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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071

广书梨唱歌很好听。

一群人玩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累的累了，困的困了，陆陆续续走了一些，也还有一些坐着继续玩。

昨天……不对，这时候已经过了凌晨的点儿了。全明星第二天晚上的表现让广书梨被一群人撺掇着把她会的语言全都唱了一圈——当然归根结底这还是群宅男宅女，知道的歌曲范围广不到哪里去，日韩英语中文各圈的歌所了解的部分说完了之后，剩下的语种选择基本全靠广书梨自己的喜好选择。

而她今晚倒是异常好说话，对一切的要求来者不拒，就算过分了也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群人有意无意地调侃着“不打职业之后还可以出道当爱抖露，前途无量啊少女”。至于娱乐圈鱼龙混杂不好混？倒是没人觉得她不可以——理由或许不好说，但就是这么觉得。

而就是这样，原本因为广书梨近来不再如何收敛的才华与锋芒有些心猿意马的叶修皱了皱眉，通常来说，这种不动声色的反常才是最令人担心的——谁也不知道那平静的水面下究竟隐藏着些怎样的吞噬灵魂的旋涡与暗流——虽然话说回来，什么才是广书梨的常态，那个原本在他心目中的那个，没什么值得质疑的印象已经开始动摇了。

不过他怎么想不重要，广书梨的态度是摆明了不会说的——叶修猜测她或许不排斥说出来这件事情，但是权衡之后最终还是会像说了也等于没说一样，什么也都不会告诉他。就像当初那样。

也是，即算是两个人这么过了一年半有余的时间了，把时间线拉长了来讲，他又算得了什么呢？凭什么要让广书梨把自己完整地摊开来在他、他们面前，让他们知晓所有，再不知所谓地评头论足、指手画脚呢？

没有理由。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但她的态度又很奇怪，不如说是有些太过平静了。平静到让人不安，让人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就那样在那里，明明是有联系的，但又像秉着一切与她无关的态度，任身边的事物如何发展碰撞，对看得到的不会想要遮掩，看不到的也不会多一句嘴。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什么？

叶修扭头，视线和喻文州的撞在一起，而后在他的示意下，看到了一如既往坐在一边，宛如看着孩子们玩闹的大家长一般的王杰希。

电光火石间，叶修忽然想起了家里曾经好像是提起过这么一个家族，B市的王家，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家族。而王杰希，也是B市人。

但真正让叶修把这二者联系到一起的是喻文州的提示，和王杰希这几天来从头至尾的平静无波。

如果说和微草打那轮常规赛时的王杰希看待广书梨还是和其他人一般的心情的话，那么这几天来的表现像是已经对这个人身上发生任何事情都完全不会意外的态度了。

一切都理所应当，她就应当是这样的。

所以王杰希肯定知道什么。

但是王杰希知道归知道，他什么都不打算插手。

喻文州肯定也看懂了这个态度。

义斩战队的几人和唐柔坐在一起看着他们，是不是小声嘀咕几句。他们不知道王杰希或者说叶修知道的那些弯弯绕绕，甚至可能还不如喻文州猜到的多，但这几天的舆论大战他们能看到——广书梨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公关团队，或许远不止这样的组织在运作着，但双方互相之间没有直接的交流，仅仅通过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也追踪不到在哪儿的中介传递指令。而通常手握这样势力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广书梨通过叶修获得得以明面上活动的身份信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计划，但它不一定是蓄谋已久。至于顺势而为地融入叶修的生活，至于后来叶修喜欢上广书梨……唐柔在二者之间来回看了几轮，最终还是放弃分析这难以解读的空气。

她并不是爱做这种事的人，也懒得费这个劲。

对于喜欢上叶修这件事，广书梨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恢复记忆的时候面对着一切箭在弦上的局面，她下意识地抗拒过，但最终理智还是压倒了感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尽管那时她让自己失忆了，但危机意识还是完整保留的。

而这不过是大脑封闭术的一种活学活用罢了。

是，选择利用叶修这群人回到这片她心心念念的土地，而不是别人，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一时兴起的计谋——在她想念这里，在她需要在最快的时间里转变身份并让许多人深深记住，在她不想一个人继续在冰冷孤独的难捱的日子里行走的时候。

回溯时光不是没有代价的，即使第二次出生给了她又一个存在的理由，但那毕竟不是第一次——“法则”会将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修正回原本的样子——也就是说，从第一次“回溯”，从离开白兰和十年前的沢田纲吉的最终战场，回到一百多年前的瀞灵庭的时候，她的存在就成了悖论，用沢田纲吉他们的说法就是，成了游离在世界中的一个“点”，一个无根的点，靠着和世界的“羁绊”苟活。时光回溯，一切归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出生、长大，父母出生、长大，然后，广煜怡出生、长大。

