赫舍里皇后还在，感情便会日渐消磨。

特别是皇帝活得久，又生了那么多的儿子，这些儿子哥哥本事都不小，赫舍里皇后活着，必定要替太子谋划铺路，既然如此，感情又怎么可能一如既往，虽然赫舍里皇后活着她不用入宫，她必定会嫁去能为太子带来助力的人家，她也要在宫外替太子拉拢势力，活得必定比现在累。

王甜甜苦笑，还真是祸兮福所致福兮祸所依，她当初那么不愿意入宫，可曾想到，她入了宫才会活得简单一些。

“格格，夜深了，明日还要去给太皇太后、太后还有各宫娘娘们请安。”茭白察觉到王甜甜难以入眠，拿着蜡烛过来提醒。

“知道了。”王甜甜应了一声。

“格格睡不着是有什么烦恼吗？”茭白问道。

“没有！这就睡了。”王甜甜道。

茭白脸上浮现一丝难过，随即消失不见，然后脸上挂起一抹假笑，道：“格格，赫舍里家传来消息，询问格格怎么到现在还不侍寝，如今过了年格格十七了。”

“急什么？皇上想让我侍寝的时候自然会侍寝。”

“赫舍里家的大人们也是着急，格格生一个孩子日后也会是太子殿下的帮手，再说了，格格日后也能有一个依靠。”

“呵呵！我好歹也是后妃了，还需要什么依靠，等我老了宫中不养我是不是？死了难道没地儿埋？”

“格格！大过年的，可别说晦气话。”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怎么就是晦气话了？”

“格格，您阿玛现在情况已经很不好了，赫舍里家也是担忧，老大人去了，赫舍里家又少了一个依靠，这才想让您早日侍寝。”

“那你们去找陛下吧，找我做什么？”

“陛下不来，格格也可以的另外想办法呀，事在人为，家中已经将赫舍里皇后以前穿的衣裳送进宫来了。”茭白道。

“可别，我可不想用手段。”王甜甜不肯配合。

“娘娘，事到如今，您也别任性了，您能承宠对整个赫舍里家都是有好处的。”

“哼，这么有好处，那我把这个好处让给你如何？”

茭白立刻跪下了。

“出去！”王甜甜觉得晦气。

茭白无奈只能出去，心中犯愁，格格如此不配合，家中给她的任务要如何完成？

茭白出去后，王甜甜心中也在犯愁，她早想换身边的人，可是一直都没机会，她太讨厌被赫舍里家的人勉强了。

王甜甜心情不好，睡得也晚，第二日醒来，眼下变得乌青，她倒是还没睡够，只是今日是正月初一，所有的后妃们都要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不能晚了，王甜甜只能让梦舟给她上重一点妆，遮掩脸上的疲态。

等众人到了景仁宫，王甜甜发现，后宫许多妃嫔似乎都没睡好，妆容上的重，也难掩疲态。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其其格关心道。

王甜甜点了点头。

“怎么了？是因为昨日建宁公主的事情吗？”其其格问道。

王甜甜摇了摇头，小声道：“是一些私事儿。”

王甜甜这么说，其其格立马就反应过来，私事儿就是赫舍里家的事情，其其格点到为止，不在继续问下去了，赫舍里家的事情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讨论。

佟佳氏看妃嫔们都到齐了，便道：“人到得差不多的了，咱们走吧。”

佟佳氏领着众位妃嫔去了慈宁宫，结果到了慈宁宫的门口，苏麻喇姑出来了，说太皇太后昨日感染了风寒，今日不适宜见人，今日请安她心领了，让后妃们回去。

佟佳氏连忙开口询问，“太皇太后得风寒要紧吗？”

“不要紧的，已经请太医看过了，皇贵妃放心。”苏麻喇姑道。

听苏麻喇姑说不要紧，佟佳氏放下心来，又带着众位妃嫔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众位妃嫔就留在寿康宫陪太后说话。

康熙接受了朝臣的叩拜也来后宫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康熙也没能见到太皇太后，康熙无奈，也只能转道来太后这里，发现妃嫔们都在陪着太后说话。

康熙来了，后妃们更加活络，吹捧着太后，吹捧着皇帝，好不热闹。

其其格和王甜甜缩在妃嫔中，不怎么开口说话，好不容易等人散了，两人就快步退出寿康宫。

出了寿康宫，其其格道：“我再去慈宁宫看看，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我实在有些担心。”

“你去吧，当心脚下，这雪天路滑的。”王甜甜叮嘱道。

“哎！”其其格应下，然后往慈宁宫走去。

目送其其格离开，王甜甜准备回储秀宫的时候，被惠妃叫住了。“赫舍里妹妹！”

王甜甜停住，给惠妃行了一礼，“见过惠妃姐姐！”

惠妃伸手扶起王甜甜，笑道：“姐妹之间，何须如此拘礼，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不见博尔济吉特妹妹，你们两个平时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

“太皇太后不是病了吗？其其格有些担忧，想再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博尔济吉特妹妹可真是一个孝顺孩子。”惠妃道。

“惠妃姐姐这是去哪儿？”王甜甜问道。

“天寒地冻的，也没个去处，想着找人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惠妃道。

“惠妃姐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去储秀宫。”王甜甜邀请道。

“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姐姐我还惦记着妹妹烹的茶，当真是宫中一绝。”

王甜甜被惠妃逗笑了，道：“前些日子下雪，我宫里的人收集了一些雪水，正好拿来烹茶。”

“那走吧！”惠妃笑眯眯道。

等到了储秀宫，惠妃解下大氅，感叹道：“妹妹这里可真是暖和。”

“我怕冷，就让她们多放了几个炭火，我让人把姐姐的大氅去烤热乎，等姐姐回去的时候穿着也更暖和一些。”王甜甜道。

“麻烦妹妹费心了。”惠妃让望月把大氅递给梦舟。

王甜甜带着惠妃坐到窗边开始烹茶。

惠妃慈爱的看着王甜甜问道：“妹妹入宫几年了？”

“过了年就七年了。”王甜甜道。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妹妹都入宫七年了。”惠妃感叹道。

“时光匆匆如流水，时光易失，可是孩子们也长大了呀，花开了便是结果，大阿哥今年也十岁了，再过几年便要娶妻生子了，倒是姐姐就要当祖母了，开花结果，果实又生根发芽，再开花结果，生生不息，这么想来，时光匆匆也不是坏事。”

惠妃被逗笑了，道：“你这嘴什么时候也这么会哄人了。”

“我才没哄你呢，是实话实说，是再过几年您就要当祖母了嘛。”

惠嫔深吸了一口气，“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还真是恍若隔世，如若没有保清，后宫长日漫漫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好在苦尽甘来，惠妃姐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惠妃笑的开心，随即问道：“那你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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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