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全明星周末一般是女选手聚会、同期聚餐、情人幽会的大好时机。

女选手们刚抵达K市就聚过了，她们吃K市特色点心吃得很开心；此前的三期生聚会以麦当劳开心乐园餐为结尾，杨聪表示他的心被伤透了，张伟说那好吧这次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吃云南菜，俩人乐呵呵地走了，脱离群众、脱离大部队。

众所周知，陈今玉目前拥有三个情人——如果把方士谦和王杰希视作一个整体的话。全明星周末共有三晚，翻谁的牌子，这是个问题。

假如这是游戏世界，她眼前一定已经浮现出四个选项。

请选择你的秘密情人：

A：吃黄少天。

B：吃方王夹心。

C：吃张佳乐。

D：另寻良人（可能开启隐藏支线）

去年全明星怎么好像也有一样的选项，怪哉怪哉。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以陈今玉选E，她要出去夜跑，然后睡觉。

转会百花已经有一段时间，她早就摸索出一条适合锻炼的路线。夜风缱倦地擦过脸颊，似乎含情，却总不会停留。

依循既定路线向前奔跑，运动手表记录心率，耳机里正在放歌，旋律和曲调都好熟悉，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跑了三公里，跑完就回俱乐部，今年是百花主场，百花选手当然不需要统一订酒店，还和平常一样下班回员工宿舍。陈今玉到俱乐部附近的时候，忽然看见几个很眼熟的年轻男孩儿——已经不是眼熟的问题了，那根本就是她的同事们。

路灯底下，唐昊站在最前面，暖光由上至下地滚落，晕得鼻梁和侧颜都微微发亮，身体前倾，正在跟孙翔讲话，不知道在聊什么，孙翔忽然蹙起眉毛，很明显地露出了类似恼怒的表情，两人身后的刘小别又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就更恼了，却仿佛说不出什么回击的话。

直到视线与目光穿透街道，穿彻冷夜，一切都太巧合，他不经意间一扭头就看到她，于是兀然停顿，原本垂在腿侧的手掌用了几分力气，下意识地握拳。

太明显了。因此其余人也随他一同看过来，只隔一条马路，陈今玉冲年轻男孩们摇了摇手，目光渐次落至唐昊和邹远面庞，眉梢微挑，又指了指身后的百花俱乐部。

“家长叫你俩回家呢。”袁柏清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他还没笑完，手机就叮咚一响，摸出来一看是队长问他们怎么还在外面……他就不笑了，只有汗流浃背地回复：在路上在路上。

唐昊见此嘲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走了。”

他随意地跟同期们挥手道别，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等走到陈今玉面前，刚要开口和她讲话，却发现身边又多了一道影子——不属于他和邹远的影子。

这不是鬼故事。因为那道影子属于孙翔，不知为何、不知何时，他也跟着走过来了。唐昊有点想翻白眼，呛他：“你也要跟我们回俱乐部，睡我们战队宿舍？”

此话一出，孙翔当即后退半步，表情不算太好看：“谁要跟你睡一个宿舍？我是直男！”

“你这种情况看过医生了吗？”唐昊冷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邀请你来我宿舍了？”

他的室友是邹远。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邹远都想要豁达地放声大笑了，每次都是他当和事佬，显得很命苦啊。

妈妈说遇到问题要告诉大人，所以邹远眼眸一转，望向陈今玉，指望她出面分开这两人。人和小动物一样，黑夜微光之下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观之格外堪怜。

陈今玉接收到小狗眼求救信号，懒洋洋地做一个暂停手势，阻隔在两个幼稚的男孩儿中间，“好了，别吵。”

唐昊哼了一声，嘴巴却闭得很快，手臂环胸站回她身边，不讲话了；孙翔也莫名其妙的很听话，她说不吵就不吵，只是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这年轻人要比她高半头，这会儿低头垂眸，睫羽掩着瞳眸，颤动间飘过一阵朦胧熏风。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陷进一场迷离而深浅未知的雾。然后开口：“小孙队不回酒店？”

不知道是哪句话哪个字刺激到他，孙翔猛然抬起眼眸，两双眼睛毫无征兆地对撞，她有些困惑，为之一愣，就听到他隐现迟疑的嗓音：“……你，想赶我走吗？”

陈今玉想：啊？

代沟，这绝对就是代沟。她的左将军云秀果然言之有物，难道她已经到了没办法跟00后交流的程度了吗？不能吧，黄金一代还是00后呢，小孙队长他为何那样啊？

“很晚了。”但她只是温和地说，“没有赶你走——何来这一说？”

“你让我回酒店啊。”

对方却这样回答，话音里含着几分若隐若现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依恋与亲昵，或许月亮太耀眼，或许路灯太刺目，将他的眸光映照得过分明亮，内中如有水波游弋。他实在太年轻、太有生机了——陈今玉移开视线，笑容从唇边溢散，一本正经道：“因为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出门在外记得保护好自己。”

耶？孙翔想，她关心他。她人还怪好的嘞！

唐昊猛翻白眼，不忍直视地别过脸说：“你能不能走了？”

陈今玉温和地看着孙翔，他静默片刻，似乎非常纠结——然后再上前一点，小声问：“我能加你好友吗？”

似乎经过片刻的怔然，她说：“当然可以。你直接在群里加就可以啊。”

她和孙翔——有点交情，但不多，接近于无。直播的时候拿他做过节目效果，当时孙翔给她刷了几个礼物，破费了。

陈今玉其实很想知道原来未成年也可以刷礼物吗？总之她把钱退回去，又发现自己没有他的好友，干脆在剑系小群里艾特他，给他转账。

想到这里，她又问：“之前怎么不加？”

