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柱又把自己闹出个大红脸才把手从姜玉郎的手心里挣脱开,正听见大师兄冲这边喊,另外三人找到出去的办法,过来找他们。
姜玉郎这才明白,原来赵德柱生气的原因很可能不是小柔师姐过来扶自己,而是自己被小柔师姐扶着。
这两者之间区别可大了。
“这德柱,还像小孩一样,还得人哄。”郝盟用树枝戳赵德柱后背,也不见前边的人回头。
赵德柱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气消了,甚至还有点开心。
一行人没再多事赶紧回鹊刀门,正看见绝绝子师叔倒在地上。
听师父的话把人捆起来,最后一问才知道,绝绝子师叔想要寻找的是当年师爷死亡的真相。绝绝子以为是西门长海的手笔,结果查来查去,却是自己的缘故。
那晚所有的人都有些感慨,人间世事无常,多为阴差阳错。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早饭。
从上次赵德柱看小师妹挨着姜玉郎做不开心之后,玉郎之后都跟着大师兄跟嫂子坐一边,不惹他生气,特别是这个档口,但看赵德柱自己挨着小柔坐却也没之前那个兴奋的模样。不再讨她欢心,而是自己吃自己的。玉郎将这个变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绝绝子师叔出来宣告,师父又闭关了,接下来他来教功法。
姜玉郎特别兴奋,他从来到这里也没正儿八经地学过鹊刀门的功夫,如今终于能有所见识了。
意想不到的是,学习武功还算是其次,他更对绝绝子的行为作风更加好奇,同时这位离经叛道的师叔更让他生出一个从没有过的,甚至跟父亲与冷氏家族经历有所相关的思考:
何为正道?
光明磊落,易吃大亏;
鬼蜮伎俩,多能保全。
玉碎贵乎?瓦全贱乎?难解。
武林之中,飞花落叶皆可伤人;
朝廷之上,明刀暗箭置人死地。
江湖远否?庙堂高耶?不易抉择。
他第一次对耳边充斥着的“正道”二字有所怀疑。
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鹊刀门也在经历一场别样的震动——老鼠成群,泛滥成灾。甚至还将大师兄跟嫂子的房间弄塌了。
于是玉郎又回到赵德柱的房间,将自己的住处先给大师兄和叶四娘人居住,同时大家开始重新搭炕。
他原本以为自己心里的矛盾掩饰地很好,却还是被赵德柱察觉出异常。
“今天我跟郝盟下棋,你都没帮我作弊,拿着书巴巴发呆,别以为我没看见嗷,说,怎么回事?”难得他也有这样善解人意的时候,虽说口气不好,但心意是真诚的。
“我在想什么是正道?”姜玉郎想着没准他这样心思赤城的人能有别样见解。
“正道?咱们就是正道。”赵德柱把热水盆放在地下,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洗脚。
姜玉郎摇摇头,无奈地笑笑,可能这个问题也没人能给准确的回答吧。
他将此事放下,以练功为重,可绝绝子师叔不着四六的行事风格跟师父如出一辙,没教几天,又帮人教训高大毛去,甚至还“空手套白狼”拿回来好多银子。
原以为按照师叔的行事作风,他会将银子自己留下,惊掉大家下巴的是,他竟然把银子都给养猫的老孙,甚至连赵德柱偷偷藏起来的都被搜刮走。
“哎,好不容易弄点钱,还让人给弄走了,愁人。”二师兄嘴角向下叹气。然而还没出门,突然手心被弹过三两银子。
“这是我自己的钱,你要是有事拿去用。”绝绝子说完,回房休息。
经过猫鼠一事,姜玉郎心底的疑惑好像能摸到点头绪,正在院子里看书,被赵德柱一把拉走。
“二师兄,干啥去啊?”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把书放下,只好将书塞进怀里,一路被人拉着手腕到城内的酒楼里。
“先来一盘花生米,再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上两个,再来两壶好酒。”赵德柱带人直奔二楼,和小二吩咐。
“二师兄,你这是...”
