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医院走廊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余徐行刚取完药,脸色还有些苍白,正低头看着医嘱单上需要注意的饮食事项,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前方响起。
“徐行?你怎么来医院了?”
余徐行抬头,发现楠程正站在不远处,手里也拿着一个装药的塑料袋,眉头微蹙地看着他。
“楠哥?”余徐行有些意外,“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来看看。”他下意识想把药藏到身后,但已经晚了。
楠程几步走过来,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药袋和略显憔悴的脸色,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怎么了?严不严重?”
“没什么大事,”余徐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含糊道,“肠胃炎……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
“肠胃炎啊。”楠程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他比余徐行高一些,此刻微微垂眸看着他的样子,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余徐行心里莫名一虚,补充道:“嗯……应该是昨天吃的不好……”
“吃的不好……”楠程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尾音拖得稍长,像是在品味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他的目光落在余徐行略显闪躲的眼睛上,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楠哥?”余徐行被他这反常的重复弄得有些心慌,忍不住唤了一声。
楠程像是刚回过神,表情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探究:“怎么了?”他自然地伸手,接过余徐行手里的药袋看了看,“医生怎么说?要注意饮食,清淡为主,按时吃药……”
他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和平时那个可靠的兄长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古怪只是余徐行的错觉。
“嗯,知道了,谢谢楠哥。”余徐行点点头,心里那点异样感却挥之不去。
“没事。”楠程把药递还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稿子的事不急。”晚上,餐厅包厢
也许是白天杨总监心情好,也许是项目进展顺利,这位向来以“精打细算”著称的总监难得大方一回,请团队吃饭。包厢里气氛热烈,杯盏交错。
席间,一道清蒸鲈鱼转到了面前。楠程很自然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大块最嫩滑的鱼腹肉,仔细地剔掉偶尔残留的细刺,然后放到了余徐行面前的碟子里。
“谢谢楠哥……”余徐行小声道谢。他注意到,楠程给他夹的菜,都是类似清蒸鱼、白灼菜心这类极其清淡的,完全避开了任何油腻或刺激性的食物。
楠程转过头,对他笑了笑,灯光下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温和,声音也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余徐行耳中:“谢什么,反正都是朋友。”
他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这只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照顾。
余徐行看着碟子里那块雪白的鱼肉,又抬眼看了看楠程温和的侧脸,白天在医院里那种微妙的异样感再次浮现。“朋友”这两个字,此刻听来,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压得他心头有些发闷。
他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那块鱼肉,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包厢里的喧嚣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地传进余徐行的耳朵里。他低头看着碟子里那块被剔得干干净净的鱼肉,雪白,细腻,却莫名地让他失去了食欲。楠程那句“反正都是朋友”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他心里一圈圈扩大,搅得他心神不宁。
“怎么了?没胃口?”楠程注意到他的动作,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关切,“医生说了要吃点东西,不然胃更受不了。”
他的关心合情合理,无可指摘。可余徐行却从那份过度的细致和白天医院里那意味深长的重复中,品出了一丝超出同事或普通朋友界限的……掌控感。
“有点腻。”余徐行找了个借口,声音有些干涩。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楠程看了他两秒,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将余徐行面前那碟几乎没动的鱼肉挪开,转而盛了一小碗温热的南瓜小米粥推到他面前。“喝点这个,养胃。”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照顾余徐行是一件再习惯不过的事情。周围有同事看到,笑着打趣:“楠程,你也太照顾徐行了吧,跟照顾弟弟似的。”
楠程闻言,抬头笑了笑,灯光下他的面容温和俊朗:“他今天不舒服,应该的。”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那份过分的体贴归结于“同事生病”这个无可争议的理由。余徐行听着,只能配合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粥。粥很香甜软糯,熨帖着不适的肠胃,却无法抚平他心底的混乱。
他忍不住想,如果换做是乔桐君……他会怎么做?那个清冷的人,大概只会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世界,最多……在他告辞时,再说一句“路上小心”。那种疏离,反而让余徐行感到轻松,因为界限分明,无需猜测。
而楠程的温柔,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无声地笼罩下来,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饭局终于在热闹中散场。大家互相道别,三三两两地离去。
“我送你回去。”楠程很自然地走到余徐行身边,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楠哥,我打个车就行,很方便。”余徐行下意识地拒绝。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楠程。
