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飞醒来时天色将晚,她揉了揉眼,天上没有晚霞,只有一层厚厚的发灰的云,笼的满园花草都灰扑扑的失了颜色,像是有人在她眼前蒙了一层暗色的纱。
她盯着亭顶缓了片刻才算清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窝在李承泽的臂弯,坐起身,又发现李承泽的外衣盖在两人身上,而他闭着眼正睡得安稳。
她坐在原地,搞不清楚这个事态发展。
她确实是睡相不太好,难道是她自己滚到人家怀里去的?
不就是十几年没谈恋爱了么,要不要这么饥渴?!
杨逸飞,你下贱!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
风吹銮铃作响,远处廊下两个家仆走过,踏在落叶上发出声响,杨逸飞心虚一样把那外衣掀开都盖在了李承泽身上,又顺了顺睡乱的头发,再一低头,正对上李承泽那眼含笑意的目光,他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睡意,眼睛也是半睁开的,可这并不损坏他的魅力,甚至平添些慵懒气度。
杨逸飞:哦嚯,完蛋。
但毕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十分刻意的假笑,
“殿下留下来吃个晚饭?”
李承泽:……
撩不动,告辞。
……
杨府的晚饭很家常。
三菜一汤外加饭后甜点,有鱼有肉有青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并没有因为二皇子的留饭而铺张浪费。
李承泽午饭都没吃就赶来找杨逸飞,到了晚饭的时候自然饿得够呛,连盛了两碗饭都吃的干干净净,加之吃相还不怎么样,狼吞虎咽的好像有人跟他抢,给杨逸飞看的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庆帝怎么苛待他亲生儿子了,只能给他夹菜盛汤让他吃的舒坦点。
李承泽吃得尽兴,放下碗一抹嘴,抬头就看见杨逸飞的“慈爱”目光,目光飘移了一下,没读懂她那个诡异目光,干脆忽略掉就当没看见。
“白天忘记问殿下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杨逸飞捧着茶碗,小口小口抿着热茶。
李承泽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展了下双臂整了整宽大的衣袖,
“今晚街上热闹的很,想邀飞飞出去逛逛。”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除了上辈子这辈子都过的那些传统节日,庆国的其他节日她还真不知晓,她也曾出门凑过热闹,不过没留下什么好的记忆,从那次之后就不太出门了,更遑论是人多的地方,杨府又偏僻,离那些热闹的街道有些距离。
“今日迎夏,街上会有庆典,很热闹。”
李承泽邀请的语气特真诚,但杨逸飞一想这祖宗的行事作风,喜欢热闹又不爱看见人的臭毛病,怕不是要把街清空再出去逛,那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她自己就是生意人,将心比心,要是她是街道上的商贩,恐怕得恨得在家扎李承泽的小人儿。
刚想拒绝,这人下一句就是“不清街”,她抬头,不明白李承泽怎么突然转性了,可他只是一如往常的微微扬起下巴挑着细长的眉眼朝她笑。
……
满城烟火,花灯三千,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四下传来货郎响亮的吆喝声,暖光斑驳的洒在路过的每一个人的身上,有小儿追闹,有情人私会,也有醉徒起哄……处处透露着寻常的烟火气息。
杨逸飞瞧着左右街边的摊贩,眼里新奇的很。
红缎窗花纸糊灯笼,香包绣囊针线笸箩,蒸肉烧鸡甜果子,包子糖画糯米球,还有孔明灯同心锁拨浪鼓,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捏了一个又一个的泥人儿娃娃,狐狸面具眯缝着眼睛挂在架子上咧嘴笑……
女人一旦开始逛街是没有理智的,要不是李承泽身后还带着谢必安,恐怕早就和杨逸飞走散了。
一扭头,又发现杨逸飞驻足在一个小摊前,兴许是瞧上什么新鲜玩意儿了,不过都是些小物件儿,不算败家,买了还能讨她的欢心,他走过去,就见她对着两只钗犯难,一支描银蜻蜓,一支镀金牡丹,一眼扫过便知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小贩还在滔滔不绝的夸着自家卖的货。
李承泽抄着手在她旁边瞧了一会儿,伸手拿起那支镀金牡丹钗,对着杨逸飞的鬓边比划了一下,点点头招来谢必安,拿了钱袋扔出一块儿碎银。
“诶!”
杨逸飞拦他,拽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嘛!”
那小贩忙不迭的拿起银子,口中的好话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老爷真是好眼力!尊夫人戴这个好看极了!金牡丹花开富贵……”
“我也觉得这个好。”
李承泽听见摊贩的话也没否认,举了举手上的钗,帮她簪在了发上。
“不是?哪用得着给这么多!它哪值这么些银子。”
杨逸飞的关注点一直在那块银子上,觉得李承泽就是个冤大头,封建王朝的皇子都像这样败家?
“我觉得值,带在飞飞头上,它就值这些银子。”
李承泽收回手,又藏进进宽大的衣袖里,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杨逸飞愣住,脑子里冒出个怪异的想法,模模糊糊的,仿佛蒙在一片雾气中看不清明。
说不出的话,理不清的思绪,最后只剩沉默。
于是在那小贩一溜“白头偕老、天造地设、佳偶天成……”的吉祥话中,李承泽拉着已经死机了的杨逸飞走向了下一条街。
……
谢必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侍卫觉得很淦!
……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失的是京都四百八十座楼台中醉仙那一台,迷的是流晶河九曲萦回水流湍急的那一渡。
河面的花灯连起一条星河,拥簇着水里的月亮,水上千家画舫,传来幽幽曲声,也有姑娘站在画舫上,身段袅娜手捏香巾,朝着岸边遥遥地招着手。
杨逸飞见李承泽朝着那画舫上望,
“殿下观的哪是河灯啊,心都在那流晶河畔的姑娘身上了。”
话说出口杨逸飞发现这句话说的太有歧义,她本想调笑李承泽,怎么酸溜溜的,干脆闭了嘴。
李承泽自然也听出来了,扭头看她,
“确实是在流晶河畔的姑娘身上。”
杨逸飞与他对视着,在他那比海还要深邃,仿佛望不到底的眸子里,她好像感知到了一切。
她看到自己,看到他的整个人,看到还是少年的李承泽灵魂深处的纯真,看到了这一瞬存在于他们之间,那沉甸甸的、藏于雾气之中的奇妙存在。
在这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在海的深处,以前对他的模模糊糊懵懵懂懂的感觉和暧昧,一下子被真正的感情所替代。
所以,在这一刻,她才第一次真正的喜欢上他。
她想清楚了。
所以她笑了。
“笑什么?”
李承泽面露不解。
“我想起好笑的事情。”
杨逸飞身心舒畅,笑得停不下来,
“你知道这世上最浪漫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是……浪漫?”
李承泽先问了自己不太懂的词。
杨逸飞想了想,浪漫那么虚无缥缈的精神感受实在是不好解释,她斟酌着开口,
“就是……纵情纵意,不拘小节,饱含诗意,又充满幻想。”
“那这世上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杨逸飞看了看李承泽,双手交叠趴在了河畔的栏杆上,声音轻轻的,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
就是给瞎子数河灯啊。”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给瞎子数河灯。(陆花万岁!
飞飞觉得老二看上她绝对是瞎了,于是接下来就开始给他数河灯(x
没谈过恋爱,只能写成这样,感情部分算是挑明了,大概就是双向暗恋变成双向明恋了吧
幸苦谢必安了,要知道,我的每一段剧情,每一句话,背后都有谢必安作背景板,只是没写出来罢辽
向谢必安同志致敬!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谢必安:淦!
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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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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