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羽策觉得他这个人很倔。

举个典型的例子，他在当初来到虚空训练营后，面对队长李轩鬼剑珠玉在前，经理施压在侧，而他依然坚持要使用鬼剑士这个职业。

“我能做好，包括队伍的配合。”

谁说两个鬼剑士就不能好好配合了？

李轩对他充满了好奇，但又有一点点忌惮，他更多的还是觉得这个新人有趣。因为李轩本身的性格并不是那么强硬，见到如此个性鲜明的少年，他不由思忖起来两个人以后是不是能够配合得来。万幸吴羽策在训练方面不是那么固执，两个人也逐渐地培养出了搭档之间的默契。

于是赫赫有名的虚空双鬼，在第五赛季横空出世。

在第五赛季开始之前，吴羽策和李轩曾经进行过一段有关于“搭档”的题外话。

“你知道吗，当时经理是这么跟我说的。”李轩笑道，“一男一女的搭配在比赛场上看起来很养眼，虽然你的ID听起来**的很不可爱，本尊也是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但至少你的账号卡是个姑娘啊！”

吴羽策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了这番意味不明的话，然后明白了李轩的意有所指：“你是说嘉世那对第四赛季的最佳搭档？”

“是啊，但我可没有叶秋前辈那个福气，苏沐橙是真的大美女……”李轩说道。在察觉到副队长的表情愈发冷漠之后，李轩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可不只是第四赛季啊，他们以后没准还能拿几次最佳搭档。你是没亲眼在团队赛上见过，这俩人的默契太足了，跟认识了好多年似的。”

“我们也可以拿最佳搭档。”吴羽策说道。

“说得对，我早看不惯黄少天总是唠叨他和喻文州的配合有多厉害了。”李轩和他碰了碰拳，心底却在想去年黄金一代出道的时候，哪个不都是意气风发的，结果轮流被前辈们虐了一通，丢了半条命。

希望吴羽策在经历过前辈们的毒打之后，还能继续保持这幅高贵矜持冷淡的姿态吧。

这场是虚空和嘉世的比赛。选手在入之前需要相互致敬，当然，叶秋是一如既往的神龙不见首更不见尾。在两队之中的一众男生里，外表明媚的女孩看起来格外的引人注目。

两队还隔得远远的，李轩就冲着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吴羽策向那边看：“喏，那边那个妹子就是苏沐橙。”

吴羽策本来懒得搭理李轩，但一想到等会离得近了他反正也得和她打招呼，于是他干脆抬头看了过去。然后他在下一秒微微怔住了。

场馆里炫目的灯光打在女孩的周遭，红色的队服外套里面是件白色的连衣裙，对比如此鲜明的颜色却在她身上显得相得益彰，衬得她如珠似玉。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什么，她掩着唇似是在笑，然后回眸朝着虚空看了一眼，目光明亮干净，眉眼弯弯地透着笑意，宛如画中人。

大约是那灯光太刺眼，吴羽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然后他做出往日里的淡漠模样，镇定自若地收回了视线。

的确是个漂亮姑娘。

他看过苏沐橙的比赛，能和叶秋配合的好，说明她实力不俗。她对枪炮师火力线的使用也是轻车熟路，并不是外界轻视的花瓶，而是个不错的对手——至少吴羽策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枪炮师的远程攻击可是鬼剑士的克星，一旦被对方占据制高点盯上，他们将会无比狼狈。所以吴羽策不得不承认，他在心里其实很重视苏沐橙，甚至有点欣赏她。不只是因为外表。

“这可是我们四期的门面之一。”李轩说道。他仔细观察着吴羽策的反应，却发现吴羽策只是在最初的愣神之后，又变得波澜不惊起来。要不是他知道这人私底下能开开玩笑，他真怀疑这家伙选错了行业。

吴羽策应该去做那种面瘫模特吧，看到漂亮妹子都这么冷静，根本不是打电竞的死宅。说起来苏沐橙也很适合做模特……咦，这么一想，感觉这俩人站在一起气场还挺搭？李轩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你好。”例行握手的时候，年轻姑娘先对吴羽策伸出了手，大概见他是新面孔，出于前辈的大方照顾而已。她很友好地加了句自我介绍：“我是苏沐橙。”

