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楼的座位拍卖如期举行,范思辙总算过了一把瘾,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只是内库欠款的账簿没过多久便流了出来,一时间百姓们不禁讨论起内库的事情,怀疑抱月楼这一出是范闲为了给内库填坑。可即便如此,这些钱对于内库亏空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
虽然街头巷尾少不了相关的传闻,但于范家和范闲来说,这一切自然是无足轻重——当前唯有大婚才是范府上上下下最为在意的事情。
“怎么这个时候还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陈雍容回过头看向不远处,道:“老师怎么也不休息?这两日爹都在陈园休息,无需老师贴身保护。”
如果不是她早就熟悉了自己老师的身法,恐怕也没有办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察觉到影子的存在。
影子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习惯了,这个时候也睡不着。”
明日便是陈雍容出嫁的日子,之后即便陈萍萍回陈园小住,影子大概也看不到她了,是以他才想着夜深后来看一眼,没想到陈雍容竟然还没有休息。
影子扫视了周围一圈,道:“范闲今日没来?他不是总翻墙来找你吗?”
陈雍容摇摇头,道:“我们两个约好了,大婚前一日先不见面。”
影子嘲笑道:“他倒是能沉得住气,之前从宫里乐颠颠地跑出来,满京都的人都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传闻中的小范大人是个傻的。”
陈雍容暗暗勾起嘴角,看向院中的梨树,道:“今年梨花开得晚,这个时候竟然也还未凋谢。”
影子瞥了瞥一院的梨花落白,这才坐在陈雍容的身边,道:“你住进来的时候,这梨树才刚刚长成不久,现在也能为你遮阳乘凉了。”
陈雍容垂下眼,道:“是啊……”
影子见她似乎有些低落,道:“明日便要大婚,嫁的是你心心念念的范闲,怎么愁眉苦脸的?小心等到明早给你上妆的时候还要多涂一层胭脂。”
陈雍容攥紧了手,低声道:“虽然还是要照常去鉴查院点卯,每日都能见到院长和老师,但……”
她只是担心,陈萍萍在将她的退路安排好之后更加一意孤行。
影子本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最终却仍旧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已经尊重了你的所思所想,你也应该尊重他的所思所想。”
陈雍容抬眼看向自家老师,许久之后才低声道:“我知道……”
影子正要起身,陈雍容忽然拉住他的手,道:“老师,明日拜别父母的时候,您在吗?”
她的师兄师弟们不是负责暗杀就是负责护卫,轻易不能在人前露面,也就只有身为院长护卫的影子能够出现。
“我又不能露脸,有院长送你就够了。”影子站了起来,低头看向陈雍容,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盯着你们两个的人太多,我在路上陪着你,谁要是敢捣乱,我先把他解决了。”
师生相处这些年,影子深知陈雍容的天赋,一直对她严加管教,他心中比谁都更在乎陈雍容的成长,更不用说陈雍容和他的身世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天下最难说准的事情便是生死,感情太多太深也只是白添几分执念,不如没有的好。所以不论陈雍容表现如何优秀,影子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表露什么,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地表示对陈雍容的关心。
陈雍容微微一愣,这才笑道:“好。”
影子看着陈雍容许久,道:“范家的人没什么坏心眼,不会伤害你,但你也要护好了自己,这天底下,最值得你宝贝的还是你自己。”他隔着面具望向陈雍容,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能做到这点,我走到哪里都能放心,不然我亲自取他性命。”
陈雍容见他要离开,急忙道:“老师……”
影子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只是站在原地问道:“怎么了?”
陈雍容犹豫半晌,还是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抱住了影子。
“老师,谢谢你……”
让她能在这世间活下去的,不只是陈萍萍,还有影子。
影子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却又在想到这是陈雍容的时候渐渐放松下来,他笑了笑,最后还是道:“你……这是和范闲学的吧?”
陈雍容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影子回过头,见陈雍容眼里还有泪水,不免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开口道:“范家的人除了范闲,是没什么坏心眼儿。”
陈雍容这才破涕为笑,道:“我答应老师,一定会护好自己的。”
庆国大婚的风俗是在黄昏,这点倒是和范闲原本所在的世界的古代婚礼一致,只是对于范闲来说,这一日实在是来的太晚了,让他不由自主地着急,从一大早梳洗打扮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他穿着繁复的婚服不说,还被迫挂上了众多首饰,活像是个人形珠宝架,只是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陈园。
跟着一起迎亲的范思辙见他穿得像个花孔雀一样,挂着一身叮叮当当的首饰,还走来走去的,忍不住嫌弃地开口道:“哥,你急什么啊?我嫂子还能跑了不成?转来转去看得我头都晕了。”
他受范闲要求去接老夫人进京,也是为自己出现找了个理由,别人问就是回老家探望祖母去了。
“雍容当然不会跑,可是早点进家门不是更好吗?”
滕梓荆一脸无奈,道:“最近看你也挺沉稳的,怎么今日急成这样?”
范闲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还不准我急一急吗?”
范闲和陈雍容约好了大婚前一日不再见面,各自安心在府内准备。
范闲原本还觉得就剩下一晚便可以见面,他本应该安心,可越到时候,范闲反而越发焦急,恨不得直接越过这些流程带人回家。
范思辙撇撇嘴,道:“多学学我嫂子,稳重懂吗?”
