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李承泽一杯毒酒死在了我面前。

鲜红的血顺着李承泽嘴角流下,滴在他月白的锦衣上,十分刺眼。

“不!不要!李承泽!”我奋力朝李承泽跑去,可无论我多么努力,却永远也触碰不到他。

李承泽缓缓侧头看向我,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我听到他对我说。

“凡我所求,皆不可得。”

“秦月,我许是不能同你一起下江南了。”

......

“小姐!小姐!快醒醒呀,今日是靖王世子诗会,您再不起可就要迟了。”丫鬟青溪急的直摇我的胳膊。

“小姐!真的不能再睡了!”青溪欲哭无泪,不得已只能使出杀手锏,“您要是再睡我便将您摔坏老爷琉璃瓶一事告知于他。”

我猛地睁开了眼,支起身子坐起来,心口泛起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按着胸口,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小姐!您怎么了!”青溪见状,忙蹲下来,一脸担忧。

我摆了摆手,“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接着我穿上鞋,伸出手点了点青溪的头,“不许说。“

青溪愣了下,想到小姐说的应当是摔碎琉璃瓶一事忙道:“是是是,奴婢不说,奴婢自然是守口如瓶。”

青溪赶忙将我拉到梳妆桌前为我洗漱梳妆。

青溪心里想着,果然小姐随老爷啊,晚上不睡白天睡不醒。

小姐还好是在家中睡,老爷更甚是直接在朝堂上睡,睡着就算了,那呼噜声还如雷鸣,得亏不当着陛下的面睡。

到达诗会的时候世家小姐和公子们都已经整整齐齐坐在自己位置上了。

“月儿妹妹来了。”李弘成脸上挂着笑。

我扫视了一圈,“他来了吗?”

“还未到,你先上二楼休整片刻,他若是到了,我差人告知于你。”

我点点头,顺着红木阶梯上了二楼,坐在廊桥之上,正好能将诗会现场一览无余。

许是昨夜看话本看的太晚,单单坐在这都有些犯困,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撑着脑袋睡着了。

不多时,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我幽幽转醒。

只见宫中编撰郭保坤正在与一着藏青色衣衫的少年斗嘴,郭保坤言语之中尽是挑衅意味。

不过那被称为范闲的似乎在找什么人,不乐意搭理他,气的郭保坤脸色十分难看,配上他蓄起的小胡子颇有些喜感。

世家小姐们所坐的这一边都用纱幔隔着,范闲径直掠过那纱幔,在世家小姐中寻找起来。

那些小姐们对于他这种无礼行为纷纷低下了头,有的甚至用自己的宽大衣袖遮住自己的脸,生怕被这登徒子瞧去了。

我坐在二楼,直勾勾地盯着范闲。

这范闲生了个好模样,可这身衣服,实在不敢恭维。

听说他从澹州来,这身确实很澹州。

范闲找了一圈许是没找到,提脚便要上二楼。

李弘成见状赶忙抬手拦住范闲,“哎,范兄,二楼这位可得罪不起。”

“没事老李,我不得罪她。”范闲一笑,掠过李弘成径直上了二楼。

见到是我,范闲拱了拱手,“冒犯姑娘了,我找的人不在这儿。”

我礼貌性的弯了弯嘴角,他朝我点了下头,然后转身下了楼。

下楼后,他又同范家嫡女范若若说了些什么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贺宗纬又和郭保坤跳了出来,言语里明嘲暗讽范闲粗鄙无礼、好色不堪。

范闲倒是懒得搭理他们,靖王世子李弘成作为此次诗会东家,出面调和提出以诗会友。

我虽也对诗词有些研究,但我更爱看些话本,近来出的那《红楼》就很是和我心意,不知是谁写的,竟有如此才华。

郭保坤一听李弘成所言,立刻开始迈着步子说要十部一诗。

我觉得实在无聊,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后院,伸了个懒腰,轻车熟路来到一凉亭内,四周观察了下,并无他人,我便脱了鞋,蜷起腿,躺在竹编椅子上小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貌似听到有人在唤我。

