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就像是台风的中心，他一离去，所有的喧嚣都被带走了，京都又恢复了他入京前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偃旗息鼓还是暗潮汹涌，也未可知。闲处光阴总易过，倏忽就快到了叶声儿及笄的日子。

“小姐，后日就要行笈礼了，流程你都记下了嘛！今天不许去书局啦！”

“都记下了记下了！”叶声儿疾步走着，“今天书局真有事，我明天一定在家待着那也不去！”她换了批材料，得去验验。

“小姐！”

苏荷追着叶声儿，从房里跑到连廊，从连廊跑到院子，迎面撞上几个抬着箱子过来的下人。

“这是……荔枝？”叶声儿看着院子里被冰块镇着、散着寒气的箱子发出疑问。

“小姐连这都知道！”苏荷崇拜地看向叶声儿，“我在京都之中还从未见过呢！”

“这荔枝多长在南方，运到京都恐怕都坏了，自然是少见。”叶声儿解释，但解释完更疑惑了，“那这是哪来的？”

“是刚刚检蔬司的人送来的，大人叫下人们分分，给大小姐、二小姐分别送些来。”带人将箱子抬过来的领头答到。

“检蔬司……”好耳熟啊，“那不是给皇家检验供给蔬果菜食的部门吗？”

“给皇家供给的部门那也是部门不是，如今大人回京，陛下颇为重用，那检蔬司可不得巴结着。”那人是府里的老人了，见识不少，感慨道，“这荔枝虽难得，但贵人们想吃哪是什么难事，前些年咱们家不得势，小姐受得苦多啊，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她前些年哪受过什么苦……

倒是这荔枝，还有这检蔬司，这是送礼贿赂的意思？真有意思。

“爹没推辞？”

“嗐，都是些心知肚明的事，也不是独给咱家送，没必要坏了规矩。”

哦～官场潜规则，懂了。

“行，知道了，下去吧。”叶声儿挥挥手，遣退了这些人。她走近那箱子，随手挑出一个剥开。

真甜啊。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她上辈子最爱吃荔枝，就因为这句诗。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啊，她再有机会吃上这荔枝时，竟是成了诗中人。

“苏荷，你说那些一路烟尘滚滚、快马加鞭的把它送进京都来的人，吃没吃过荔枝啊？”

“那肯定不敢啊，这是给京都贵人的。”

“哼哼，”她轻笑，“对，给贵人的。”她把那枚剥开的荔枝丢了回那箱子里，朝院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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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叶府堂前坐满了人。他们大多年长，白发长须，却个个精神抖擞。看起来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头在京都的大路上可不多见，而今天一群这样的老头聚集在叶府，是因为叶声儿的及笄大礼。

“小姐，你累了吗？”厢房内，苏荷正在给叶声儿穿大红宽袖礼服，“这是第三拜了，马上就结束了。”

按照笈礼流程，要行“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每一加，是要依次在笄者头上加上笈、钗、冠；每一拜，是要依次拜向父母、长辈、国家，而每拜之前都要换上与加于发上的饰物相匹的服饰。这三加三拜，分别表达行笄礼之人对成人后不同层面责任的决心和担当。

今天的笈礼已就行到第三拜了。

叶声儿站得笔直，由着苏荷给她收拾打扮。她神采奕奕道：“不累啊！”不仅不累，还很兴奋——原来成人礼竟这般正式隆重！

姐姐及笄时，父亲不在，是母亲和叶氏的长辈帮忙主持。虽人不全，但该有的流程和规格是一样不少。她当时就想，等自己年满十五时，也会有这样多的人带着期待来见证她的成人礼吗？今天她小心翼翼的期盼得到了肯定答案。她叶声真的不再是那个无人在意的孤魂了。

叶声儿看着镜子里自己着红袍的模样，没由来地感慨：“苏荷，我觉得我大婚的时候都不会比现在更开心了。”

苏荷调笑：“小姐想得可真远，这才及笄呢就想着嫁人啦？不会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才没有。”有也只能是没有，她这辈子恐怕不会结亲了。

整理好衣服，她出厢房。双手持身前，在父母宾客的注目下走到堂上，在祝词吟诵下，作为庆国子民行拜礼。

赞者声音洪亮：“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叶声儿低头跪坐于堂中，等待叶重赐字。说实话，她有些紧张的，就《庆余年》这书的角色名字来看，她真心不对自己的表字抱什么希望。

“声儿，你的字可不简单，那不是我取的。”叶重买了个关子，她闻言抬头，看到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你叔祖托人送来的。”

【云游在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了，但取字之事，我要揽下。】

叶重朝她眨眨眼：“是你叔祖亲自给你取字，声儿有福。”

“谢叔祖挂念。”大宗师取的字，总会高级些吧？

“取字，易之。”

“易之……易之，易之，使之容易，她这个叔祖是真希望她能活的简单容易啊。”叶声儿心想，她轻呼一口气，至少听起来还有点内涵。

叶重起身扶起叶声儿，拱手向场上宾客宣布：“感谢各位长老长辈盛情参与！小女叶声儿笄礼已成……”

“叶将军！哈哈哈哈，叶将军，恭喜恭喜啊！”来人声音尖细，却力气十足，甚至盖过了叶重。

“侯公公，您怎么来了。”他很是惊讶，“多谢多谢，小女笈礼已成，公公不如留下了吃个饭？”

“不了不了，奴才是有正事来的！”闻言，场上人面面相觑。什么命令要在叶家女儿及笄的日子下达？

“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嗨呀，奴才给将军道的正是这个喜！将军听旨吧。”说着，他从袖口里掏出一道金黄的布帛卷轴，众人一见，坐着的、站着的皆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京师守备叶重之女，淑慎娴静，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文采过人。今已及笄，适龄婚嫁，是以特拟此召，赐婚叶家次女叶声儿与二皇子李承泽。”

此婚配乃天作之合，人间佳话，愿二人相互扶持，携手共进。钦此。”他合上卷轴，递给叶重，“叶将军，接旨吧。”

“臣，接旨。”叶重接过旨站起身，侯公公笑吟吟道：“那叶将军先忙着，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侯公公慢走。”盯着那人远去的身影，叶重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旨意一宣，宾客们也再没吃饭的胃口了，纷纷告辞。送完宾客，叶重回到堂里，发现堂上竟还有一人跪着。

“声儿？怎么还跪着？”叶重赶忙去将她拉起。才扶起上身，就发现她目光呆滞茫然。

叶声儿转过脑袋看向叶父：“爹，刚刚跪着好像睡着了，竟然梦到侯公公来宣旨了。”

“不是梦声儿，陛下旨意，将你赐婚二皇子了。”

“砰！”

“声儿？声儿！”叶父焦急，但这次，叶声儿是真晕了。她倒下去的时候想着的是那天在空街上跟范闲的保证，她合上眼，迷迷糊糊的：“再也不立flag了……”

笈礼流程借鉴的《礼记·内则》，根据剧情需要有改动。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译文：各项仪式都已经完成。美好日子。宣告你的字。表字十分赞赏。国士得体是贤俊。最好的在假。永受保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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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5章 像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