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轮战罢,兴欣在客场以一场险胜艰难拿下6分。电子显示屏上的积分榜不断刷新,代表着兴欣的图标缓缓上移,却又在几支队伍同时完成比赛后,不升反降地落回原位。
陈果盯着那块巨大的屏幕,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直到唐柔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她才恍然回神。
“怎么了?”唐柔的声音很轻。
陈果摇摇头,想说没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转头望向窗外——远处,新嘉世俱乐部的轮廓在暮色中静静伫立,那崭新的招牌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雷霆队同样深陷困局。此轮所得的4分,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没能激起半点涟漪,反而让他们在泥沼中越陷越深。而原先落后于他们的几支队伍,却在本轮后实现反超,将他们牢牢压在身下。
幸运的是,兴欣仍勉强维持在季后赛区的边缘。这个位置让不少人看得心有不甘,论坛上已经有人发帖,恨不得雷霆此役能一脚将兴欣踹落得更远。
一片唏嘘声中,兴欣全队显得平静如常。训练室里键盘声依旧密集,仿佛积分榜上的波动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唯有陈果眼中难掩一抹失落——她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望着队员们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她一手建立起来的战队,正在朝着她无法理解的方向前进。
赛季行至尾声,兴欣保级已成定局。而正是在此刻,叶修在这赛季伊始立下的那句“在保席的基础上,力争总冠军吧”,仿佛再度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懒散依旧,却像一记重锤,敲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个意气风发的夜晚,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叶修式的玩笑。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簇深埋在每个人心底的火焰,又何尝真正熄灭过?
“果果,你怎么了?”最先察觉到陈果异样的是唐柔,她走上前,顺着老板娘出神的目光望去——远处,新嘉世俱乐部的轮廓在暮色中静静伫立,像一座沉默的纪念碑。
“小唐,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唐柔转过头来,轻声应道。走廊的灯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你说,叶修和礼礼到底在想什么呢?”陈果能理解他们意在练兵,可这样近乎执拗的轮换与试阵,已让原本在积分榜上一骑绝尘的兴欣,跌出了前八名的安全区。
再这样下去,最后三场比赛,很可能将成为葬送整个赛季的深渊。
唐柔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越过陈果的肩膀,落在训练室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上——李墨礼正趴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乌漆嘛黑的角色在模拟器中不断变换着走位。而叶修靠在她的椅背上,时不时指点着什么。
“他们在想的,是一个无论赛制如何、对手是谁,都无人能够撼动的冠军。”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是经历过无数次实战洗礼后才会有的确信。
她轻轻握住陈果微凉的手,继续道:“我们现在付出的每一分代价,都是在为那样的未来打下地基。”
“而对礼礼来说,她想要的从来不止一个冠军。”唐柔望向远方,声音沉静而悠远,“她要的,是一个能跨越这个赛季,走向更远未来的兴欣。”
陈果张了张嘴,万语千言终是化作了一声轻叹。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着积分榜上岌岌可危的位置,心里总是悬着一块石头。
“相信他们吧。”唐柔的唇角扬起一个极浅却明亮的弧度,“他们看到的风景,永远比我们想的,要远得多。”
唐柔看得最明白。在这段时间里,乌漆嘛黑几乎不出场的擂台赛,已经几乎场场必上的团队赛。而李墨礼正在做的,是用乌漆嘛黑磨合一个全新的战术支点——一个即便将来她不在场上,由寒烟柔顶替时,也能无缝衔接的关键位置。
这个位置的设计,从一开始就绕开了叶修。它真正的意义,在于构筑一个没有叶修也能屹立不倒的未来。
这绝非是将叶修排除在外,而是要在他点燃的火种之上,燃起一团即使不再依赖他持续添柴,也能自行燎原的烈火。
“果果!柔柔!”
李墨礼欢快的呼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她人随声至,轻快地跑到两人面前,脸上洋溢着兴奋,“今晚是挑战赛决赛!队长说大家一起看决赛吃饭!”
她眨了眨眼,语气俏皮地补充道:“我猜呀,他就是想看看对面会有什么‘下饭操作’!”
“什么下饭操作,小礼你传个话都能自由发挥。”叶修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转角,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他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队服外套,领口微微敞开,整个人透着一股没睡醒的慵懒。
“那你为什么偏要挑饭点看啊?”李墨礼不服气地反问,双手叉腰,像个要和大人理论的孩子。
“联盟为什么偏把比赛安排在饭点呢?”叶修不紧不慢地把问题抛了回去,顺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拇指轻弹开盖,噌的一声燃起了打火机。
橘色的火苗在他眼底微微晃动,将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眸子映出几分难得的专注。“咱们这叫尊重赛程,与联盟保持高度一致。”他徐徐吐出一缕青烟,烟雾在走廊灯光下缓缓散开,这才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再说了,看新嘉世能不能杀回来——这么跌宕的剧情,不配点吃的,岂不是辜负了联盟的一片苦心?”
