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自圆滚滚那桩趣事过后,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年末。

胤礽那日得了新的变异土豆种子,本来是想直接拿给康熙的,可念头刚起,脑海里就响起了小七声嘶力竭的劝阻:

【宝宝,不能给!不能给啊!这种子凭空冒出来,皇帝要是问起出处,你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胤礽被它哭嚎得没了脾气,觉得这话在理,只好悻悻地把那袋宝贝种子又塞回了储存空间深处。

唉,都怪积分攒得太慢。若是去皇庄前就能到手,哪还用得着现在这般藏藏掖掖的。

腊月的风愈发凛冽,寒气一日重过一日。

御书房里却暖意融融,银丝炭在鎏金火盆里噼啪作响。

胤礽窝在铺了厚厚锦缎的小软椅上,脚丫子悬空晃悠着,正专心在空间里翻看小七给的新东西。

“殿下,您瞧,外头落雪了。”贴身太监高三变说道。

高三变经过梁九功一段时间的调教,如今被康熙放到了胤礽身边伺候他。

胤礽猛地回神,扭头望向窗外,细碎的雪沫子打着旋儿飘落,渐渐变得密集。

“哇!真的哎!”胤礽雀跃道。

他扭过头,眼巴巴地望向书房里端坐于紫檀大案后的那道明黄身影。

康熙此刻正凝神提笔,在洒金红纸上挥毫运墨。

胤礽耐着性子等了半晌,见康熙还没有停笔歇息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蹭到康熙脚边。

他拽了拽康熙的龙袍下摆,仰起脸问:“阿玛,您还没写完吗?”

康熙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痕晕开一小团:“这才写到哪儿?刚写第三个福字。”

胤礽小脸顿时垮了,瞅着案角那厚厚一沓待写的红纸,难以置信:“阿玛,这些……全都得写完吗?”

“嗯。”康熙简短地应了一声,手下不停。

眼角余光瞥见胤礽耷拉的肩膀,他心下一软,放下笔将人抱到膝上,“怎么,咱们太子爷是想出去玩雪了?”

胤礽的眼睛瞬间亮了,却又懂事地摇摇头。

他是很想出去玩,但是......一想到要把阿玛一个人孤零零得丢在书房里,他又有些不舍得。

小太子扒着桌沿,自告奋勇:“阿玛,保成来帮你一起写。”

康熙眉梢微挑,打量着胤礽肉乎乎的小手,有些怀疑。

这孩子,握笔都还费劲呢,哪能写这么大的字?

可看着胤礽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又不忍打击儿子的积极性,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

“好,”康熙笑着将毛笔递到那小手中,用自己的大手稳稳裹住,“那保成便与阿玛一同写。”

新春赐福的尺幅,对于年仅四岁的胤礽来说,还是太大了。

即便有康熙带着他一笔一划,但划出的笔画依旧歪歪扭扭,像条不听话的小蛇。

胤礽盯着最终成型的那个字,小脸皱成了一团,伸手就要把纸揉了。

“好丑啊!阿玛,这字太丑了,丢了吧。”

胤礽对自己的作品十分不满意,简直有损他太子爷的威名。

康熙却抢先一步把纸拿了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眼底满是笑意:“丑吗?朕倒觉得挺好。这可是咱们保成人生中第一个福字,千金不换。”

说罢,也不等胤礽反驳,便扬声唤道:“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应声上前。

“去,把这个福字给朕贴到窗上去,让往来的人都瞧瞧,咱们大清的太子爷,今日可是开了笔,会写福字了!”

“嗻。”

梁九功喜滋滋的接过太子爷的墨宝,毕恭毕敬地退下去张罗了。

胤礽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个丑丑的“福”字被梁九功牢牢地贴了上去。

他趴在康熙膝头,看着窗上歪扭的字迹,脸颊微微发烫。

康熙抚着他柔软的发顶:“还接着写吗?”

见小家伙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康熙笑了笑,重新取过一张新纸,自己执笔蘸墨。

胤礽安静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好奇:“阿玛,你写这么多福字干嘛呀?”

“赏赐给大臣们。”

“啊?”胤礽更困惑了,“不能赏点别的吗?珠宝什么的?”

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多好啊,他看着就喜欢。

康熙闻言,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差点糟蹋了一个“福”字。

这话可真是问到了他的痛处。

朝廷正在平定三藩,仗打得艰难,银子更是如流水般花出去。如今别说国库,就连他自己的私库,也快瘦得跑老鼠了。

这亲手写的福字,已是眼下最体面、也最省钱的恩赏了。

康熙面上不动声色,语气沉稳地解释:“保成莫要小看这御笔赐福。

此乃朕亲笔所书,承载着天家福泽与期许,代表着朕对他们的看重。

对于臣子而言,这是无上的荣光,比什么金银珠宝都强。”

“哦……”胤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那阿玛,为何不叫裕皇伯、恭皇叔他们一起来写呢?你一个人写这么多,好可怜啊。”

可怜?