她看起来依旧眉目如画，只是远看时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离得近了，吴羽策才注意到苏沐橙圆润的耳垂上有着小小的耳洞，但是她没戴耳饰，可能是怕比赛时戴耳机不方便。’

漂亮的女孩子有耳洞是很正常的。反正男生也可以有的，他以前也和同学一起去打过。

“吴羽策。”他伸手与她虚虚地握了握，然而还是不免触碰到了她的手指。掌心意外相触时的温暖，竟比指腹的触电感还要令人慌乱。

他下意识地低头，掩去眼神里一瞬间的茫然。

“很好听的名字。”苏沐橙轻笑道。她像一个称职的前辈一样，表达了对后辈的鼓励：“期待等会在比赛场上的遇见。”

是因为他没有和女孩子有过什么接触所以紧张，还是因为面前这个和他握手的女孩子，是他之前欣赏，方才又惊艳到他的苏沐橙？

或者说，其实二者皆有。

然而慌乱也不过是一瞬间，吴羽策向来都是分得清是非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短暂的差距，他及时地收敛了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比赛上。

如果这种涟漪能够轻易动摇他的想法，那各战队还比什么赛，苏沐橙一出美人计，多少人都得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正如她所说，他同样期待在场上的交手，枪炮师是鬼剑士的克星又如何？虚空可是一个团队，那是和他一样勇往直前，不会退缩的团队。

那场比赛虚空负于嘉世，看比赛视频和实战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吴羽策切切实实地见识到了嘉世这对最佳搭档的默契配合，并狠狠地领教了一番苏沐橙的火力线——在团队赛里他不幸被集火，然后第一个出了局。

比赛结束之后，就连李轩都一脸欲言又止地想安慰他两句。他大约是觉得依照吴羽策的性格，可能现在正憋屈着呢，但最后李轩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李轩知道，吴羽策自己也知道，他并不需要安慰。

遇到了强敌，就想办法打败他们吧。

一叶之秋和沐雨橙风的实力吴羽策已经见识到了，意识到差距才能更好的进步，终有一天，虚空双鬼也会成为未来某赛季的最佳搭档。

比赛结束后依然是双方队员的友好交流，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比赛的新人，就算是本赛季出道的吴羽策，那也已经比过好几场了。所以他们对于胜负都看得很镇定，至少面子上会过得去。

苏沐橙又是嫣然一笑：“很不错，期待下一次和你们的比赛。”

“多谢前辈指教，不知道前辈私底下有没有空可以切磋一下？”吴羽策说道。他喊出了前辈这个称呼，倒是让苏沐橙微微惊讶，似乎没想到只相差一个赛季的吴羽策竟然是这么有礼貌的性格。

不过后辈的请战什么的她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吴羽策的表现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于是她抿唇轻笑道：“好呀。”

站在旁边的李轩一脸吃惊地目睹了吴羽策拿到苏沐橙联系方式的全过程。

“你你你……”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吴羽策回头看了他一眼，那表情是再正常不过的“后辈输了比赛之后想和前辈进行切磋”的淡定，仿佛是李轩自己思想龌龊想多了一样。

“不是，你一鬼剑和枪炮师切磋什么啊，你怎么不去和叶秋前辈约架？”李轩郁闷道，他之前也没看到吴羽策在输给别的队伍之后这样啊。

“只是你没看到而已。”对于李轩的疑惑，吴羽策轻描淡写地做出了解释：“王杰希前辈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也都要了。至于叶秋前辈，这不是见不着人吗……”

李轩这下没话说了，他只好带着队员们一起去参加赛后的记者采访。吴羽策却是松了口气，他跟在李轩右后方，神色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李轩方才问话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的私心要暴露了。

其他前辈的联系方式他有是有，但都不是当面直接要的。

再度握手的时候，吴羽策感觉他没有之前那么局促了。但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却又再次重现，这让吴羽策发觉，他似乎只要看到苏沐橙本人，就会有点不像以前的自己。

于是少年对此做出了应急处理，他唤她前辈，想以此来硬生生地阻断不该有的奇怪心绪，把旖思按在疏离的前后辈关系上，用称呼告诫自己不可越界。

但他又以想进步的借口要了联系方式。

当然，还是进步比较重要，吴羽策如是想。

只是苏沐橙的名字……也很好听。

吴羽策当然不可能缠着苏沐橙与他切磋，一是他性格使然，他是个很明是非道理的人，二是人家姑娘也没那个义务。所以两个人私底下的接触依然不多，每次接触都会透露出前辈与后辈的客气与疏离。

