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江笙歌和巧慧苦恼账本对不齐这件事，范闲与多年不曾谋见的父亲范建聊内库时，宫中也发生了一件与两人息息相关的事。
“啪”的一声耳光打在长公主李云睿脸上。动手之人——洪公公打完后便微微屈身退回原位，立在太后下首。
李云睿跌坐在地上，又立即端正身子，眼眶里闪着水光，隐忍一番，没让泪水滴下。
“陛下所做的决定，不是你能干预的，你喜不喜欢没人会在乎。”太后厉声说道。
“是。”李云睿面上不敢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但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待李云睿走后，上首的太后想起李云睿刚才所提自个儿言语道。
李云睿刚才到来，除了请求太后能帮着劝皇帝赐婚旨意，还为太后进言换一个赐婚人选，她进言该赐婚给范闲与江笙歌。
太后认可的原因并不是她有多心疼林婉儿，而是陛下曾和她说过，要将江笙歌赐婚给皇子当正妃。
确实，江笙歌是鉴查院院长陈萍萍的义女，但这也改变不了陈萍萍是个宦官，江笙歌的名字还是写在八品小官的族谱上这件事。
对太后来说，出身太低的江笙歌哪怕有才女之名在外、在宫里养过两三年，那也不配做皇子正妃又或者侧妃！更何况陛下还是暗指的太子，太后更加是不喜。
但太后心里深处对庆帝这个亲儿子是岌岌惧怕的，此事恐怕还要缓些才能与这位至尊之者提起。
次日，阳光明媚
今日，预先知道范思辙会作东请兄姐到一石居做客，江笙歌便让人去对面的茶楼定了个位置，随后便悠闲的带着婉儿吃起早膳。
“叶小姐！您慢点呀！”
江笙歌刚给婉儿盛了碗粥，便听到晚香在外头喊叫，她和婉儿也不觉得意外，已经习惯灵儿的风风火火。
“你们二人可真是悠闲！”叶灵儿走进来，微微有些委屈地说：“来江府过夜也不喊我，昨晚肯定背着我吃上好吃的了！”
“哎这可不能怪我，这不是你昨天出城去了，我呀是连你的影子都请不到。”江笙歌笑着反驳道。
叶灵儿其实也没多气，装装样子而已，她叹声说道：“本来想着去帮婉儿请来那位擅厨之人，结果没想到他出远门了，害我白跑了一趟。”
江笙歌知道她口里说的是谁，但她想逗逗叶灵儿，扬起嘴角微微坏笑，调侃道：“说不定人家被你吓到了，怕你是来强抢良家妇男，所以躲起来了。”
“我哪有！”叶灵儿顿时红透一张脸，“你又欺负我！”
江笙歌哈哈大笑，身子歪向一边，惹得叶灵儿直接坐到她身边，轻轻拍向她。
林婉儿笑着看两人嬉闹，随后又问灵儿：“就是那位能用素菜做出荤菜味道的厨子？”
“是他，我可没吓到他，他娘子说他被人请到京城来了。”叶灵儿终于不敲打江笙歌了，一脸郁闷地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请他到府上了？”江笙歌稳住身子，说。
灵儿顿时恍然，她拍了一下大腿，说：“我说呢！这南庆大大小小的厨子，只要做菜好吃，你一定都请来过，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为了婉儿能吃上鸡腿味的素菜，值得。”江笙歌说后，又想到自家哥哥眼神温柔，“而且我哥喜欢做菜，请家里的厨子和他们学一学，等我哥回来便教教他，想必我哥会很开心。”
叶灵儿也想起自己在宫中时，曾尝过一次江可为的手艺，确实是比寻常人做起来好吃许多，便感慨道：“也不知道江大哥何时会回来。”
“若是江大哥回来，相信一定会更加得陛下赏识。”婉儿一边给灵儿夹菜，一边说道。
若是只得庆帝普通的赏识便好，可若是沦落为棋子...江笙歌心里想到，但面上还是正常笑笑。
三人简单用了个早膳，便乘着马车前往一石居对面的茶楼上。
江左茶楼
茶楼二楼位置不远不近，刚刚好能让江笙歌等人看到对面的范若若、范思辙。江笙歌知道滕梓荆也在那里，就躲在窗户后。
而范闲，大概是去抓卖.禁.书的王启年了。
“随便上些点心吧。”范闲还没有回来，江笙歌也不再看向对面，而是对小二说。