叶修转头,目光越过三人,投向走廊那扇窗。落日的余晖将远处建筑上历经风雨的“嘉世”二字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而前缀那个崭新的“新”字,更是折射出格外耀眼的光芒。
他沉默地看着,指尖的烟灰悄然积了长长一截。那一刻,陈果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怀念,有期待,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烟灰从指间飘落,像那一夜嘉世门外纷扬的雪花。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能感到那份重量——那座他曾亲手铸就、又亲手告别的王朝,此刻正由那个曾在嘉世训练营里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在赛场上争取着归来的资格。
“队长!你可不能小看邱非了!”李墨礼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我们可是说好了,下赛季要在联盟里见的!”
“嚯,”叶修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那小子要是连挑战赛都搞不定,下赛季见面我第一个收拾他。”
“让我来!”李墨礼立刻举手,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用我的新连招跟他切磋!保证让他回忆起在训练营你给的温暖!”
说着她突然皱眉后退两步,夸张地捂住鼻子:“你离我远点啦,烟味儿好大。”
叶修瞥了她一眼,顺手将烟按灭在窗台的盆栽里:“那你得先保证自己的操作别太下饭。”
“不可能!绝对下饭不了!”李墨礼信誓旦旦地挥舞着手臂,却被突然响起的“咕咕”声打断了气势。
空气瞬间凝固。李墨礼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那不合时宜的抗议。
“啧,”叶修把玩着打火机,懒洋洋地挑眉,“你这胃都开始提前预判你的操作了?”
李墨礼“啊”地一声就要扑过去,陈果不但不拦,反而贴心地把她往叶修的方向轻推了一把:“礼礼加油!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新连招!”
“等会想吃什么?”陈果笑着补充,“打赢了随便点!”
叶修轻巧地侧身避开,还不忘点评:“省点力气,一会儿别饿得连筷子都拿不动。”
“队长!!!!”
李墨礼这声喊得又急又亮,把走廊窗框都震得发颤。她不管不顾地揪住叶修外套袖子,却被烟味呛得偏头打了个喷嚏。
叶修低头看她泛红的鼻尖:"怎么,饿得都要咬人了?"
“我这是气的!”李墨礼拽着他袖子不松手,腮帮子鼓得像只囤食的松鼠,“你等着,今晚我要点最贵的盐焗虾,而且——”她故意拉长语调,“得由你亲手给我剥!”
叶修挑眉:“这么金贵的待遇?”
“这才哪到哪!”她拽着袖子轻轻晃了晃,“虾线也得挑干净!”
“那我打电话叫王大眼过来了啊?”叶修作势要去掏手机,“他肯定乐意帮你剥虾,连虾壳都能拼回原样。”
李墨礼立刻松开袖子跳开两步:“不许叫!”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炸毛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惊恐,仿佛叶修说的不是剥虾,而是什么可怕的刑罚。
“怎么?王队的手艺入不了您的眼?”叶修挑眉,眼底闪过促狭的光。他故意把“王队”两个字咬得很重,看着李墨礼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是手艺吗?那是战术推演!”李墨礼一脸心有余悸,“上次他帮我拆蟹,蟹肉按纹理分门别类,蟹壳在餐桌上拼成了微草队徽——这谁吃得消!”
她说着往叶修身后躲了半步,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份令人窒息的严谨。陈果早已笑得扶住墙壁,肩膀不住抖动。
叶修了然地点头:“懂了,是怕吃出战术分析报告。”
“还要配数据图呢!”李墨礼用力点头,表情严肃得像在陈述什么重大发现。
站在一旁的唐柔闻言轻笑,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听起来像是王队的风格。”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指尖轻轻点了点李墨礼气鼓鼓的脸颊,“不过能把海鲜吃出战术会议的感觉,也是种天赋。”
李墨礼顺势往唐柔身边靠了靠,仿佛找到了盟友,“柔柔你看!连你都这么说!”
叶修看着迅速结盟的两人,懒洋洋地勾起嘴角:“这下好了,找到靠山了?”
陈果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行了行了,再闹下去真不用吃饭了。”她看向叶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挑饭点看比赛?”
叶修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幕已经降临,新嘉世俱乐部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像黑暗中闪烁的星辰。
“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最适合看一个故事的开始。”
他没有解释这个“故事”指的是新嘉世的回归,还是兴欣正在书写的未来。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李墨礼悄悄碰了碰唐柔的手,压低声音:“其实队长很在意的,对吧?”
唐柔轻轻点头。她们都知道,那个总是漫不经心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这场比赛的结局——毕竟场上那个带领新嘉世冲击联盟的少年,承载着太多过去的影子。
“走了。”叶修转身往外走去,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再不去,老魏该把虾壳都嗦干净了。”
他的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拖得很长,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此刻却莫名显得有几分落寞。
李墨礼小跑着跟上,“队长,你说邱非会赢吗?”
“会。”叶修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和你一样,”叶修侧头看了她一眼,“都是不肯认输的人。”
陈果和唐柔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走廊的灯光将四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我突然明白了。”陈果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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