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楼被一连封了七天,今日却有人从西边的后园翻墙而入。刚打开门准备透气的桑文瞧见站在墙下的萧宁,一脸惊讶,上去就要拉着她往没人的库房跑。
“萧二姑娘,这地方现在这么危险,你都逃出去了,现在怎么还要回来啊?”桑文道。
萧宁道:“长话短说,我的乐谱平常都放在何处?”
“你问对人了。”桑文略笑了笑,“我就是怕官兵搜查的时候有所损坏,所以都收起来放在我那里。”
《琵琶行》上卷,《铜雀台》全篇。只要是留在抱月楼中的词,基本上都被桑文极为细致地整理过,萧宁翻看时不免说道:“桑文姐姐有心了。”
“本想销毁的,如今查看过的都没署名字,有些舍不得了。”
桑文一时惊诧,“这词曲已经再无现世的可能,萧二姑娘一番心血,难道还要将她毁去不成?”
萧宁自进京在使馆中安顿过后,今日一大清早就立即来到了楼内。想销毁那词,一是因为那词本就不属于自己,二也是为了不暴露自己曾在京城中的行迹。
可桑文脸上的爱惜是真的。
“桑文姐姐若真的喜欢,就留在自己手里吧。只是有两件事,我想拜托桑文姐姐。”萧宁和缓道。
桑文听了连忙认真点头。
“第一件事是,不要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两篇词的存在,就当她已经在官府搜查中遗失了。”
“第二件事,就算有人发现了这两篇词的存在,不要说是我写的。”萧宁一顿,“尤其是,范闲。”
监查院。
陈萍萍在大堂里忙着举铁,倒还是把萧宁的话都听进去了。
“那个袁梦,真是司理理给你介绍的?”
萧宁默默撇了个嘴,“是。”
反正现在无论谁修书一封去问司理理,司理理也只能碍着自己是二公主回答是。
“不过我觉得,袁梦、司理理这些人,跟南庆权贵熟悉再正常不过了,袁梦是可疑了些,但司理理现在远在北齐,根本没有那个掺和的必要。”
“我今日来找世伯,是觉得袁梦这个人最好还是得有人暗中监视。现在这短儿就在范思辙和我身上,已经被二皇子捏着了。她太关键了,要么有一天成了范家通敌的人证,要么有一天成了三皇子通敌的人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搞个塌天大祸出来。”
“所以我觉得,这张牌无论如何,还是抓在世伯手中最为稳妥。”
陈萍萍坐在堂中央看了萧宁好一会儿,越看越费解。
“你好歹是齐国公主,又没真掺和到里面,你怕什么呀?”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认识的这孩子祖祖辈辈里面也没有什么乐于助人的基因。
萧宁谦静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萍萍直皱眉头:“说人话。”
过了须臾,萧宁声音却不大,冷冷道:“李承泽这阴损货色,还敢坑我。”
陈萍萍随后哈哈大笑。
门前的树被风一吹一地落叶,范思辙找了把笤帚慢悠悠的扫地,过了好一会儿,扭回头冲房顶上说:
“我要一直装看不见你,你是不是还就不下来了。”
换了男装打扮的萧宁认命的从房檐上跳了下来。
“我本来今天也是想劝你到北齐避避风头,哪知道刚来就发现你和范闲已经决定了。”萧宁一顿,“所以今儿这一见,就当送别吧。”
萧宁潇洒说完,就准备按原路再翻回去。
“等等!”
“你人都来家里了,既然要送就再送我一段吧。”
萧宁被拉上马车,就看见面前坐着的范闲。
萧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范思辙,“这不是有人陪你去了吗。”
“我就是个传话的。”范思辙道:“是我哥说,下次碰见你一定要把你带来见他。”
萧宁目光正好正对上范闲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
“见谅,去陈院长那碰不着你,北齐使馆我又没法进去,只能靠范思辙了。”范闲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水。
“小范大人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我就是好奇。”范闲面色平静,“你好歹也是堂堂北齐二公主,干嘛掺和抱月楼这种买卖啊?”
萧宁没看震惊得不行的范思辙,拿了个梨开始啃。
“里面哪有我一文钱。”
两人从城门口下了车,萧宁终于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头顶上空突然出现了油纸伞。
范闲道:“一起走一段?”
萧宁不说话,就当默认。
“其实也很简单,我能来南庆的机会不多,抱月楼这个理由已经是名正言顺。”
“你很不喜欢待在北齐吗?”范闲问。
萧宁思忖了,道:“其实很多齐人,都不喜欢现在的北齐。”
“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而且你和我说的话,我觉得都对。”范闲道。
“你今天出了监查院之后。陈院长同我说,监查院中的人,话可以听一半信一半,但如果是你的话,可以信得多一点儿。”他说到这里一顿,“就算是,把对他缺失的那部分信任,放到你身上。”
“陈世伯对我评价这么高啊。”萧宁面色拘谨,“不过也是,我不像你。从小到大确实没听他怎么夸过我,虽然心能感觉到那份信重,但终究是让人觉得远了些。”
范闲一下改了神色,点点头,意味深长,“没办法。我是半吊子,大生瓜,二百五,愣头青。搁在北齐这种狼一窝狗一窝的地方死一万次都不够,可不得多嘱咐着点。”
萧宁半晌没说话,须臾。
“在世伯眼里,咱俩还真不分你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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