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茉莉简直不可理喻。
“你想当爸想疯了吧?”
虽然茉莉从未提及过他的感情生活,但你感觉他应该是不缺人追的体育生,人脾气又好,简直属于没有毛的水豚。
更何况,他眼窝子浅,你讲话语气稍微严重点,指不定人又躲去哪里偷偷哭。
你小时候就没哭过。
或许有吧,但你不记得,等同于没有。
茉莉在你说完话,就低着头两只手抠来抠去势必将其拧成麻花,偶尔抬头,捕捉到你嘴角轻抿后又移开视线。
躲躲闪闪,跟受欺负的大闺女一样。
“……”
就这样重复三次,茉莉总算鼓足勇气颤巍巍伸手,从口袋掏出双拖鞋,放在你光着的脚边。
“我不交女朋友。”茉莉吭吭哧哧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他偷偷瞧你,发现你还没穿好拖鞋有些焦急。
你感觉茉莉越来越怪,再加他表达出来的意思,你缄默片刻。
“男的也不能……怀孕吧?”
茉莉脸蛋顿时通红。
他结结巴巴:“我我我,没那个意思,男的当然不能怀孕,我之前也不信,就……”
茉莉胸腔憋着气,他嘴笨,与油嘴滑舌无缘;胆子还小,白长那么大个子。你知道他会在你洗脸时偷偷看你,但目光毫无亵渎之意,干净而纯粹。
某次你与他顺路上夜班,刚巧路过一家花店,他在橱窗前驻足好久好久,你顺茉莉视线望去,那是一束铃兰。落日余晖照在玻璃板,茉莉眼神温柔静谧,他看着那花,像是入了神。
你接过他的话:“就什么?”
“就、就看到了,不得不相信了。”
茉莉向前,他无视你眼底错愕,蹲身握住你脚踝,耐心地帮你穿好拖鞋。
你不擅长与人如此进距离接触。
他这冷不丁的动作令你连连后缩,脚跟撞到床板,你腿弯失力不受控后仰,重重跌坐在茉莉床上。
“喂!!”
力量悬殊,你处境被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刚巧被茉莉捕捉到。
“要讨厌我了吗?”他追问。
身下床板巨硬,你单是保持平衡就已经耗费全部力气,无奈抬脚踩住茉莉大腿前侧试图提醒他要保持距离。
你无奈:“说什么傻话。”
茉莉小心翼翼伸手,指尖距你鼻尖不到五厘米:“成露。”
“干嘛。”
“别厌烦我,好不好?”
分明是朋友之间再平常不过的语句,由于你们两人的姿势,反倒有种很微妙的越线感。
你反问他:“你做了很糟糕的事?”
茉莉不吭声。
“无法原谅的程度吗?”
他低头慢慢俯身,看出你腰部不适,他胳膊横到你后腰,人肉垫子的触感结实具有弹性,轻松拖起你悬空部位。
茉莉一点点试探。
他侧脸贴住你脖颈,皮肤温度相传,你装作不在意,其实横在床的手臂紧绷,人体独有的高温让你头皮发麻,脊骨一阵阵疯狂收缩扩张,引发四肢末端钝涩。
这是痛吗?
你凝视惨淡的天花板,白煞煞的颜色令你脑海轮闪稻田暴雨天。
被花斑蛇勒脖所带来的窒息感从你小腹腾起蜿蜒直上,蛇类独有的肥腻冰凉重新盘绕在你锁骨,你回忆起蛇尾钻入耳道深处传来的刺拉、刺拉的崩溃恐惧。
但茉莉不是花斑点蛇。
你抬手,拂开茉莉堆在你脖颈的发,他头发长度比先前多出来一拃,发质细软,所以会带来蛇类的错觉。
茉莉的脸埋进被子,他声音嗡闷。
“念中学时,因为我个性比较软弱,同学们都喊我娘娘腔并给我取各种难听的外号,娘娘腔还算是比较「文明」的叫法。”
“那时候我不懂得反抗,也不会用拳头保护自己,只能装满不在乎跟着附和他们。”
“我以为融入进去,那群坏孩子就会觉得无趣,不再以我为取乐目标。”
茉莉的声音断断续续,短短几句话,他停顿不下三次。
“但趁体育课,他们用油笔在我的课桌写满了污言秽语,下一堂课整个班视线都落在我身上,包括……任课老师,”他苦笑,“包括我的名字,茉莉,其实是莫离,上户口的人打错,就误打误撞用到报学籍时也没改。”
你恰到好处插话。
“那他什么态度。”
茉莉反应慢了半拍:“谁?”
“任课老师。”
“啊……说实话,不太记得了,”茉莉移开身子,默默躺到你身边,“应该是在看笑话吧?我只记得把桌子搬到走廊,用消毒湿巾擦了半节课。”
“后来呢?”
“我不敢还手,但跟家里说明情况,家委会介入,给那群学生记了大过。”
你眨眨眼:“家委会还有这种作用?”
“本来没有的,我父母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连带着开除那位实习的代课老师。”
好吧,当你没问。
“那成露呢!”
茉莉撑起胳膊,他目不转睛盯着你,大有你不讲些过去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
你回避话题:“都一样。”
“少骗我,你肯定是学校里被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
茉莉伸手,老茧硬挺硌你脸颊,你佯装生气回瞪,岂料人目光瞬间变得恍惚,结结巴巴半天没支吾出半声。
你不理解:“众星捧月?”
他保持侧身姿势,搭在你右脸的手指却慢慢收回:“被很多人宠爱、喜欢,对于成露来讲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吧?”茉莉语气羡慕。
“你觉得我应该为此感到开心?”
“好看的人总会有许多优待。”茉莉食指隔空描绘你眉眼,手臂还横在你后腰。
“确实。”
茉莉眼睛亮起:“能讲讲么。”
你反问他:“你觉得优待是什么?”
“不用做值日,永远有人帮忙打水,不操心作业问题,哪怕忘记穿校服,也会的不认识的同学塞给你免去扣学分的处罚。”
“就这些?”
茉莉不好意思笑笑:“我觉得这些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
“成露?”
觉察气氛有些微妙,茉莉忙以别扭姿势趴在床,不等他斟酌措辞道歉。刘成露伸出手,食指轻轻缠住他鬓边的软发,一圈又一圈地向下扯动。
他用力细微,无法觉察疼,与其说欺负,更像是一种萦绕在空气的**。
茉莉脸热乎乎的。
“好啊,”刘成露微笑,浅色瞳孔比以往更亮,“我给你讲众、星、捧、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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