“这里也是你的吗？”婉儿对着雅间内‘江左茶楼’的牌匾好奇的问道。
江笙歌摇摇头坐到矮凳上，说：“自然不是，碰瓷儿的。”
“何为碰瓷儿？”婉儿和灵儿同时不解道。
“咳，大概意思就是利用我江左名义来引客的。”
对面两人点点头，但还是觉得有些怪异，灵儿又问：“这不是在欺骗百姓吗？”
江笙歌低头喝上一口茶，不甚在意的说：“无妨，只要明暗一致，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好。”
婉儿也随着江笙歌坐下，她好奇的望向外面，而灵儿则是没那么拘束，站在窗旁，光明正大的看着下面。
“这些人在做什么？”叶灵儿发现楼下有很多妇女在扒拉路人，递给他们一本书。
“都是分销在拼业绩。”江笙歌又是一句现代用语。
这次婉儿和灵儿还是没听懂，不过她们也没在追问了，因为她们都习惯了江笙歌在她们面前会时不时的冒出新词儿来。
要说剧中所有角色，江笙歌最不排斥的就是这两人了，毕竟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的好闺蜜，在她们面前，江笙歌想要轻松一些。
此时，人群中一身深蓝格子服的少年从巷子里走出来，此人便是范闲。
他手拿一本红楼，走回一石居，朝着二楼来。
“灵儿，过来坐。”江笙歌将叶灵儿唤回，随后指了指对面，示意两人看去。
“那是...”婉儿有些不确定，“范府范若若？”
江笙歌点点头，叶灵儿更是好奇，赶忙探头去看，她说道：“那她旁边的一定是范思辙和范闲了！”
林婉儿心里一鼓，带着些忐忑也看了过去。
范闲正与范思辙站在栏杆旁边，望着下面的人来人往，不知道后面的范若若说了什么，便看到范思辙一副惊喜地追问范闲什么。
不知怎么的，看过范闲后婉儿心里有些郁闷，她只是看了一下便回头喝口茶。
江笙歌注意到婉儿的情绪，心里有些茫然，这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范闲没穿昨日那套衣服？还是婉儿误以为范思辙才是范闲？
“婉儿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灵儿也觉得婉儿不对劲，便问道。
婉儿抿嘴，她说：“我只是在想这婚该如何退。”
江笙歌心里一咯噔，也顾不上吃点心了，忙说：“婉儿，那位穿深蓝衣服的才是范闲。”
“我知道。也不是讨厌他，就是觉得...”婉儿一脸纠结不知怎么去形容。
“哎呀你就说可有心仪的感觉？”灵儿问道。
婉儿摇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楼下一番吵杂声。
“闪开、闪开，都不许买了！”
“滚滚滚，谁让你卖这书的！”
三人同时皱眉，看着楼下突然冲出来一群护卫，轰赶刚才在卖红楼的人群。
叶灵儿想要起身下去阻止他们，被江笙歌一手拦住，她摇头示意让叶灵儿不要出面。
随后起身躲在窗户边往下看，不让对面的人看到她，婉儿和灵儿也同样效仿站在另一侧。
一台轿子停在街道上，那群护卫将人赶走后，就走到轿子前说：“公子，人已全部赶走。”
轿子里的人掀开帘子，赫然便是礼部尚书郭攸之之子——郭保坤。
“畜生！”
范闲等人也站到外面来，看着郭保坤，滕梓荆则是一脸愤恨的看着郭保坤。
“此人便是郭保坤。”滕梓荆说道。
“就是他害你家破人亡？”范闲脸色一变，盯着郭保坤问道。
在得到滕梓荆肯定的回答后，便又说：“不想个办法揍他一顿？”
“这人是谁？”婉儿不怎么出门，自然不认识郭保坤。
“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纨绔子弟！”叶灵儿看着像是和郭保坤有过不好的交集，和婉儿解释的同时又评价道。
江笙歌站的方向可以勉强看到范闲，她瞄了一眼范闲和他旁边的滕梓荆，又看向已经在徐徐述说的郭保坤，心里对接下来发生的事自然是胸有成竹，但面上还是说了一句：“来者不善啊。”
“胡说八道！郭保坤你瞎扯！”对面的范思辙突然冲着郭保坤大喊道。