康熙被儿子这直白的同情噎了一下,心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他堂堂天子,竟被个小娃娃给同情了。

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维护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你裕皇伯他们……嗯,字写得不太好看,难登大雅之堂。这等彰显天家恩典之事,还是得阿玛亲力亲为才好。”

胤礽信以为真,立刻用小手拍拍康熙的胸口,一副“我懂你”的模样。

他奶声奶气地安慰:“没事的阿玛,你别难过。保成帮你,保成写得可认真了。”

说罢,便挣脱下地,哒哒哒跑到他的小桌子前,抓起他的小毛笔哼哧哼哧地在一旁的纸上开始他的“创作”。

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禀报:“万岁爷,索相和明相来了,说是有东西要呈给您。”

康熙眉梢轻挑,索额图与明珠?

这两人素来面不和心也不和,今日倒是凑到一块儿来了。

眼看来不及把人抱去内间,他目光迅速扫过书案下宽敞的空间,当机立断,一把将还在埋头苦干的胤礽捞起。

小家伙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

"阿玛?"胤礽茫然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轻巧地塞进桌帷之下。

康熙低声叮嘱:“保成乖,先在这儿待一会儿,别出声。”

“欸?”胤礽眼前一黑,懵了。

阿玛这是做什么?玩捉迷藏吗?可他还想写字呢!

外间脚步声渐近,索额图与明珠一前一后步入御书房,恭敬行礼:“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索额图起身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圈御书房、

他最近几次面圣,都未能遇见小太子,心中不免失落。

尤其想到张英那老家伙在他面前炫耀曾得见太子多么聪慧和可爱,还得了赏赐,更是酸得心口发堵。

康熙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指尖在案上轻轻一叩,淡淡开口:“索相这是在寻什么?”

索额图忙收敛心神,脸上堆起笑:“回皇上,臣…… 臣就是瞧着御书房的陈设雅致,多看了两眼,没寻什么。”

一旁的明珠将手里的锦盒递上前:“万岁爷,这是臣寻来的上好墨锭,想着您写福字能用得上,便给您送来了。”

康熙接过锦盒随手放在一边,拿起刚写好的两张福字,递到两人面前:“正好,朕这儿刚写了福字,你们俩各拿一张去。”

索额图抢先双手接过,低头细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字歪七扭八的,连笔画都快认不清了。他近来并未有何处得罪皇上啊,何至于得此……不堪之作?

他心下忐忑,试探着问:“皇上恕臣眼拙,这字笔意高古,臣一时竟未能参透其中玄妙……”

恰在此时,桌下传来极轻微的窸窣声,像是布料摩擦的响动,还夹杂着一声小小的 “唔”。

康熙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语气平淡:“这不是朕写的,是太子写的。”

索额图脸色瞬间变了,立马换上一副笑容,对着那张纸连连称赞:

“哎呀!原来是太子殿下墨宝。臣就说嘛,这字灵气十足!不愧是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字!”

康熙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这老狐狸,变脸倒快。

他摆了摆手:“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索额图目光仍不死心地往那桌案方向瞟,脚下像生了根,磨磨蹭蹭不肯挪步。

他巴望着能多留片刻,或许能等到小太子现身。

“索相这是还有事?”

“没事,没事。臣这就走,这就走!” 索额图嘴上应着,身子却不见动。

康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别装了,朕又不是什么恶人,还能拦着你不成?”

他弯腰将里头那个快被闷坏的小家伙捞了出来,“出来吧,再憋下去,小心闷坏了。”

小太子顶着一头被蹭得乱糟糟的软毛,刚一露头,就不满地撅着嘴:“阿玛!我又不是小狗,怎么能把我塞在桌下?”

“是是是,是朕的不对。”康熙替他整理下衣冠,笑着哄了句,“今日朕特许太子爷多吃一块桂花糕,好不好?”

“两块。”胤礽伸出两根手指讨价还价,样子像只讨食的小狐狸。

康熙忍不住笑了,捏了捏他的小脸:“好,两块就两块。”

他嘴上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回头让小厨房把一块桂花糕切成两半,既应了承诺,又不怕保成吃多了闹肚子。

胤礽的气消了大半,却还是哼了一声。

康熙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呆立许久的索额图,温声对怀里的胤礽说:“保成,来,见过你叔姥爷索额图。”

眼见朝思暮想的小太子终于从皇帝怀里转过身来,一张小脸玉雪可爱,眉眼间竟能窥见几分先皇后昔年的神韵,索额图顿时激动得喉头哽咽。

这是他们赫舍里家的孩子啊!是大清朝的储君啊!

“奴才索额图……恭请太子殿下金安!”他郑重其事地跪下行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胤礽被这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无措道:“快、快起来。”

索额图这才起身,目光却始终舍不得从胤礽身上移开。

“老臣失仪了……只是见到殿下这般聪慧灵秀,心中实在欢喜得紧。”

他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上前半步,眼中满是期盼:“老臣……能否有幸,抱一抱殿下?”