揉揉眼睛,我闻声望去,只见一青衣少年抱臂而立,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我看着他这身装扮,低调奢华,眉眼间却戾气逼人,透着淡淡的冷意。

气场很足,可这人从头瞧到尾还是会让我觉得他有些柔弱,娇气的很,气质固然矜贵,可那柔弱模样好生惹人怜。

“二皇子殿下。”我刚睡醒,嗓子有些发黏,这声二皇子叫的有些缱绻意味。

李承泽面容清俊,身形修长,周身透露出一种难以亲近之感,狭长的眼睛里冷冰冰的,鼻高唇薄,像一只养尊处优的傲娇猫咪。

湖面拂来一阵微风,撩起他额前的刘海,凭添了几分慵懒。

我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直起身子,伸出脚去寻找我的鞋。

找到后俯身拉起鞋后跟将鞋穿好,站起身朝李承泽走几步,福了福身,“参见二皇子殿下。”

“两年不见,秦小姐还是这么恣意。”李承泽视线落在我脚上,话中意有所指。

我扫了眼他堪堪算跻在脚上的锦鞋,玩味道:“与二殿下相比,我还是略逊几分。”

李承泽绕过我,径自脱了鞋,懒散的坐在亭中的凭几上,谢必安上前放下一盘葡萄,和一本书,我瞟了眼书名,竟是《红楼》。

我走到李承泽旁边,挪了下竹椅坐下,撑着脸看李承泽,“二殿下也读红楼。”

李承泽拿起书,又拿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目光聚焦在书上,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后,皮也不吐直接咽下去,“红楼妙极,读此奇书,足慰平生。”

一小厮从远处小跑而来,谢必安将人拦在亭台之外,“就在这儿说。”

小厮闻言跪下行礼,恭敬道:“世子让小人回报,前方会诗,郭保坤提议,十步一诗,月色之前所作之诗,将作对决。”

李承泽没有从书中挪开眼,淡淡道:“范闲同意了。”

“范闲拒绝,他说随便郭保坤和贺宗纬写多少诗他只作一首就可以获胜。”

我不禁感叹道:“好狂的口气。”

李承泽轻笑一声,“好。”

“你认识范闲。”我探着身子从李承泽面前的盘子里拿了颗葡萄喂入嘴里。

“想认识。”

“为何。”

李承泽不答,我能猜到几分,陛下给林家郡主林婉儿同范闲赐了婚,并扬言娶了林婉儿,内库大权便交予范闲。

想必李承泽是想拉拢范闲,作为他和太子争斗的得力助手。

不多时,方才那小厮又小跑了过来,说是范闲在诗会上作了首极妙的绝句。

紧接着又是一小厮匆匆而来,一来便直直跪下,吟道:“风急天高猿啸哀。”

他吟完起身离开,又一小厮小跑着跪下,继续道:“渚清沙白鸟飞回。”

听及此,李承泽放下手中那本红楼,拿起手边那盏茶,浅浅抿了一口,“好诗。”

就这么前前后后八个小厮将范闲方才所作之诗一字不差的转达李承泽。

听罢,李承泽又将诗中末尾两句重复了一遍,放下那茶盏,起身面向那平静的湖水,负手而立。

“万里悲秋,百年多病,短短几句写尽千古忧愁,今日诗会有此一首,留史册。”

语毕,李承泽伸了一个懒腰,继而抱袖懒懒站着。

“这范闲,着实有几分才气,好一个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我话语中,毫不掩饰我对范闲的欣赏,这下我也对这范闲生了几分好奇。

我本是不乐意参加这诗会的,李弘成这人常举办些诗会、茶会,可赴会之人无非都是些冲着李弘成身份而来的趋炎附势一派,我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没料到今日这小小诗会,竟有如此才华出众之人。

一阵打斗声从亭外传来,我歪着头去看,居然是范闲同谢必安打了起来,谢必安可是京都第一快剑,但如此范闲也并未落入下风。

两人过完一招,停了下来,正欲再战,李承泽出声了,“让他进来。”

范闲很是不羁,“我为什么要进去啊。”

李承泽倒也不恼,眯了眯眼,“那你就回去。”