“哪家小儿出言不逊？”郭保坤怒目看去。
范思辙一副骂街的样子，“我是你爷爷我！”骂完便气哄哄的转身走下一石居。
“我记得郭保坤是太子表哥的伴读？难道和我有关？”婉儿有些心神不宁，紧张的问江笙歌道。
江笙歌肯定是不会和婉儿说和她有关，让她自个儿深思内耗，她只说：“我看郭保坤就是看范闲长得好看嫉妒范闲罢了，你别多想。”
“啊？”婉儿和灵儿面面相觑。
“姓郭的，你懂什么你！”范思辙已经走出一石居，冲到郭保坤前，拽开郭保坤脚下踩着的红楼，拍掉上面的灰尘。
郭保坤被这么一拽还有些站不住脚，连忙后退两步才站稳。
范思辙拿着红楼，点点围在周围的百姓，高声说道：“这本书这么多人都爱看，那就说明这本书它是好书，你什么官职就敢.禁.书？宫中编撰？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你敢进衙门禁去吗？”
郭保坤有些心虚，说出的话小小颤音，“我说是哪家泼货呢？原来是你这个蠢猪啊。”
“你才是猪！你爹礼部尚猪！”
两人伴着嘴的情况下，人群里又挤出来一个人，一身学子装扮，但又一脸巴结的样子。
“素闻郭公子文采卓越、家学渊源——”
就他？范思辙有些质疑的看向郭保坤。
啊这是夸我？郭保坤一脸懵然的看着面前的学子。
“本来我还不信，今日看到郭公子为天下的读书人辩礼明非，真是让人倍感敬佩。”
“这都能硬夸？”叶灵儿感觉不可思议，他们身为官家子弟自然是对郭保坤有所耳闻的，“这学子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想要顺着郭保坤拜入太子门下。”江笙歌说道。
街道上的郭保坤和贺宗纬开始互夸起来，范思辙看不过去便说上几句，郭保坤便开始讽刺司南伯范建管银钱的养孩子有些浅薄。
范思辙可不愿听到别人骂他爹，怒气一上来，就要一拳砸向郭保坤，却被郭保坤的护卫拦住。
江笙歌一个闪身拦住想要现身指责郭保坤的叶灵儿，她稳住叶灵儿，“别担心，他哥姐还在呢，你现在下去可能会让婉儿在太子面前难做。”
事关婉儿，叶灵儿还是知轻重的，听后只好作罢，坐回位置上，眼不见心不烦。林婉儿也随她一同坐下，将点心递到她面前哄她。
江笙歌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回范思辙那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影暴露在范闲的眼皮子下。
范闲这时已经拦住滕梓荆，想要自己下去，却没想到随意一瞥便看到了江笙歌顿时愣住。
眼看范思辙就要被那护卫扔出去，也没见范闲的身影，江笙歌不禁有些奇怪，手里已经下意识拿出毒针，要往那群护卫身上扔去。
出手前，她望向范闲的方向，猝不及防与范闲一对视，范闲回过神来想起弟弟还在下面，直接跳了下去接住范思辙，江笙歌则是一惊，赶紧收回毒针。
“范闲发现我了。”江笙歌说道。
“快关窗，私下出来偷见婚约对象，母亲大人不会喜欢的。”婉儿有些焦急的说道。
江笙歌立即上前将一侧窗户关闭，另一侧则是留有一缝隙来听外面的事。
“你要断他手臂，我便打断你的鼻梁。”范闲指着刚才擒住范思辙的护卫说道，眼睛撇上对面茶楼的二楼，发现对面已将窗户关闭，心里有些小失望。
他还想让小师侄看他耍威风呢。
那护卫和郭保坤一样起初不怎么把范闲当一回事，但在怎么也推不动范闲的时候，不免有些慌。
“霸道真气！”范闲想过一把英雄瘾，双手握拳，像喊技能一样喊出他的真气名字。
一拳就将那护卫击飞。
郭保坤和贺宗纬两人十分愕然，这才意识到范闲能武。
“打得好！”范思辙看自家新晋的哥哥占了上风，赶紧拍手叫好捧场道。
“范闲会武？”躲在茶楼雅间的灵儿自然明白这动静不小，不禁有些惊讶，“这怎么也有七品以上了？”
“婉儿你真的不考虑范闲吗？他看着人挺好的。”没有了范思辙的捣乱，叶灵儿对范闲的感观极好，她疑惑地问向兴致不高的婉儿。