滕梓荆见范闲振振有词的样子,道:“你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范闲没好气地说道:“我背催妆诗呢,我怕我忘了。”
滕梓荆调侃道:“小范诗仙还用得着背?你那首凤求凰早就声名大噪,类似的诗句还不是张口就来?”
范闲啧了一声,道:“我紧张啊!万一出了点差错怎么办?大婚要的就是完美——”
对于他来说,婚礼仅仅是个流程,可是对于从小生长在这个时代的雍容来说,大婚是一生一次的仪式,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做到完美。
滕梓荆和范思辙对视一眼,已经读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小范大人为了大婚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
范闲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宾客是傍晚来对吧?”
滕梓荆点点头,道:“来早了也不开席啊。”
范闲倒是并不在意宾客有谁,唯独在意会不会有人在自己和雍容的大婚上捣乱。
“太子和二皇子……”
滕梓荆宽慰道:“放心吧,这二位都只送了礼,人没来。”
范闲微微一愣,最后道:“他们兄弟两个这会儿倒是还挺有默契……”
滕梓荆接着解释道:“两位都说自己也算是半个娘家人,按理说该去吃娘家的席,范家就不来了。”
范闲:“……不要脸。”
虽然他们小时候都和雍容有往来,可哪里算得上半个娘家人,百分之一都算多了。
不过至少他们还知道无论是敌是友,不该在今日捣乱,否则不管是范闲和范家,还是鉴查院的人,恐怕都不会坐视不管。
更不用说今日有范老夫人坐镇,谁敢乱来?老夫人一进宫,管你是王子皇孙,都要抖三抖。
“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时候不早了。”范若若一袭粉裙,快步跑了过来,道:“马都备好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拖延时间?嫂子还等着呢!”
范闲回过神,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由抬高音量,道:“我去……我忘了!到点了是吧!”
范闲一路小跑,身上的配饰顿时叮叮当当作响,惹得人人都看向他,纷纷掩唇而笑。
坐在正厅内的范建见他总算赶了过来,无奈训斥道:“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忘……”
柳如玉嗔怪道:“老爷,今日是闲儿大喜的日子,就别说这些了,先把雍容迎回来要紧啊。”
范建察觉到坐在主位上的母亲的目光,咳嗽几声,这才按照礼仪对范闲吩咐道:“稳当一些,别丢咱们家的脸,让陈萍萍看我笑话。”
范闲嘿嘿一笑,道:“父亲大人放心,我知道了。”说罢,他又走到祖母身边,乖巧行礼道:“奶奶,我去接您的孙媳妇儿回来。”
范老夫人打量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欣慰开口道:“好好好,奶奶在这里等着你们两个一起回来。”
待到范思辙赶了过来,范闲早就整装上马,迎亲的车队立刻缓缓行驶,一路敲敲打打往陈园去。迎亲的队伍除了范府的家仆,还有鉴查院沿街暗中守护,范闲身骑白马,盛装打扮一番,自然也是意气风发,还不忘对着路边看热闹的人们挥挥手。
范思辙可比范闲还要爱热闹,加上他又曾在抱月楼拍卖座席,自然是鼓足了劲儿要帮范闲热热闹闹地办一回婚礼,一路上还时不时和看热闹的百姓互动一番,霎时间一条街上都传遍欢声笑语。
外面吹吹打打,陈雍容的院内却是一片安静。
“好了——”
滕夫人为陈雍容挽好发髻,一旁的洛惊鸿不由满意道:“我们小容儿果然生得国色天香。”
其他的姑娘们也纷纷夸赞起来。
她们大都身世坎坷,这梳头一项最需要有福气的人来做,推来推去就落在了滕夫人的身上。
滕夫人原本是要拒绝的,可陈雍容又说这样最好,她只能答应下来。
洛惊鸿抱来一只妆奁,道:“发冠在这儿呢。”
只见那妆奁做工极为精美,镂空雕刻花好月圆的图案,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顶青色婚冠,上面装饰着凤凰、祥云和百花,几只凤钗则是各自衔着宝石珍珠串,垂下仔细一看才能发现并非是烧制的颜色,而是染过色的羽毛铺就。
众人见状都纷纷感慨起来,也就只有洛惊鸿担忧范闲是个毛头小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因此偷偷看过盒子里的发冠,此时此刻并不惊讶。
“这发冠好特别……上面口中衔珠的是青鸟?”
“乍一看是有些怪,可是这发冠确实别出心裁,看着倒是古意盎然呢。”
陈雍容却拿起妆奁里的小纸条,轻轻读道:“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有人在旁边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小范大人诗集里的句子吗?”
“这个我记得,相见时难别亦难……看来咱们姑爷是等不及要让这青鸟带着小容儿去见他了。”
有姑娘打趣道:“你们怎么还一口一个范公子?以后不能叫范公子了,要叫姑爷咯。”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连连称是。
饶是陈雍容,此时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什么姑爷,这话听着见外……”
洛惊鸿帮她将发冠和簪钗戴好,打趣道:“不叫姑爷,难道叫妹夫不成?”
这下陈雍容更加不好意思,结结巴巴道:“姐姐们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看看脸红的,连胭脂都不用上了!”
大婚来咯(狂奔)(飞爬)(跳跃)(大喊大叫)(抓住藤蔓游荡)
影子:保护好自己
雍容:好
闲鹅:猜你在找:《氓》
影子:暗杀.jpg
闲鹅:雍容我想死你了!!!(写小纸条)
众人:猴急(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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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天下一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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