“不一样。”他执意说，“我想当面加。”

那之前两队比赛的时候怎么没加？这个问题，她并没有问出口。

月光和灯光混杂在一起，照得金色发丝显出几分银辉，浅到趋于透明，融化棱角，让他看起来格外柔软，这不合常理。他平时总是显得很张扬、很锋利，那么年轻，那么锋芒毕露而不加掩饰，偏在此刻柔软到令人动摇。

没眼看。唐昊不由分说地拉开孙翔，让他早点回酒店。两个男孩儿说了一会儿小话，陈今玉没听得太清楚，依稀可辨几个零散字音：“你……磨蹭……当面……闲的啊？”

然后他再回到她身边，舒出一口气，说：“回俱乐部吧。”

百花三人与孙翔道别，陈今玉笑眯眯地对这个后辈说“明天见”，又扬起手机，示意他有事可以随时联系。进了俱乐部大门，走向宿舍，一路阒寂无言，邹远看起来有点纠结，最后是唐昊忽然开口：“孙翔喜欢你。”

他紧紧地咬着每个字音，这是一语双关，不忘看她反应。

“我知道。”陈今玉倒没意识到这是个双关，“我有印象，第六赛季给他签过名。客场越云的时候。”

仿佛联想到什么，话音微顿，她又继续说：“放心吧，我不会对未成年粉丝下手的。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

唐昊停下脚步，望着她的眼睛，总是好安静、无波澜，湖心永远不会皱起，越看她这样他越要炸毛：“谁跟你说这个了？”

到宿舍了。她轻快地笑，按了按他的肩膀，“我知道，开玩笑的，睡觉吧。”

他凝望她的背影，平复呼吸，还是哼了一声，跟邹远一起进了宿舍。时候已经不早，他关门的力道倒是很轻。

陈今玉也回了宿舍，刚开门就感到不对——也很难不感到不对劲吧，床上怎么有个神秘红发男子啊？

倒在床间形容散漫的张佳乐抬起头，唇瓣微动，似要开口。她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刷新一下，看了眼门牌号，没走错啊？

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被门板阻隔得闷闷的，听不清晰：“哎，没走错，别走啊！今玉——”

刷新失败，陈今玉重新推门而入，还是熟悉的宿舍和熟悉的红发男子，此男肃然危坐，一改方才懒散模样，见她过来就拍拍身边的位置表示欢迎，说：“你回来啦？”

幸亏转会过来之后换了张双人床，不然要挤死了，都没地方坐。想是这么想，陈今玉还是脱掉外套坐到他旁边，她刚从外面回来，发丝间仿佛还附着微冷的风，带来一簇月夜的味道。

灯影在她眸中摇碎。陈今玉问：“你在等我吗？”

“除了你还能等谁啊？”张佳乐伸手要抱她，“张伟倒是还没回来，他跟杨聪吃饭去了。”

俱乐部不是大学宿舍，不管夜不归宿，她说：“你今晚要留下来？”

这其实是明知故问，张佳乐很喜欢往她这儿钻。他非常渴求情感的交融，需要被饱满的情绪安抚。此时并不讲话，只是无言地望着她，眼神已经很能表明态度。她在他眸中见到自己的倒影，小小的两粒，波动摇晃，于是为之一笑，“知道了，我先去洗个澡。”

张佳乐被这句话打回原形，重新没骨头似的倒回床上，懒洋洋道：“等你啊。”

她洗得很快，回来时带着潮湿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氛混在一起，湿漉漉地盘旋在鼻尖，张佳乐凑过去帮她捋顺头发，又把手机递给她，“你有一个好友申请，是越云那小孩。他怎么才加你啊？”

“沉淀吧，可能。”陈今玉随口说，通过申请，双方就此成为好友，“秀秀说我们和新人有代沟，我之前还不信，现在想可能真的有点……”

话音渐渐地低迷，声气消去。她感到有点困惑，因为孙翔给她发了一句：陈队你好，越云孙翔。

我知道，小孙队长。她回，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正在输入中……对方一直在输入中，那行字始终没有变过，凝滞几十秒，终究没了动静，张佳乐奇道：“这小孩看着挺拽的，怎么嘴巴这么笨啊？”

“不知道啊。”她说，语气松弛，向后靠去，背骨挨上他的胸膛，“不过嘴巴笨的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谁呢？好难猜啊。”

张佳乐警惕起来，脸上浮现些微恼意：“你说我嘴笨？那你喜欢巧舌如簧的？”

完全跑偏了。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他联想到谁了。陈今玉无奈地笑，让他去把灯关了，她要睡觉，“自己想吧你，想一晚上才好呢。”

她并不知晓，孙翔那句古怪的话已经是七期生们绞尽脑汁、拼尽一群之力才想出的开场白，当然唐昊没参与，他觉得他们弱智，邹远倒是有出谋划策，虽然最终被采纳的是徐景熙的损招，他说的是：“你不想被她当成小孩看吧？唉，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我懂。那讲话就成熟点专业点呗。”

你就说成不成熟、专不专业吧，多正式啊，好像下一秒两个队长要坐在一起开会了，那自我介绍看起来就跟从来没认识过似的。孙翔被徐景熙害惨了。

唐昊说的悄悄话是：你磨蹭这么久就是为了当面加？闲的啊？

不加你又嘲笑人家磨蹭，真加了你又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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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大雁衔枝（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