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这里？”韩商言问道，因为发烧，嗓音很是沙哑。

佟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韩商言，小声的说道：“我看到你病了，没有敢走，你先吃点东西吧，我一会要出去了。”说着，把碗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试图去扶起韩商言。

看着韩商言喝完了粥，佟年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忐忑的说：“我下午还有点事情，不能在这里陪你啦，你注意身体，我晚上跟你带吃的回来……”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就只能直愣愣的看着韩商言。

韩商言是觉得大概是自己病了，突然心就软了，真的是拿这个小孩没办法：“你去吧，不是说还有工作吗。”

佟年飞快的点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匆匆忙忙记录下企业发生的问题，佟年背着电脑，找到附近的一家餐馆，抱着提前让老板帮忙炖好的汤，回去了酒店。

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进，佟年一回酒店就往韩商言的房间跑，抱着辛辛苦苦带回来的汤焦急的敲着门：“哎呀，这么久不开门，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中午吃过药和粥之后，韩商言就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出了一身汗，但是好歹体温降了下来，本来他预计今天下午返程的，现在也不能成行了。跟酒店前台打电话，说房间已经被续了两晚，在手机上把订好的机票退掉，韩商言在小米和苏橙的电话中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电话告知俱乐部自己要暂缓回上海。

刚刚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下公事，就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这个点，应该是小孩回来了吧。

果然，一打开门，就看着小孩气喘吁吁的抱着什么站在门口，身上还有落下来没有化掉的雪籽，“你，事情办完了?”

看着韩商言的脸色还挺好的，佟年终于有一点点放心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还有一点没有弄完，但是可以回来弄，我找饭店跟你炖了汤，快点趁热喝了吧。”

“这是你，特意去买的？”韩商言问道，可能真的是生病的人总是比以往脆弱，这一刻，他真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心软了。

佟年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汤上面，很认真的抱着汤放在桌子上，招呼着韩商言：“我特地让老板炖的鸡汤，你看，里面还特地加了些蘑菇和粉条，可香了，快来吃一点，吃饱了病也好得快。”

韩商言看着佟年，顺从的坐了下来，“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刚刚在店里吃了点，”佟年在韩商言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听到他这么关心自己，脸有一点红红的：“都是因为我，才害的你生病的……”

韩商言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她一眼，沉默的喝完了汤。

佟年就一言不发的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明明房间里面没有什么声音，却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一些温馨。

等韩商言吃完晚饭，佟年有些尴尬的坐立不安，既不想离开回房间，又惦记着还没有做完的工作。不管是留下还是回房间，她现在都有点说不出口。

“我明天还有点事情，办完了我就准备回上海了。”一整天没有和小米联系，也不知道王浩欧强他们聊得如何，但是没有得到正式的回复，韩商言还是不想放弃。

佟年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他要回上海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可是，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让他留下。

看着小孩浑身的低气压，韩商言都可以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说实话，这么多年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没有见过，各种各样的技巧手段，反而是很少碰到这种小孩，却害的他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小姑娘，除了知道我叫韩商言，你还知道什么？”

这个问题不是他第一次问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问过一次了呀。佟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是因为不想跟自己有任何关系，又一次问到了这个问题。也是，谁会喜欢第一次见面就告白，第二次就害自己生病的人呢……

他沉默了三秒，眼前的小孩似乎又钻进了牛角尖里面：“韩商言，1986年2月14日生于挪威，2004年改为中国国籍，曾做过电竞职业选手，拿过的名次和成绩网上都有，2005年退役。读了几年大学，专业工业设计，毕业后在美国创办KK俱乐部，我是第一投资人，也是这个俱乐部的老板之一。2013年，KK-China成立后，常住中国。”

如此详细的介绍，就连百度百科都不可能有的资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至少这一刻，他想要告诉她，“这算是，正式自我介绍了，别把我当成网上写的什么英雄，我不是，明白吗？”

佟年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在这寥寥数语中，看到了他的人生。她知道他可能不清楚她读懂了什么，但是在中国的大环境下，做一个电竞选手、做一个俱乐部的艰难，她心知肚明。