“你脸色还不好,我不放心。”楠程的手轻轻搭上他的后背,带着一种温和的力道,引导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走吧,别逞强。”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气,也让余徐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车内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楠程专注地开着车,没有再提医院或者饭局上的事,只是偶尔问一句“冷不冷”、“胃还难不难受”。
这种体贴周到的沉默,比直接的追问更让余徐行感到压力。他几乎能感觉到,楠程在等待什么,或者说,在确认什么。
车子平稳地停在余徐行租住的小区楼下。
“谢谢楠哥。”余徐行道了谢,伸手去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徐行。”楠程忽然叫住他。
余徐行动作一顿,转过头:“嗯?”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散发出微弱的光,勾勒出楠程深邃的轮廓。他看着余徐行,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专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余徐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然而,最终,楠程只是伸出手,轻轻帮他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没什么,”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回去记得吃药,早点休息。”
“……好,楠哥你也路上小心。”余徐行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
余徐行几乎是脚步虚浮地走进小区大门,脑子里还萦绕着车内楠程那未尽的话语和过于亲昵的举动,额前仿佛还残留着被触碰的异样感。他需要一点冷空气,或者别的什么,来驱散心头那团莫名的烦躁和混乱。
他低着头,下意识地朝自己住的单元楼走去。然而,就在他经过小区中央那片小花园时,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他纷乱的思绪,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嘈杂。“余记者。”
余徐行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那盏光线柔和的路灯下,乔桐君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卫衣,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仿佛自身会发光。他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身姿依旧挺拔,神情是一贯的淡然,看不出是在等人,还是真的只是碰巧路过。
“乔老师?”余徐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嗯。”乔桐君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落在余徐行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又自然地向下,瞥见了他手里拎着的、印有医院logo的塑料袋。
余徐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没话找话地问道:“这天出来不冷吗?”问完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实在有些蠢。
乔桐君似乎并不在意,抬眼看了看墨蓝色的夜空,语气平淡地陈述:“17度左右,还好。”他的回答总是这样,基于事实,简洁直接。
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凉意。余徐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乔桐君的视线重新落回他身上,这次更明确地向他手里的药袋撇了撇,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生病了?”
“……嗯。”余徐行无法否认,只能老实承认。在乔桐君那双清澈的眸子注视下,他发现自己很难撒谎。
“什么病?”乔桐君追问,语气里没有过多关切,更像是一种确认。
“急性肠胃炎,”余徐行连忙补充道,像是怕对方担心,“没什么事的,医生开了药,休息两天就好。”
乔桐君听完,沉默了片刻。路灯的光线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没有像楠程那样絮絮叨叨地嘱咐注意事项,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同情。
他只是看着余徐行,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亮,然后,用他那特有的、平缓而清晰的语调,说了四个字:
“嗯,好好吃饭。”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过界的关心,只是一句最简单、也最本质的叮嘱。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句话,像一股清泉,瞬间涤荡了余徐行心头因楠程而产生的黏腻和烦躁。
他看着乔桐君在路灯下清隽的身影,那件白色卫衣仿佛带着“青霖”里那份独有的宁静气息。这一刻,余徐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选择搬到这个小区,那个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微小的可能性——或许能离这个人更近一点——是多么正确。
“嗯,我会的。”余徐行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轻松的、真实的笑容,“乔老师,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乔桐君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白色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小区的夜色中。
余徐行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袋,又想起乔桐君那句“好好吃饭”,忽然觉得,这带着药味的夜晚,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已经在尝试把楠程这位大佛的剧情毫无波动的掰回去了,只需要一个弟弟,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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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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