没有人察觉到什么异样，除却吴羽策自己午夜梦醒时会拧开床头的灯，然后开始翻苏沐橙的微博翻一翻，最后不明所以地有些想笑，仅此而已。

虽然是迟来的青春期想法，但吴羽策依然能够保持理智与克制，他完全不像那些叛逆的少年，就算需要纾解，他也会努力地不让自己想到她。

毕竟苏沐橙光风霁月，他也不能在私底下有什么想要亵渎她的想法，一分、一秒都不行。

这其实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因为吴羽策知道，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没有占有欲的，但他又清醒理智的可怕，他知道这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好感，与人家毫无关联。

是他明知前方会踏入吞日火力线却不得不向前，也是他落入她回眸充满笑意的那一眼。

苏沐橙合该是他在感情方面的一场劫，是他独自的悸动，与一个人偶然遭遇的兵荒马乱。

至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的交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叶秋拿了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最佳搭档。当年他与李轩许下了豪言壮语，然而每次他们都屈居在后，似乎只有叶秋苏沐橙这对组合因为外力被拆开了，他们才会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苏沐橙和叶秋不拆开，对联盟其他的组合很不友好，但对苏沐橙却是极好的。

那就不要散场吧——抛开虚空，吴羽策在心底对李轩说了声对不起。这两个人横在前面像是落在各战队搭档们面前的一座大山一样，是需要翻越的存在。不过吴羽策看着窗外的好天气，心底竟然有些期待，他想，无需那两个人散伙，有朝一日，他和李轩一定可以凭借实力超越他们，拿到最佳搭档。

没办法，他在某些方面，性格的确倔得很。

洗手间的窗外栽了棵桂花树，九月丹桂飘香，香味馥芳，昭示着新赛季的到来。

吴羽策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忽然发觉他的耳洞不知何时已经长好了，这是彻底告别少年时代的一种预告吧——当年打耳洞时一瞬间产生的疼痛，与他初见苏沐橙时所产生的悸动，都被时间处理的越来越好。一个是忘记，另一个是克制，总之淡淡的，不影响他的生活。

否则吴羽策觉得，他该嫉妒叶秋，嫉妒这人与苏沐橙早早认识，嫉妒这人与她配合绝佳。

然而并没有，吴羽策并不嫉妒他。因为吴羽策知道自己比不上叶秋，至少从目前来看，他的实力不如叶秋，因为在个人赛上两个人不是没有遇到过。至于与苏沐橙的熟悉程度，那就更不必说了，人家相熟多年，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和苏沐橙单独说上过什么话，哪里有资格去嫉妒？

说到底，不过是他自己在心上植了一道疤，久而久之，初时的惊艳被愈加深厚的欣赏取代，逐渐沉淀在心，一层一层的变成了滤镜，他越看越觉得她哪里都好，样样好。然而这样好的姑娘却被他固执地用一声“前辈”给隔开了。

虽然叶秋在外界相当神秘，但职业选手们碰面的机会可不少，至少在休息室门口遇着的可能性相当高。所以吴羽策亦见过叶秋与苏沐橙站在一起，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气氛很是和谐，外人根本无法融入，让他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个词——琴瑟和鸣。

不是情侣，胜似恋人。

比不过比不过，吴羽策在心底摇摇头，与他们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苏沐橙见是他，习惯性地对他笑了笑，然而吴羽策却注意到她眉目间有着些许未能化开的忧愁，可能是在和叶秋聊什么令她担忧的话题吧。她是因为见到他才收了蹙眉的神色，换上了笑容。

嘉世最近的成绩的确令人担心。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吴羽策回头看了一眼并肩而去的两人，他们依然还在说着什么，和他好像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这的距离让她断不可能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她不需要他的安慰与分担。

悄然的喜欢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被牵动的喜怒哀乐也只有自己知道，甜与苦的果滋味如何，就连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也无从得知——苏沐橙现在似乎正在苦恼些什么，而他走不进，也走不近。

到底也是他太过于冷静自持，自始自终都没有表白过心迹。不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结局，去尝试也是自讨没趣。

在新CP的边缘试探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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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回响（修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