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夜心里的确有些猜测，但也只是猜测，没有更多的证据前，她都先扔在一边没管了。

这天中午吃完饭，她照常蹲回了训练室。没过多久，张新杰如约而至，却没有留下陪她一起玩游戏，反而拉着她出了趟门。

中国队所在的这家酒店地理位置极好，依山傍水，后门就是当地鼎鼎有名的马特利山风景区，天气好的时候，从酒店顶层训练室的窗户里就能看到小山顶瞭望台上的雕像，和山脚下湖泊里的倒影。前门则紧邻着中心城道，步行几百米就是一片商业中心，超市、酒吧、书店、咖啡厅、餐厅应有尽有，也算闹中有静、静中有闹，一切都恰到好处。

此时正逢中午，超市里的人流并不算多，唯有的人群大多集中在了生鲜区。神月夜戴着口罩从一排排货架前穿过，遥遥就望到那头簇拥着三三两两的外国人正在挑选食物，他们低着头，看得仔细、挑得认真，那副专心研究的样子，不由让她回想起了以前的趣事。

张新杰是个很认真很严谨的人，这种认真和严谨，体现在赛场上，就是他闻名联盟的低失误率和滴水不漏的战术风格；体现在生活上，则成了各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癖和习惯。

神月夜那会儿和他在一起，时常会被他拉去鼓捣一些很奇怪的实验，比如有一次，为了搞清楚霸图附近那家超市卖的四种米，到底哪种煮粥最好吃，两人在宿舍架了四个小锅，每个小锅各放了定量的米和定量的水，用着同样的火力，最后在规定的时间内，选出了口感最好的一种。

当时碰巧被霸图战队的人看到了，神月夜至今还记得李艺博看着他们，那副堪比看神经病的眼神。

但这种控制变量法的口味研究，在和张新杰一起的日子里却在不断上演着，也是那时候，神月夜才明白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能精确给到别人，一份米线加几分之几勺醋口感最好的建议。

仔细回想起来，那时候觉得悠闲又无聊的日子，其实却是充满趣味的。

她这回忆着回忆着，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前面张新杰推着车，正要转弯，回头一看，背后的人已经落下了好多步。

“注意跟上。”

神月夜正走着神，手心忽然一暖，张新杰从前面走回来，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去了手推车旁边。

他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她，视线在右侧的货架上盘桓：“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这附近是零食区，张新杰会过来，当然不是给自己买，而是照顾他那位在垃圾食品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的室友。

“没有。”神月夜摇了摇头，她对零食这种玩意，其实也是不感兴趣的。

张新杰手心很暖，握着她的力道也刚刚好，就像个带着宝贝出门的家长，生怕她丢了，时时刻刻都小心看顾着，神月夜被自己这种联想逗笑了，忍不住蹭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张新杰的体温常年比正常人偏高，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神月夜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下雪的时候缩在被窝里缠着他厮磨，她那时候多黏人，张新杰时常会被她折腾的满身大汗，又束手无策，却总还是会任由她胡闹，只有实在有事要办的时候，才会拉着她起床。

太多太多时候，张新杰在她面前都不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也太多太多时候，他把她照顾的太好了。

即便其他人里并不缺少善于照顾她的人，但只有张新杰，让她养成了太多依赖他的习惯，到后来生生割舍时，才会痛得难以呼吸。

张新杰伸手正要去拿货架上的薯片，背后忽然一热，两条手臂随即缠到了腰间，他顿时停下动作。

老实说，张新杰并不是一个喜欢、习惯在公共场合腻腻歪歪的人，但这种不喜欢和不习惯，已经为背后的人克服了太多，到最后，克服反而成为了一种新的习惯。

“怎么了？”他抚着腰间的手。

神月夜头抵着他的背，又摇了摇，张新杰是有健身习惯的，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保持着每天雷打不动的五公里长跑，后来霸图新建了健身馆，他又在日程里加入了力量训练，所以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他的身材却是极好的。

手臂下坚硬结实的肌肉和他冷肃却不失秀气的脸并不匹配，神月夜踮起脚，在他扭头的瞬间，隔着口罩亲上了他的唇。

张新杰明显愣了下，等回过神，他转了个身，两人变成面对面，他拉下自己的口罩，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人又垫脚亲了上来。

这次没有口罩了，柔软的唇舌带着甜腻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张新杰扶着她的腰，往后退一步，靠在了货架上。附近不时有人经过，看到他们亲吻厮磨的样子，露出善意又调侃的表情，远远又走开了。