婉儿看着两位好友向她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我有心仪的人了！就是、不知道他、他是怎么想的。”
江笙歌脸上出现了与那只嗬嗬疑问的梗猫一摸一样的表情，连灵儿也是嘴巴下意识长大的看着婉儿。
“我、等婚约解除我再和你们说！”婉儿耳朵都红了，不敢看向两人。
与此同时楼下的范闲走向郭保坤和贺宗纬，在知道两人都没有读过红楼便评价堂堂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是秽俗之书后，范闲顿时眼神变得犀利。
“这书的作者籍籍无名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郭保坤不屑地说道。
“你看的是文章还是名气？”范闲紧皱眉头，厉声质问郭保坤：“若是不出名，就写不出好作品吗？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目光如此浅薄，还自称文人？”
他看向旁边的贺宗纬，将这个自称学子的人上下打量一番，讽刺道：“还风骨？连正式他人文字的涵养都没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诫子书》诸葛亮。”熟悉的句子不禁让江笙歌有些恍惚，她低声嘀咕复述道。
“不知江大小姐可愿赏李某一面光临明日诗会？”
江笙歌正沉思着便被忽然一叫，她回过神来，看向婉儿两人。
二人立马提醒她，是靖王世子李弘成在喊她。
江笙歌暗道不妙，示意婉儿两人一会儿趁人群不主意下楼先进马车，自己则是整理一下仪容、快步走下茶楼来到街道上，一是回靖王世子的礼，二是给婉儿两人打掩护。
“是江大小姐！”
“就是鉴查院院长义女江大才女？”
“是她是她，如此倾城貌美，也只能是她了！”
人群一边讨论着她，一边侧开为她让路。
“见过世子。”她浅浅一笑，屈身向李弘成行礼，带上社交面具。
“我们又见面了。”范闲向前一步，嘴角微笑，眼神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意看向江笙歌。
江笙歌假装之前的对视不存在，向范闲颔首低眉：“范公子。”
郭保坤瞪了范闲一眼，想要上前挡住范闲，却被李弘成瞪来的目光镇住，又不敢再往前。
“谢世子看重，笙歌明日定会准时到。”
其实靖王世子的帖子很早就送到她府上来了，江笙歌已经回拒过了，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驳回李弘成的面子，只能接下这个邀请了。
“师父那边急着找我，我便先退下了，还请世子、范公子保重。”江笙歌只想赶紧逃离现场，拉出冷师兄来当挡箭牌，向李弘成行礼后便退回到茶楼旁已候在那里的马车，上车离开。
简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既然范公子不去，那本世子也不敢强求——”
“诶，谁说我不去的。”范闲目送江笙歌的马车离开，然后对着世子反驳道。
“哈”范思辙哈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去吗？”
范闲一脸“什么？我哪里说过”的表情，伸出食指随意点了点，笃定地说：“你定是空耳了。”
范闲：江大小姐居然偷偷在远处看我？
江笙歌：（梗猫附身）Huh？H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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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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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