韩商言讲完，从口袋中拿出糖盒，慢悠悠地剥开一颗糖，吃进嘴里，眼睛却看向了面前的女孩子。

佟年坐在房间里，却觉得自己的眼中，只有那双眼睛最亮，看着自己。是的，真的只是看着自己，像是在看着一件新鲜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生命里，那么不确定，如此不熟悉，不习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读懂了。

“我叫佟年，1999年3月20日出生在上海，现在是交东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的博士，在美国……”说了开头，她却突然说不下去，只是傻愣愣的看着他，“韩商言，我喜欢你……”

那些过去，没有办法参与和改变，可是，我想要的是你的未来。

韩商言看着小孩站在自己的面前，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执着的想要一个回答：“喜欢我，我有什么可喜欢的……”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小孩的头，“我也不是什么君子，脾气很差，绅士风度完全没有，不喜欢浪漫，连约会的时间也没有。我的整个生活就是K&K，就是我的所有队员，很单调，没消遣，没旅游，没度假，更讨厌应酬，甚至连休息日、节日、年假都没有。”

“这样子，你还要继续喜欢我吗？”

佟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明明，他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明明，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失聪一般，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所不能。

韩商言看着女孩子，就这么扑进了自己的怀里，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今年做完这个东北项目，全年的学分就修完了，后面只要隔段时间回一趟学校就好了。CTF虽然我不懂，可是我很聪明的，像电脑这方面的东西肯定一学就会，还有……”佟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紧紧抱住身边的这个人：”你没有时间陪我玩，不要紧，我可以去找你啊，而且我学东西很快的，只要你给我时间就好了……”

如同在梦中一般，佟年不知道当天到底抱着他说了多少，好像无话不谈一般，她跟他讲了自己现在做的研究，跟他讲着自己的AI梦想，讲着自己喜欢的歌，家里的狗。

就如同，把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全部交付到另一个人的手里那般。

孤注一掷的勇敢。

等把小孩哄回房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韩商言坐在桌前，KK的跨国会议即将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上线，如果是以往，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他平时的生活轨道，奔向了他也无法预料的方向。

第二天，佟年艰难的爬了起来。

昨天晚上太兴奋，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脑子里像是在放烟花，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结果第二天闹钟一响，就觉得自己精神不佳，但是一想到今天还有不少工作，不得不起床。

本想出门前和韩商言打个招呼，但是又怕他还没有起来，佟年想了又想，在微信里小心翼翼的问了问，但半天没有回复，只能垂头丧气的出门了。

韩商言起床便已经是中午了，昨天晚上睡之前吃了一颗退烧药，倒是没想到安眠效果这么强，让一向早起的他有些不习惯。小孩倒是一大早就发了消息过来，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回了个【嗯】，想了半天，才发消息问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又处理了几件俱乐部的事情，看小孩还没有回复，而且也不知道米邵飞最后和王浩谈的情况如何，韩商言还是决定再去一趟米邵飞家，算是自己最后的努力。

冒着大雪走进米邵飞家的小卖铺，韩商言倒是没想到欧强也在，其实这个时候韩商言心里也对米邵飞的选择有了预期，看到小米看着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他靠近两人，从货架上拿下了3瓶白酒，递给自己还承认的两个兄弟，三个人相视一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小米，欧强，即使你们选择了SP，但我们是兄弟，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以后要是到了上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提。”

“老韩，”米邵飞搭上韩商言的肩膀，“抱歉，solo他是我第一个队长，我也希望他是我最后一个队长，即使当年……他仍然是我心里最好的队长。而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想对你说谎……”

“诶诶诶，什么叫最好的兄弟，那我呢~”欧强插科打诨道，看到韩商言了然的眼神，“算了算了，打不过我就加入吧，好兄弟。”

三个人一饮而尽手中的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佟年看到手机的时候，离韩商言发消息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回消息，她不禁懊恼出声，已经赶来东北的孙亚亚见状，好奇的凑了过来；“年年，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有朋友跟我发消息我刚刚才看到，”佟年支支吾吾的挡着手机，“亚亚你忙完了吗？晚上我还有点事，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让我先走呀。”

“帮你看看倒是没问题，不过年年你不对劲。”孙亚亚斩钉截铁的说道：“是不是背着我有什么事情，快告诉我~”

“哎呀，没什么事，我要先走了，有什么我们晚一点再聊~”佟年见孙亚亚紧追不舍，连忙结束这个话题，跑去和教授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晚餐是在挺有名的一家东北菜馆，以前米邵飞在战队常常提起，韩商言也不知道挑什么店，就选了这家。