好不容易分开，张新杰抱着她，低头在她颈侧细细的喘息，忽然说：“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嗯？”神月夜含着他的脖颈，细细地咬着。

喉结情不自禁滚动了下，张新杰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之前那些危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张新杰到底还是从她那里听到了，尽管她本人也还糊里糊涂着，但多少可以肯定，“那你以后准备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以后？生活？”神月夜停下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两个词距离自己都很遥远。

张新杰摸了摸她的头：“不管你想要什么，物质或者感情，我和其他人都能给你，但你自己的未来呢？你的追求呢？你想要做的事，想要过的生活呢？这些是没有人能给你，只能你自己慢慢想清楚的问题。”

或许张新杰本人是个对自己人生规划得一清二楚的人，所以这些人里，也只有他，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如果没有生存危机了，如果还有以后，那么她想要的生活、想要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直到晚上回到宿舍，神月夜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夜晚的宿舍楼一片黑漆漆，只有几扇窗亮着灯，为晚归的主人指明方向。神月夜沿着熟悉的楼梯走廊靠近一间房，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亮堂的宿舍里此时只有一个人，却不是最近时常在外面鬼混的陈怡，而是好些天没见的Alice。她还是老样子，哪怕这样的晚上，依旧穿着时尚、妆容精致，一丝不苟的就像个从蜡像馆里走出来的假人。

假人正蹲在门口，翻着玄关处一个大塑料袋，看到她进来，她倏地松开手，站起身，表情十分复杂。

神月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塑料袋里是她前天晚上整理出来的东西，因为太多了，第二天拿下去扔的时候，还剩下一部分，昨晚她又没回来，就留到了今天，没想到正好被她撞见了。

Alice看到她进来，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忍着没有开口，转身去了自己床边，她俩的床紧挨着，她好些天没有回来睡，床上的铺盖却没有丝毫灰尘，仿佛还和她离开前一样，干净又温暖。

她不开口，神月夜自然也不准备搭话，按照自己的习惯，径自去收拾整理了起来，等她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就见Alice正在卸妆，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

这是要留下？

她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余光扫到她这副表情，Alice露出一抹冷笑：“怎么，这里不是我的宿舍吗？”

“当然是。”神月夜笑了笑。

“那你是什么表情？”Alice接着说。

神月夜这次没答了，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自顾自去整理自己的床铺了。

哪知Alice没有完：“喂，那天电话里的男人是谁？中国队的大神吗？”

电话？神月夜想起那趟被王杰希挂断的电话，停下手，抬头看向她：“和你没关系吧。”

Alice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还是两人说话时她第一次对自己露出锋芒，以往不管自己态度怎么样，她都会好脾气的忍让着。Alice又想起那包装满两人回忆的垃圾，一时又气又恼，还有几分不是滋味，冷笑着：“哟，这是攀上了中国队的大神，再也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喽啰了？”

“不会说话就学着闭嘴，”神月夜慢条斯理地说，手上又继续整理起自己的床铺，“谁也不欠你什么，你想要怎么样是你的事，我想要怎么样，也和你没关系。”

“你——”Alice气急。

“我？”神月夜收拾干净，从床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她，Alice已经卸去了所有妆容，此时露出本来面目的她，不过是个一眼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小女孩，天真、无畏、敢爱敢恨、不辨是非，神月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她隐隐有些体会到张新杰问她这句话时那种感受了，也隐隐有些体会Alice到底在纠结什么了：“你如果觉得合得来，我们就好好相处；如果实在看我不顺眼，我们就当对方不存在，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这样，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呢？”

Alice被她问的一时也有些茫然，要说合得来，她们自然是很合得来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玩得那么好，但要说毫无芥蒂，Alice至今还记得当初被她抢走身边所有人关注时那种痛苦和不甘，要她完全放下，她也做不到。

“我不管，本来就是你的错！”她最后如此说道。

神月夜几乎要被她逗笑了，这么幼稚又孩子气的家伙，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跟着她又吵又闹，伤心又失落，折腾来折腾去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完全是针对自己，以前的自己。

没有再理会因为没得到她回应，一个人生起闷气的Alice，她翻身上床，准备迎接接下来新的回忆。

毕竟比起Alice，和国家队那些人的往事，才是真正让她不知所措，却又必须去面对的孽缘。

我最近后台常登录不上，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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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番外·苏黎世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