而世间再也没有广书梨。

已经差不多两百年了，自那以后，其实她这还是第一次再用起这个名字。

但这对谁来说重要吗？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无论她希不希望。

喜欢上叶修的理由其实有很多，虽然这都是她后来闲来无事瞎想的时候，对那些若干年后大概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记得的事情一点点抽丝剥茧分析来的——有无论她愿不愿意的，来自“世界”的“恶意”导致她对一些比较“特殊”的人无法遏制的被吸引，叶修算是其中一个；有被吸引后没有怎么挣扎抗拒，倒是顺着一点点枯竭的情感因此慢慢复苏、成长、被滋润的势态，任由这份好感发芽生长；也有叶修这个人现在来说本来就还算对她胃口，相处很舒服、愉快又不缺乏热情，但又不是那种仅限于朋友的舒服和冲动。

虽然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叶修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人安心的魔力，即便他当时的言行看起来可能十分地不靠谱。

身为广书梨的时候，她是很喜欢这个人的，觉得一直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理由其实看上去和喜欢上黑子哲也的时候有些类似，但叶修毕竟不是黑子哲也，他们俩甚至天差地别。广书梨喜欢过的那么些个人里唯一主动告白过的对象是黑子哲也，但对叶修，她从来没想过这回事。

不只是因为当初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黑子哲也当初斩钉截铁的拒绝。

也就是那一次，广书梨明白了，她既然选择了开始——即使她在很后来很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开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从来没有权利选择“GAME OVER”和“一命通关”以外的结束方式。

但她也不觉得，两个世界的人就完全没有可能有未来——毕竟世事无绝对，只要条件合理，一切借由可能。

何况广书梨对自己一向很好——也就是说，对于同一件事情，她可以随性而放纵，也可以突然苛刻又挑剔，标准仅仅只是看心情，只要她收的了场，而一切已经没什么能比她所面对的威胁更坏的了。

所以对于叶修，她在观察——也许那个时候永远不会到来，但机会毕竟存在，可能性也就拥有。

谁知道呢，就像他们的相遇，开始于偶然，而之后的发展虽说在计划之内，但也着实随心所欲，世界就是因为充满意外和未知而充满魅力，广书梨的理性对广书梨的感性和事态发展向来冷眼旁观，事到如今，无论发生什么，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现下是进行到了一个充满迷雾的阶段，虽然事实足够简单，但在他们的角度，还是难免被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带偏了思维，在每个人自己的惯性、定式里开始绕圈圈。而广书梨姑且只打算做看他们绕圈圈的那个人，也许高兴了还会再给他们加两圈。

一曲唱完，广书梨把话筒递给戴妍琦示意自己已经有意无意地“麦霸”太久了，合该正式退场休息一会儿了，演唱会都不带有这么开的，而后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杯子坐到了叶修、苏沐橙那片。玩游戏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还没走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零食、玩手机、唠嗑，偶尔有人上去唱两句，叶修半小时前被折腾得不行退了出来靠在沙发上瘫成一滩烂泥，嚷嚷着大意再说到底是年纪大了，遭不住遭不住，不跟小年轻们玩了。

广书梨笑嘻嘻地坐过来把他拉起来，抓了块巧克力塞他手里。

来啊，补充点体力继续玩——是谁一开始说谁怕谁，决战到天明的。

我没说，谁说的啊，肯定是那边黄少天说的。

苏沐橙在一旁笑，广书梨没拆穿他，挑眉看向蓝雨那边。喻文州在她看过来的下一秒看向旁边啃着肉铺的黄少天，坐在他俩附近的周泽楷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偏过头去，假装自己没笑。

除了叶修，喻文州这个朋友，又能交往多久呢？

还有苏沐橙他们……

迄今为止还真没剩几个没有陌路或是干脆敌对的友人了。

广书梨眨眨眼，扭头找去苏沐橙和楚云秀那边要了把瓜子，回来坐在叶修旁边磕了起来，看着前面戴妍琦唱着她深受感动的那一个个故事。

她的舞台表现能力和营业能力倒也非空穴来风，是实打实地断断续续有花了好些年的时间混迹在女团预备役或是团体里学习过的。但当然，那些经历现在已经和记忆一起在“法则”的修复中化作飞灰，成为了又一个不可考的谜团。

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跟叶修聊着天的时候，广书梨突然想到，果然还是个人性格问题，若是换做叶修来面对她走过的路，一定不会走到像她这样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境地的——时常腹背受敌，从来四面楚歌。

所以说实话，和叶修好好在一起这个结局，也许真的要奇迹发生，才有可能吧。

虽然没有欺骗，但毕竟还没开始就已经充满了不可知和猜忌。而她是要何德何能，才能让叶修不顾一切，不在乎她足够伤人的懦弱态度，把她心底那些填在伤口里或许变质已久的过去一点点的挖出来，全数接纳，然后修补好那些残破，再拉着完整的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