姜玉郎没回神,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你没来过酒楼吗,今天师兄带你来,怎么样?和你想的一样吗?”赵德柱看酒水先上,给他倒满。
“二师兄,你哪来的钱啊?再说了,大师兄他们晚上还没吃呢,咱们吃这么好,不好吧。”姜玉郎先是感动,接着又觉得不妥,看窗外天色渐黑,担心突生意外。
“放心,师叔给的,我刚刚藏钱也是想带你过来。咱们先吃,吃完再给他们带回去一份就行,我出门前都跟他们说过了。”他说完夹起花生米,拉着玉郎喝酒畅饮。
都不用玉郎动脑子,只要是稍微了解赵德柱的人都能看出他别有用意,眼里的闪躲跟言语上的劝酒显而易见。
姜玉郎喝酒虽然上脸,却不上头,再加上身份敏感,怕生意外,没一会便装作迷离模样,要回家。
等酒楼上晚灯,赵德柱看时机差不多才带上新鲜的酒菜回去。
“二师兄,谢谢你,我很开心。”姜玉郎提着篮子,长久冰凉的胸口微微发热,回去的路上跟他道谢。况且这是赵德柱第一次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是真的高兴。
“我也开心。”
赵德柱喝得脸红,时不时打量着玉郎,似有心事,但又不开口,只开怀大笑,惹得旁人驻足。
“师兄,要不咱们等你醒醒酒再走吧。”
姜玉郎看他傻笑,猜测他可能是喝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之前他酒量不错,这点不至于啊。
倒是自己现在,红着脸,真像喝醉一般。
“等什么?你不发愁了我开心,开心还不能笑了?我爱笑就笑,爱干啥干啥,又没招惹他们不用管。”他说完还去拉姜玉郎的胳膊,侧脸的酒窝笑得更深。
两人走出城门,循着树林小路回家去。
也是,一切唯心而已。
听赵德柱的话让姜玉郎突然明白,既然正反定论难寻,只要自己没觉得不好,又不曾招惹他人带来祸端,无愧天地,无愧于心,便无所忧虑。
“二师兄,还得是你...”他感谢赵德柱的提点,却被人一把拉到小路边上。
“这是几?”赵德柱眯着眼睛,在他眼前伸出一根手指。
姜玉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睁着疑惑的眼睛,没回答。
这样的神情在二师兄眼里,便是喝醉的迹象。
“这是几?赶紧说?”赵德柱催促,左手攥着他的手腕,颇有些发急。
“二...”
他有些好奇,二师兄先是请自己喝酒,将自己“灌醉”,现在又要使什么“连环计”?
“果然酒量不行,我说呢,怎么前几天屋子都能走错。”赵德柱得意洋洋地念叨,然后接着问道,“说?你都有过几个女朋友?从实招来。”
姜玉郎没想到他绕来绕去还是要问这个,只好按照他心里想要的状态,装作迷迷茫醉酒的样子,黏糊糊地说道:“没有女朋友,一个都没有。”
“那你是不是喜欢小柔?”
赵德柱很是在意这个问题,说这句话时握着玉郎手腕的手力气都大出不止一星半点。
“不是。”姜玉郎低头把东西放在脚边,转而收起醉酒的脸色,看着他探究又忐忑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喜欢小柔师姐,二师兄,我喜欢的人,是你。”
听到这个回答,赵德柱感觉自己像之前掉入玉郎给五毒教的陷阱,大脑一片空白,哆嗦着撒手,本能地拉远距离,嘴里念叨着:“什么啊?你这真是喝多了啊,喝多了什么胡话都往外说。”
他看着姜玉郎一本正经的脸色,精神恍惚着后退,却踩在山间的石头上,姜玉郎连忙去扶。
他还想挣脱,却被眼前的人反而扣住手腕拉回去,一个趔趄没站住,正撞在玉郎肩膀上。
“怎么了师兄,你这是在练沾衣十八跌吗?”姜玉郎看左手攥着他的手臂,右手扶着他的身子,眼底赫然清明,慢慢凑近:“还是说,你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也感到欢喜?”
那天赵德柱没敢睡在自己的屋里,他生怕今夜除了初吻之外,再丢点其他什么东西,所以跟着绝绝子师叔挤在一起里,像是第一次上花轿的新媳妇,从回来就躲进去不敢见人。
姜玉郎怕师叔嫌弃,收拾好大家用餐的东西,给赵德柱打好洗脚水,又送碗安神解酒汤,见掌门那屋的灯灭掉才回去睡觉。
如果人生真的变化无常,前路未卜,我还是贪心地希望是你陪我走过这段暗夜里的路。
德柱在掌门房间里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玉郎凑上前的那句令人情意绵绵,心神婉转的话——
“二师兄,别怕。”
——
十访九不见,甚于菖蒲花。
可怜云中月,今夜堕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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