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悄然而至。

沈凝趁着队里冬休，自己也请了几天年假，加上春节假期凑了一个可观的小长假。

前面几天跟着父亲一起见生意上往来的朋友，拜拜年、相互维系人际关系，后几天一家就去了澳大利亚黄金海岸度假，享受了一个温暖的冬日。

在海边潜了水，又冲了浪，通体顺畅的沈凝回到沙滩伞下，看着蓝天白云和波涛海浪，跟父母一起躺着晒日光浴，惬意喝着冰果汁。

良辰美景之下，沈凝没忍住，还是问了父亲那天跟张新杰对话后对他的看法。

沈中兴哈哈一笑：“你这定力不行啊，我还以为你能多坚持半个月，怎么着，被张新杰迷到不能自拔了？”

沈凝被臊得脸红，气得把他手里的果汁夺过来，沈中兴又老顽童一样笑了她一会儿，才回道：“思路非常清晰，对自己的专业理解的透，不了解的行当也没不懂装懂，挺不错。”

沈凝再问：“那跟赵逸兴比呢？”

“是他要问的还是你要问的？”

“都有啊，您成天跟我这儿夸赵逸兴，张新杰都知道了。”

“实话说，张新杰答的还真比小赵那会儿好，至少那时候我问小赵国际局势和期货，他可是两眼一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凝心满意足，把果汁重新稳稳当当放回父亲手里，闭上眼睛继续享受阳光的沐浴。

“你这孩子，听见我夸张新杰就高兴了。”

沈凝相当傲娇：“那必须，我选的男人必须是最好的。”

当然，这番评价沈凝没有告诉张新杰，一是他本身也没有自暴自弃或者有情绪，反而进一步科学地规划起未来学习方向；二是她也不想让张新杰翘小辫子，稍微给点压力也不错。

因为请了几天年假回来的晚，沈凝节后复工来到办公室，就受到了一群战友们热情的召唤。

“沈凝啊你可回来了，你这一不在，见到财务的妹子我又开始害怕了，贼没安全感。”张佳乐用手玩着自己的小辫子开玩笑。

“别告诉我你自己提报销申请又被骂了？”

“那不能，打死我也得等你回来提。”

“行行行。”沈凝瞄了一眼门口那一溜的发票盒，算上年前的，三三两两的还真屯了不少，“我今天都给你们处理了啊，等着过几天收钱吧。”

白言飞双手合十：“谢谢沈凝大仙女！”

“对了，前天网游部蒋游带着孙云超还来找你了呢。”秦牧云边吃着沈凝带来的小零食边说。

“孙云超回来上班了？”

张新杰解释：“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了，本来想暂时给他调一个行政岗，他本人还是希望维持原来的岗，蒋游就安排他负责白天网游公会的物资统计和分配工作，暂时先不带队下本了。”

“这样……那还行，还是得注意着点。”

“他们给你带了东西，还说想请你吃个饭。”

“当时都谢了好几次了……没事，我一会儿找他们一趟，顺便把新年度的公会发展计划跟他们碰一下。还有别的不？”

“少女啊，你这话问的可太天真了。”张佳乐摇晃着脑袋，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人想揍。

“没错，这还用问吗？必须是有一大堆啊。”秦牧云附和。

“嗯，确实不少。”最后，连宋奇英都跟着搭腔。

沈凝抽了抽嘴角，时刻做好被暴击的心理准备，故作战战兢兢瞅向二位队长，张新杰推了推眼镜，拿出平板开始罗列起来。

“一季度的战队计划、网游部计划、训练营选拔计划要尽快提交，我已经让他们都拟了一份，汇总到你这儿梳理补充一下。”

“新一年的设备采购方案也要提，回头你跟他们都对一下需要什么，超额的还要三方比价。”

“销售那边对过来了一季度要拍的广告，有个人的，也有一个集体的。”

“还有两个商业活动方案和一个采访提纲，我本来想自己看看，销售说还是希望你也看一下。”

“另外就是去年的整体数据统计，财报披露需要……”

说到这儿，张新杰看着一圈人满是同情的表情，再对上沈凝茫然的目光，最后在良心的叩问下补充道：“你那儿要是忙不过来，后面两项我来吧。”

沈凝呆呆地看着张新杰，又转头看了看韩文清，本来茫然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胳膊撑着桌子和下颚，相当阴阳怪气：“说吧，你俩现在是不是离不开我了。”

“噗嗤……”后面的秦牧云没忍住笑了一声，连忙捂住嘴，贱兮兮地说，“失误、失误，你们继续。”

“严肃点，多正经的话题呢。”沈凝佯装生气，轻轻拍了拍桌子，扭头又继续看两位队长，就见韩文清抱臂蹙眉，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仿佛在说“赶紧走！都走！真是烦死了”，而张新杰则无奈笑着。

