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活得越浑浊，越喜欢干净的东西2

王启年要回家报平安，辛其榴和范闲也想溜了，却被陈萍萍左手右手，一把拉住。

陈萍萍把在京的各主办都召回来，一一为范闲介绍后，云淡风轻地宣布：

范闲为鉴查院未来的接班人！

“我不是来征求大家的意见，而是通报一声。”

“有谁不服，找机会杀了我就是！”

……

临时会议结束，第二次鬼鬼祟祟想溜走的辛其榴，再次被叫住。

辛其榴站在一旁，盯着忽明忽暗的油灯，默默听着陈萍萍和范闲的对话。

“鉴查院，是你母亲一手创建，这些年，我一直替她守着。这个院子，我终究要还给你。”

“时过境迁了！”

“时间过了，初心未改。”

“鸿胪寺任职是件好事，小榴的哥哥也在此处任职。谈判求和是国之大事，好好干，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告诉我。有什么人给你出难题了，也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什么事都行？”

“什么事都行。再困难的事情，我来办！”

……

范闲离开去往鸿胪寺上班。

辛其榴第三次偷偷摸摸地想溜走，没成功。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辛其榴咽咽口水，干笑着说“庄墨韩先生不见了，我还是去找找吧。”

“庄墨韩的事，一处已经去找了。”陈萍萍坐在轮椅之上，微笑说道：“今天的事，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延长。

辛其榴的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院长哪里的话，书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以为，当你说出模拟画像的事，已经做好了准备。”陈萍萍摇头叹息道“之前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粟粟的身份，直到你对司理理说起模拟画像一事。我才隐约想起来，小时候，你在陈园见过她一面。那时候你和她才不足4岁啊！”

“模拟画像没有那么百分百的准确性。刚开始我对粟粟也只是怀疑，直到……”辛其榴双手牢牢地抓着桌子的边沿，接着说道：

“直到外爷莫名其妙得到了长公主和二皇子结党营私的证据。我才确认，粟粟是鉴查院的，不对，是你的人。说起来，这些年，多亏了院长，我才躲过了那么多的绑架和刺杀。”

陈萍萍叹息一声，说到“所以你从那以后，再也没去过陈园。是在埋怨我，拆散了你和二皇子？”

“不是的。即使没有那件事，我和他也注定没有结果。”辛其榴缓缓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我只是，没办法再相信你。自那以后，我忍不住怀疑，哥哥投靠太子殿下，甚至我被选为婉儿的伴读，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

辛其榴看着陈萍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院长，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陈萍萍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奇怪，很满足的神色，摩挲着轮椅扶手，问道：“小榴，你认识叶轻眉吧！”

“……是”

“范闲是陛下和她的孩子，想必你也猜出来了。”

“……是”

“叶轻眉……”陈萍萍平静而深邃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小花上，呢喃着叹息，“我这一生，再也未有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子，不，应该是再也未有见过像她那样的人，她像一个仙女一样降落到这片凡尘之中，拼尽自己的全力，改变她所应该改变的，拯救她所认为应该拯救的。她帮助了我，搭救了我，挽救了庆国，美好了天下……”

“可是，在那么美好的小叶子最需要我们的那一天……”陈萍萍的声音，悲伤到了极点，“恰在那时，我，范建，五竹，叶重，陛下……所有的人都恰好不在京都，恰好她又刚刚生下孩子，是在最虚弱的时候！”

辛其榴手嗓音干涩，问道“我听说你已经替她报了仇，血洗了京都？”

陈萍萍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

“杀得都是一些小喽喽，还有人藏在后面，藏得很深很深。

事实上，当年太平别院一案根本就没有结束！

一日未把隐藏在身后的人揪出来，小叶子的仇就不算报完，范闲就始终面临着危险！”

辛其榴手掌用力地、死死地握紧，抿着唇问道“院长为何和我说这些？难道我有能力帮你复仇吗？”

陈萍萍轻轻地抚摸着轮椅光滑的扶手，说道：“当初，太平别院，最不可能离开小姐的人——五竹，恰巧也离开了她身边。毫无疑问，这是我这些年来最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要五竹在她身边，这个天下无论是谁，只怕都很难把她杀死。”

陈萍萍的唇角耷拉着，缓声说道：“然而直到很多年以后，五竹告诉我，他在范府外面的小巷子里，遇到了一个人，他杀了那个人，而且自己也受了重伤，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个世上能够伤到五竹的人太少，除了四位大宗师之外。”陈萍萍平静地说道：“还有神庙！”

陈萍萍深深地望着她，问到

“小榴，你和她们一样，来自神庙，对吗？”

辛其榴的脸惨白的如同鬼一样，挣扎着说道

“哈哈哈……院长是在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来自神庙。”

“肖恩。”陈萍萍缓缓突出两个字，说道“得知他有可能知道神庙的秘密，我在你身上首次感受到杀意。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但在黑暗中行走多了，杀意这种事，很锋利，很难隐藏。”

他叹息道：“而且，小榴啊，你和小叶子一样，太过温柔。”

辛其榴就快要站不稳，周身冰冷，手脚麻木。

陈萍萍的声音变得锋利，尖锐：

“所有伤害想要伤害范闲的人，我都会把他揪出来。

我也会拼尽全力，让范闲拥有自保的能力。

可是，对付神庙，我需要一个盟友！”

辛其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无法呼吸，艰难地说道：

“所以你设陷分开我和李承泽，再设计我和范闲相遇，就是为了保证我能成为你合格的盟友？”

她颤抖着问“万一我不答应呢？万一我也想杀了范闲呢？”

“小榴，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年。”陈萍萍温和地说“虽然你可能来自神庙，但你是个好孩子！更何况，你很重视家人和朋友。”

“别忘了，辛其物一直在京都，而鉴查院的势力范围也包括了宁州！”

“小叶子当年对我说，你是希望。当初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陈萍萍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枯干的双唇微微颤动：

“人活得越浑浊，越喜欢干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