一听这话,范闲一身反骨,迈着步子进了凉亭。

见到我坐在里面,似是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接着冲我笑了笑,算是对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问好。

我就着李承泽刚刚喝过的那盏茶饮了一口,也冲他笑了笑,我这次看着范闲的眼睛闪着光,我欣赏范闲。

李承泽转过身,见我拿着他喝过的茶盏喝茶,也并未多说什么,眼神落在了范闲身上。

范闲负手而立,少年意气。

“范闲。”李承泽和范闲相对而立。

“你认识我。”

“太子视你为仇雠我自然要记住你的名字。”

“你谁啊。”

李承泽没有立刻回答范闲,狭长的眼睨着范闲,从容的坐下来,抱着胳膊,修长的手指在胳膊上有节奏的搭了几下,看向湖面,“三次机会。”

“二皇子。”范闲瞥了眼远处,语气竟是有些散漫,似是早就知道李承泽的身份。

李承泽闻言转过头看向范闲,语气中带着赞许,“真聪明。”

“殿下找我有事儿?”

“我与太子有些嫌隙,而你又是太子反感之人。”

范闲皱了皱眉,“殿下是想拉拢我吧。”

李承泽身子微微前倾,眉宇间显出戾色,语气突然加重,“杀你。”

“用你的尸体当礼物给太子,让我兄弟二人重归于好。”

李承泽眼睛盯着范闲的脸,不想放过范闲的任何微小表情变化。

范闲听闻此话,目光投向我,又将胳膊撑在桌面上,倾身逼近李承泽,“殿下不避嫌。”

李承泽伸出手拍拍我的腿,“自家人。”

我自认为极其友好地附和,“你们聊,不必在意我。”

见状,范闲继续道:“那殿下不如也猜猜,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先抓住你。”

话音刚落,范闲的头发便被削落一缕,谢必安的剑已经落在了范闲的脖子上。

范闲微微偏头,喉结上下滑动,抿了抿唇,用轻松的语气道:“看来还是剑快。”

见着桌上的葡萄,范闲镇定自若的抓起一串,吃上一颗,还不忘评价道:“嗯,甜。”

李承泽对范闲很是觉得有意思,说狠话吓他,“我一句话,你命便没了。”

“殿下不会杀我。”范闲嘴里嚼着葡萄,吐字有些含糊。

“为什么不杀,我说了,用你的人头让我和太子殿下和解。”

“杀一百个范闲也不能重归于好。”

“放肆!”谢必安将剑更逼近了些。

范闲有一瞬的慌了神,但又很快冷静下来,把口中的葡萄皮吐出,又咬了颗葡萄开始吃。

“还有吗。”李承泽嘴角的弧度很是耐人寻味。

“殿下要真是想杀我,不会在这儿,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更不会当着夫人的面。”范闲吐出葡萄皮,再咬一颗,继续道:“太没智慧。”说完又吐出葡萄皮。

听到范闲这样说,李承泽似乎心情大好,笑着吩咐道:“必安,收了吧。”

谢必安利落的收起剑入鞘,无视范闲瞪着他的愤愤目光,走出了凉亭。

听到范闲将我称之为夫人,想必是误会我和李承泽间的关系了,“我和殿下只是朋友。”

范闲咧嘴一笑,漏出一口白牙,“男女之间哪来的什么纯友谊。”

“纯友谊…是何物?”我有些费解。

“通俗点来讲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我不置可否,我同李承泽,确实算不上清白,此刻我都不敢看李承泽。

范闲背靠矮桌,就着地榻坐下来,吃着手里的葡萄,好不从容。

李承泽揪了两颗葡萄,自然而然的将其中一颗递给我,另一颗塞进自己嘴里,“诗写的极好,一出我便想见见你。”

范闲侧着脸,语气略有嫌弃,“我可不想见你,我要是知道殿下在儿,我一定不往这儿走。”

李承泽作不解状,“为什么。”

“太子知道我今天在这儿见过殿下了,他一定会觉得我已经投靠殿下,往后日子,我不会好过。”

李承泽垂了垂眸子,眼底的情绪被额前的刘海挡了些许,让人更加看不清猜不透。

“聪明,不仅有文人才气,还有处世的精明,难得。”