只不过东北菜分量大且足，两个人反而点不了多少，点了份的铁锅炖再加个大拌菜，店员就在说够了，韩商言看了看小孩，还是又加了份拔丝地瓜和锅包肉。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韩商言一起吃饭，但是佟年还是有点放不开，这算是两人确认关系后的第一顿饭吧，看到韩商言点了这么多菜，“是不是点太多了，会不会吃不完啊？”

“那你就多吃点，”韩商言道：“不要浪费。”说完，感觉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又加了句：“这两天你不是没怎么吃过东北菜吗，可以多试试。”

感觉到他语气的变换，佟年突然发现他好像和自己一样都有些不自在，但是又偏偏在努力适应，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发现小孩在偷偷看自己，韩商言确实不知道作何表情，眼神刚刚一对视，就看到小孩傻愣愣的笑着，他有些尴尬的回避，想了想给小孩夹了些菜，又不知道说啥，“你这边工作还有多久，我明天要先回上海了。”

佟年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碗，有些担心自己吃不完，还在想剩下怎么办会不会很尴尬，就听到韩商言说要回去，一下子语气就显得失落了起来：“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还要好几天呢~”

“俱乐部有些事情，”韩商言解释道：“除了KK中国之外，还有国外分部的工作也需要处理，而且我出来也有几天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些工作有多么繁忙，想想看每年Just都嚷着要辞职，但是佟年心里还是万分不舍，“那你回去之后，会不会没有时间理我了。”

“回去之后就是CTF在广州的半决赛，”韩商言理了理赛程，“在那之前都是在上海的俱乐部集训，不过估计很忙，”看到小孩失望的低下头，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每天晚上9点之后回一下时间，你可以跟我发消息，如果有空我会回的。”

听到这，佟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发誓自己不会随意打扰他工作，只要有空回他消息就很好了。在听到韩商言说等后面如果有空要不要去看广州的比赛的时候，佟年点的头都要掉下来了，连忙答应说自己随时都有空，提前告诉她买票就好了。

从吃完饭到晚上，佟年都处于心花怒放的状态，就因为韩商言的一句，我还不至于让自己女朋友去买票来追比赛，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兴奋当中，连怎么回酒店的都没有印象，如果换在几年前，现在应该会被拉着去打游戏，好让他们报一下以往的一箭之仇，只不过现在在东北，她只能继续一个人兴奋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韩商言什么时候的飞机，需不需要自己去送他。

等第二天醒来，佟年才在手机上看到韩商言的消息，他买了一大早的飞机票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只能留言让他到了之后报平安，然后继续勤勤恳恳的去打工。

好在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教授在考核了一下进度后，预计他们周末就可以回程，佟年下意识的拿出手机，但是想到他刚刚到上海，肯定事情很多，又默默的把手机放下，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韩商言的负担，还是先不要打扰他，等晚上约定时间再说。

而这一切被旁边看着的孙亚亚尽收眼底，午饭的时候，她端着餐盘拉着佟年坐到角落，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来。

“什么，男唔~”孙亚亚惊呼出声，被佟年连忙捂住了嘴消音，放开后连忙追问：“男朋友？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的，多大啊？”

“就在我们家的网吧，”佟年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倒追的，“总之，我们两个其实挺有缘分的，先前我们两个只是见过，但是不认识，后来我们俩在东北认识了，然后是我主动追的他，所以我们就这样子在一起了。至于年龄的话，二十九三十了吧。”

“三十，这么老，”孙亚亚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美少女，找个老男人干什么。那他是做什么的？”

“他现在是做俱乐部？以前是打网络安全技术的比赛，我跟你说亚亚，我真的好喜欢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说道后面，佟年忍不住开始发起了花痴，“我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我真的好开心，他还说到时候带我去看比赛呢~”

孙亚亚看着佟年这么兴奋的样子，虽然感觉自家小孩可能被骗了，但是佟年正在兴头上，肯定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孙亚亚，保护佟年的重任就肩负在你身上了，她给自己打气道，“那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呗？”看着佟年傻愣愣的点头，她心想着却是自己要怎么样当场揭穿那个大叔的真面目，保护自家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