沈凝顺杆往上爬，眼睛瞅着韩文清：“哎，当初不知道是谁，拍着桌子说我是走关系的，能把战队拖下水……”

又晃了晃头，对着张新杰“冷嘲热讽”：“还有，哪位说我是嚣张的关系户，哎呀，是谁来着呢……”

看着一堆人捂着脸笑，还交头接耳，韩文清额头青筋都要暴起，似是努力压着火气，对张新杰下达指令：“回头跟吴蒙说，把她给我换了。”

“……冷静，咱们当时确实有点先入为主。”

你还明目张胆护着她？！

韩文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再看沈凝贼兮兮的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关键是沈凝还不放弃，继续笑着问韩文清：“队长，怎么样，是不是发现我超——好用的？”

张新杰扶额：“稍微有点嚣张过头了……”

张佳乐笑得喘不上气，拍着韩文清的肩膀以示安慰，被韩文清嫌弃地躲了过去，白言飞则背着两位队长，挤眉弄眼给沈凝比了一个赞。

沈凝也知道开玩笑的分寸，立刻揽下了所有的活儿：“放心吧，这些工作交给我就行，你们就专心比赛，今年成绩不错，咱们得一鼓作气。”

“对，一鼓作气！”宋奇英攥了攥拳头。

沈凝顺杆下坡，又开始讨好：“我都这么诚恳了，英明神武的二位队长就别找人换我了吧？”

韩文清越发觉得沈凝快要爬到他头上去了：“你有耍嘴皮子的功夫，活儿都干了一半了。”

“好好好，队长说得对。”

张新杰拍了拍手：“大家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始训练。”

“好嘞！”

“队长、沈凝，有个事跟你们快速碰一下。”

沈凝和韩文清对视了一下，眼神都露出疑问，跟着张新杰去了会议室后，韩文清直接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晟冲集团的战略合作有上总办会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但也快了，应该在拟批件，估计下礼拜能定时间。”

张新杰又转向沈凝问：“你最近看它的财报了吗？”

沈凝一愣，没想到与财报有关：“还没，一直跟家里人在外国度假。你是觉得这个公司财报有问题？”

张新杰把两张材料分别给韩文清和沈凝：“你们看看它的应收账款和周转率。”

沈凝自不必说，韩文清作为公司高管自然也会看财务数据。单看去年，晟冲公司年营收38.4亿，但是应收账款只有0.2亿，而应收账款周期只有15天。

“虽然低应收款和高周转率看上去很好，但也太极端了。”韩文清放下材料抬头沈凝，“应该比行业平均应收账款周期短太多了吧？”

“对，平均应该是100天到150天左右，它这个周转太高了。而且应收款这么少，看上去减少了坏账率，资金流动性也高，但这种‘零赊销’的财务制度会导致市场竞争大幅弱化，绝对会影响销售额，可他们的年利润增长却很高。”

张新杰补充：“你们再看看贷款情况。”

两人迅速翻报表，看到去年晟冲集团竟然向银行借贷了22亿！

韩文清也惊讶了：“那么高的现金流，怎么可能借贷22亿？”

沈凝面色凝重，又把这些数据大致过了一遍，前后比对一番，在手机计算器上算了算，沉声道：“如果单看这些数据，审计不应该给出‘无保留意见’，这有可能是虚构财务数据，公司仅依靠银行贷款维持运转，一旦银行停贷，立刻就会垮。”

张新杰问：“有没有可能跟业务结构有关系？”

“理论上有可能，但……”沈凝欲言又止，停下来思考片刻，继续说，“投资部那边审核没意见吗？”

“他们只评估投资收益，对于企业安全性只要审计报告披露没有异常就不会细看。”

没想到霸图的风险评估这么不成熟，果然从电竞转型到综合企业还是有制度上的缺漏。

沈凝轻叹一口气，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研究制度的时候，投资部那边如果没意见，就只能靠现在的他们三个人了。

“要不咱们都回去仔细看看完整的年报，包括前几年的，如果还是没有合理的解释，就跟销售沟通一下？”

毕竟涉及上亿的投资，如果合作方存在严重的财务问题，直接会导致项目资金链断裂，霸图这上亿的投资会直接打了水漂。

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预料，韩文清直接同意了沈凝的建议，在不耽误战队整体节奏的情况下，趁着项目还没上总办会抓紧落实。

休假回来的沈凝立刻变身战斗陀螺，丝毫不怵那满满一长串的计划单，各个楼层不停跑，各个沟通会挨着参加，一个个方案提纲初审，还有好多数据汇总分析，晚上还得看疑似问题企业的报表。

这要不是张新杰随时提醒着不能熬夜，她能连轴转。

终于忙活了三天，沈凝点了邮件“发送”，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项积压工作终于完成。