不一会儿范闲将手中的葡萄吃完了,独留一地葡萄皮。

李承泽见状端起桌上那盘葡萄,放在范闲身边,自己就那样赤脚蹲在一旁,从盘中挑了颗圆润饱满的反手递给我。

我接过来吃掉,又拿起桌上的《红楼》读起来,他二人的估计得聊一会儿,我便看看书打发下时间。

我听到范闲问李承泽相不相信一见钟情,也看到李承泽顿了顿接着摇了摇头。

看着李承泽的侧脸,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梦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李承泽的马车上了,同行的还有李弘成。

“月儿妹妹你醒了。”李弘成注意到我,笑着说道。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我怎么上的马车。”

问完我一想,这问题真傻,李承泽细胳膊细腿的连剑都快拿不动,肯定是李弘成将我弄上来的。

“我。”李承泽手撑着脸,直勾勾看着我。

我忽而失了神,移开视线,笑着说:“我看起来很好骗。”

李弘成见状,立刻出声,“我替承泽作证。”

“出息了,二殿下。”我学李承泽撑着脸看他。

闻言,李承泽轻笑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同我讲一声。”

“上个月。”

两年前京都下了前所未有的大雪,我突然生了场大病,找遍京都都没能找到可以医好我病症的医师,偶然一道士上门,说是我那两年命数与京都风水相克,要想痊愈,需将我送往江南疗养两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当时已无他法,爹爹便按照那道士所吩咐的将我送到了江南的别院。

出奇的,到江南的当天晚上我就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

如今两年之期已到,爹爹派人将我接回了京都。

“我看你恢复的极好。”

“正是如此。”

李承泽大我两岁,幼时的他太像他的母妃淑贵妃娘娘,书痴,除了读书练字,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李承泽大多时候都在读书,即使我去找他,也只不过是扔给我一本书,叫我安静些。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俩养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

再后来,更大了些,爹爹说我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后少往宫中去寻李承泽,要避嫌,以免落人口舌。

我应了下来,结果我发现不去找李承泽,我这一天天过的极其无趣,便天天往街上跑,到茶楼中听书喝茶。

京都的大街小巷构造如何,哪里有什么铺子,哪家的茶煎的最香,我早已摸的一清二楚。

原本我一世家小姐,整日上茶楼,是极不合规的。

可我是爹爹老来子,他也不愿将我关在府中让我独生烦闷,只是命府中的护卫将我保护的更仔细些。

即便我天天游历街巷,做客茶楼,心中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总会想起李承泽,可李承泽在宫中,我也不好去找他。

不过幸运的是,陛下为李承泽在宫外开了府,这下反倒方便了我去找李承泽。

自李承泽开府以来,时不时会有官员上门拜访,我倒是自觉回避。

李承泽却将我按下,递给我纸笔,要我在一旁练字,说是磨练磨练我的心性,丝毫不担心我将他们的谈话听了去。

再之后我就生了那场病,两年时光一晃而过,再次回到这京都城,熟悉又陌生。

皇宫内,侯公公迈着小碎步,夹着嗓子一路小跑喊着:“陛下,陛下。”

他将今日诗会所发生之事一一禀告给庆帝,末了,揣摩了一下陛下的心思,又说:“今日那凉亭中还有一人。”

庆帝推门的动作停住了,“哦?”

“秦家二小姐,秦月,现下二殿下与她还有李弘成世子三人同乘马车,正往街上去。”

庆帝背着手,踱了几步,头发用一根玉簪随意盘着,发丝有些凌乱,“秦业的女儿回来了。”

“是的陛下,今日二殿下与范闲在凉亭中说话时,并未避开她。”

庆帝突然没由来的笑了起来。

“你说,你要是坐在朕这个位子,你最怕什么。”

庆帝表情高深莫测,也不等侯公公回答,转过身,走向殿外,拍了拍那廊桥正中间的石柱,自顾自道:“要是这根柱子断了,朕这宫殿也就变为一片废墟了。”

侯公公悟了过来,忙道:“陛下所言极是,人若是有了弱点,那便一击必溃。”

悄悄改一下开头和格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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