康熙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索额图伸出的手立刻僵在半空,讪讪地缩了回去,却也不敢再强求。

胤礽躲在康熙腿后,探出半个小脑袋,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举止奇怪的叔姥爷。

这人笑得怪怪的,看起来不太对劲。

他小声对康熙说:“阿玛,他好像故事里那个狼外婆,想骗小红帽开门吃掉的狼外婆!”

索额图:“……”

他虽然没听过什么狼外婆的故事,可听太子这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角色。

这话一出,索额图的脸瞬间红一阵白一阵,站在那儿进退两难,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康熙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笑意,肩膀微微抖了抖。

太子童言无忌,却歪打正着地戳中了索额图的软肋。更让康熙欣慰的是,保成到底还是与他最亲,没被外人的热络轻易哄了去。

看够了热闹,康熙也没忘了正事。

索额图毕竟是太子的母族,将来太子在朝堂上立足,还得靠他帮衬。

他敛了神色,目光落在面色尴尬的索额图身上,语气缓和了几分:“太子年幼,说话直来直去,你身为长辈,莫要计较。”

“你是太子的母族,往后太子的事,你得多上心。”

他顿了顿,目光在索额图身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道:“索相,你任重而道远啊。”

索额图心头猛地一跳,随即涌上难以抑制的狂喜。

皇上这话,是默许甚至鼓励他亲近太子了。

“奴才谨记皇上教诲。”他连忙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哑,“赫舍里一族必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飘向那个躲在康熙身后的小身影。

一旁的明珠始终冷眼旁观,直到索额图转身欲走,他才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看似无意地挡了半分去路。

“索相留步,”明珠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年纪小,心思纯净。您这一片赤诚固然可嘉,只是日后与殿下相处,您还是收敛些急切心思为好,免得……吓着殿下。”

索额图本就因方才“狼外婆”的评价憋着火,闻言立刻瞪向他:“明相倒是会说风凉话。”

“索相这话就错了。”明珠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下官只是好意提醒,莫要操之过急。”

“你胡说!” 索额图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夫对太子的心意,天地可鉴!”

“是不是胡说,索相心里清楚。” 明珠淡淡一笑。

两人在殿门口僵持着,虽听不清具体言语,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显而易见。

直到梁九功轻咳一声,那两道身影才不情不愿地分开,各自冷哼一声,一前一后离开了御书房。

康熙透过窗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低头看向怀里的胤礽:“瞧见没?这两人凑在一块儿就没消停过。”

胤礽伸手抓了抓康熙的手指,忽然冒出一句:“阿玛,我觉得那个索额图旁边那个人……长得比他好看些。”

他心想,叔姥爷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快能夹住笔了,还是旁边那个身形挺拔的臣子瞧着更清爽顺眼。

康熙闻言失笑,屈指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嗬,你才多大点儿,就知道以貌取人了?”

他带着几分戏谑,点评道,“明珠么,底子是不错,只是人到中年,到底不如盛年时了。他那个长子纳兰容若,倒是青出于蓝,风姿更为出众。”

听到是个没听过的新名字,胤礽乌溜溜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容若?”

“嗯,”康熙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在朕跟前当差,性子沉静,是个从不掺和是非的。”

“在阿玛跟前当值?”胤礽立刻抓住了重点,追问道,“那保成怎么从没见过他?”

康熙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用轻松的语气将话带过:“他近日告假在京修养。御前侍卫轮班值守频繁,没遇上也是常事。”

他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日后总能见着的。”

这话说得含糊,胤礽却敏锐地察觉到康熙似乎不想深谈,但这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个纳兰容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得到阿玛这么高的赞扬?

父子俩正说着悄悄话,太皇太后宫里的苏麻喇姑来请,说是大阿哥胤褆到了,请皇上和太子过去一聚。

窗外,细雪仍簌簌落着,没有停歇的意思。

康熙吩咐人取了那件新制的玄狐皮里子斗篷来,将胤礽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他牵着裹成个小圆球的儿子走出暖意融融的殿门,预备共乘御辇前往慈宁宫。

胤礽扒着斗篷的领口,看着那明黄色的御撵,心里有点犹豫。

他虽年纪小,但也隐隐知道这是阿玛独有的,不同寻常。

胤礽犹豫道:“阿玛,我……我可以坐吗?让高三变抱着我走,或者再叫一顶小轿就好。”

康熙垂眸看他,假装委屈:“怎么?保成这是嫌弃阿玛了,连阿玛的御辇都不肯坐?”

“没有没有,” 胤礽连忙摇头,小手紧紧抓住康熙的衣袖,“保成不嫌弃阿玛。”

他最爱和阿玛贴贴了!

康熙这才展颜,一把将小家伙稳稳抱起,大步流星地踏上御辇:“既然如此,那就乖乖坐好。”

侍立一旁的梁九功躬身看着,心下暗叹,这份殊荣,满宫里也就太子爷独一份了。

御辇抵达慈宁宫门时,雪势稍缓。

胤礽正被康熙抱着下来,一眼便瞧见不远处,大阿哥胤褆正由贴身太监跟着,也刚走到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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