她放纵地往椅背上一倒，长舒一口气，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宁静。

没过两分钟手机就又收到新消息提醒，沈凝立马睁眼坐直查看，见三人小群里韩文清发来了项目上会的最新消息——下周三上午10点开总办会。

今天是周五，明天有比赛，考虑到跨部门沟通，时间上还是很紧张。

沈凝在群里问：那咱们什么时候碰一下？

韩文清：看你时间，我们配合你

沈凝：那周日比完赛回来？

张新杰：我可以

韩文清：周日下了飞机直接回队里碰

韩文清和张新杰还要把重心放在比赛上，再加上看财务数据这种专业工作毕竟还是沈凝更在行，所以这个重担更多是落在沈凝的肩上。

她已经把近两年的财报看完了，心里大概有了数。在去苏州和烟雨比赛的一整天里，飞机和车上自不必说，连比赛中间的间歇期、以及聚餐时菜还没上的那十几分钟的时间，沈凝都见缝插针卷工作，让一行人瑟瑟发抖，就连楚云秀都大为感叹，霸图上哪儿找了这么个天选之女。

比赛赢得很顺利，回来之后，三个人直接打车回到俱乐部，一头扎进会议室里。

沈凝把自己整理的资料投屏，开始细数发现的可疑点：“我看了晟冲集团近五年的财报，就像之前咱们聊过的，它每一年都是极低的应收账款和极高的应收账款周欢率，以及高额的贷款。”

“分析了业务结构，还发现下面几个矛盾点，首先是人工成本对不上，它宣传‘全自动化工厂’，但是年报显示设备生产人员薪酬总额暴涨48%，算下来人均产值仅18万，而行业平均是84万。”

韩文清看着大屏上的数据，略微思索后说：“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智能产线’实际是半人工组装，产能也就是宣称的1/5？”

“对，这是其中一个矛盾点，再有就是资金流向问题。”沈凝翻到下一页ppt，继续解释，“它在前年披露了一个付款内容，预付给当地一家机械制造公司5000万，去年也预付了3500万，我查了一下工商信息，这个公司在五年前变更了法人，前任法人疑似是晟冲集团董事长的亲戚。”

“空壳公司？”张新杰问。

“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笔预付款就是变相转移资产，而相应的供货在价值上也存在价值虚报的问题。”

会议室里大家看着屏幕上的数据陷入沉默，张新杰低头按着计算器：“年报显示，公司平均毛利率达63%，而公司的主要产品是设备，行业平均值也就20-40左右，很难有这样高的毛利率水平。”

“所以综合起来，收入与产能严重矛盾，成本存疑，涉及转移资产，以大额借贷维持公司运转……”韩文清用笔一下一下瞧着桌子，面色凝重，总结道，“晟冲集团极有可能负债率已超乎想象，只要停贷就会立刻破产。”

虽然结果很残酷，但沈凝还是点了点头。

张新杰说：“这么大的项目，销售那边估计不好沟通吧。”

“不好沟通也得说，更何况如果出现问题，那就是亏损上亿，他们更担不起。明天我去找他们，你们别管了。”

“要不咱们换个说辞，就说是有认识的审计朋友发现的，给咱们提了个醒？”沈凝建议。

“你能圆过去？”

“也不算骗人吧，我本来是准备把这些跟我一个做审计的朋友说的，她在的审计公司正好跟晟冲集团的审计是对家。”

张新杰道：“借刀杀人。”

“差不多，事情的由头变成审计公司之间的争斗，就不太会扯到咱们，再说这样的公司不早点曝光，一直骗贷，损失的都是国家的钱。”

“行，那你自己把握。”韩文清对沈凝的能力自然信得过，而且又能把部门给摘出去，跟销售那边也好交代，确实是个好主意。

三个人又很快沟通了一下跟销售碰头所需要的的资料细节，完事后各自道别，韩文清跟吴蒙有个饭局就先走了，张新杰也要回家，沈凝就准备在单位先干点活，然后去食堂解决晚饭。

张新杰临走前，在沈凝桌上放了一包奶糖，跟许心暖当时给的一样，大白兔的。

沈凝拿着看了又看，颇为惊奇。

“你这个控糖控油的养生人居然送糖？闹哪出啊？”

“……你不是喜欢吃吗？”

“谁说的？”

张新杰露出古怪的表情：“之前队嫂每次给你带，你都挺高兴的。”

沈凝愣了一下，随即眉目弯弯，露出甜甜的笑，又仗着办公区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没有监控，直接双手勾住张新杰的脖子。

张新杰身体一僵，语气不自然起来：“咳……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沈凝才不管这些，甜丝丝地给他编织糖衣炮弹：“我哪是喜欢吃糖，我喜欢的是送糖的人啊。”

最后一个情节了，快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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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