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晚风从微敞的窗柩泻入,那昏暗的烛火随之摇曳,给夜色平添了几许凄清。
女子的容颜在烛光的映衬下,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如同画中走出的世外之人。
她白皙的指尖剜着水晶盒中的碧绿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着润玉右手上的烧伤。
她的指甲十分洁净,闪着微光,柔和而带珠泽。
钝痛中混杂着的轻微痒意让润玉的眉头轻蹙,那冰凉的药膏像是薄冰,在伤口处逐渐消融,将疼痛洗尽。
殷若每次用食指晕开伤口处的药膏时,总会抬眸凝一眼面前的男人。
他修炼的是水系法术,而他的右手却是被强劲的火系法术而烧伤的。水火本就不相容,一旦相抵,杀伤力极大。
那逐渐溃烂的伤口,像被撕烂的血肉,腥血浓浓,十分骇人。
_
_
殷若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紧紧揪在了一起似的,她的呼吸也凝滞住,无法顺畅。
那处伤痕虽没伤在她身上,但她觉得,这比伤在她身上还要痛几万倍。
还未来到这个时空之前,她和他隔着几千年的时空距离。她只能透过上古神镜,凝望着他如画的眉目,感受他暗藏在其中的一牵一念。
他漫长孤寂的一生,她在时光尽头一一见证。
他生命中的一桩桩,一件件,她也亲眼目睹。
他曾经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依稀记得。
_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_
“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_
“今后,六界四海,唯吾独尊。雷霆雨露,尽出天门。天帝一怒,十方俱灭。”
…………
他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的心。
他奢求的并不多啊,他只期望自己能有一处温暖栖息之地。在那个地方,会有一个人,长久的爱他,给尽他祈望的温暖和爱意。
但事总与愿违,他爱的人离他远去,他所期盼的,都成了奢望……
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即殇。一旦情起,不是两相得利,便只会两败俱伤,而最先动情的人,伤得最重。而他便是伤得最重的那个。他祈求的长久之爱,变成了长久之痛。
所以,殷若选择了在一切还未开始之前,来到这个时空,与他邂逅。
有她在,今后的一切不会再发生!
她许意相伴,无论缘浅亦或缘深,她也绝不相弃。
青山几重,她只要他的回眸心动,
孤灯孑影,她只为他照映回程路。
_
_
“食盒里有一碗清水面,你趁热吃了吧。那药膏药性很强,一日涂一次即可。”殷若站起身,柔声叮嘱着。她的目光十分清和,像潺潺的泉流,润物在无声之中。
润玉的心头微微一动,他朝她礼貌致谢。
“殷若,谢谢你。”
“不用谢的,理应是我谢你。”
殷若的笑容流转于唇齿间,那清浅意蕴,给微凉的夜色,带来了几分暖意。
_
_
殷若走后,原本冷清的房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那橘黄色的烛光依旧随风摇曳,却没了方才短暂停留的暖意。
明明是碗很普通的清水面,润玉却从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偌大的天界中,他是人人敬畏的大殿下,每日他只能以长夜为伴,天作席,月为枕,披星布夜,静守夜的漫长与孤寂。在过去那么多时月里,从未有人真心在意过他,也从未有人会在那凄清的深夜里,给他送去一句关心与问候。
有的,只有他孤身一人而已。
殷若方才的那些话,润玉从中能深刻感受到那份关切与在意。
他和她,只不过萍水相逢。只因他无心的帮扶,她却由此铭记于心,对他真诚致谢。
难道这便是凡间与天界的不同么?
天界的仙灵皆无情无欲,而凡间的人却有七情与六欲。
在天界这些年,他已经习惯那样的日子,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凡世间的材米油盐,繁世烟火,也别有一番滋味。
_
_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暗不见底。
润玉又坐回书案旁,翻阅那本法帖。
厚厚的书页最后还是到底了,那秀丽的字迹全是一个人的手笔。
摹写的每一首诗,这个人都写出了和原作不一样的韵味。
凭字迹判辨,润玉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翻开尾页时,润玉的目光落在了页脚的署名上。
那麦黄色的书页上,“殷若”二字,风格秀媚,分外惹眼。而写在其后的一句诗,却让润玉的目光顿住了。
“十里殷妆画若锦,百里淡云润如玉。”
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了殷若唱的那首歌。
_
“烟花落尽你挑灯回看
……
终是岁月荏苒相逢模糊的一段
……
这容颜 一守护是千年
……
流砂褪尽我依然在等你
……
你的沿途 从此不见我孤寂 ”
_
她和他明明素未谋面,为何他却觉得他们似曾相识呢?
他觉得自己是漫步在江畔的人,而她却是普照在江上的明月。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她眼中。他们分明相隔甚远,却异常亲密。因为这凄清的夜色中,只有他们二人对影成双。江上烟火,红尘守候,只他二人在其中。
_
_
天光乍破,黎明如约而至。
不久之后,天光便大亮。
润玉一大早,就与殷若辞别了。
他没有离开京城,而是在城中继续搜寻旭凤的踪迹。
已至晌午,十里长街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润玉漫步在街头,不紧不慢的跨着步子。他如同一位世外客,隔绝了周边的凡尘与琐事,毫无干扰的,向着他的目的地进发。
不远处的路口,围拢了一大群人。
润玉本欲越过路口,朝南城而去的,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女声。
“现下你心服口服了吧?”
女子的声音轻细软腻,却带着几分酒醉的微醺。
润玉回头朝不远处的路口看去,透过人群微拢的间隙,瞥见了那抹淡紫色的身影。
那人是殷若!
路口处高悬着一副题联。
“天子城下决输赢,行酒令里定乾坤。”
原来今日是南雅诗社换届后的第一次庆典活动。
而殷若作为新一任社长,自然要坐镇其中,与京城中的文人雅客,拼酒力,一辨才力高低。
大半日过去了,比拼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而殷若却依旧守得擂台,巍然不动。
围观的众人都十分惊叹殷若的才气和胆识,一个弱女子,在酒气与才力之间,却能按捺得当,收放自如。十分令人钦佩。
那一杯杯烈酒下肚,浓烈的酒气却没将她撼动,她依旧和比拼者竞辨诗词,对答自如。
_
最后一位比拼者,心有不甘便口出妄言。
他嘲笑殷若只是文绉绉的弱女子,对答诗词不过尔尔,若她能当着众人的面,将桌上剩下的半坛女儿红喝完,他便心服口服。
殷若闻言后,只是勾唇微微一笑,她抬手,掂起酒坛,仰起头,将冰凉的琼液直接倒入口中。
她举坛,仰头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如,不带一丝犹豫的色彩。
最后,酒坛内滴酒不剩。
殷若放下酒坛,脸上却带着似有若无的哂笑。
“现下你心服口服了吧?”
那男子吃惊的看着殷若,众人皆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他羞愧得满脸通红,讪笑着,“你赢了!你赢了!”
语毕,他连忙拨开人群,落荒而逃。
_
_
行酒令结束,人群便散开来了。
殷若紧抿着唇,压抑着心口火辣辣的烧气,站在路口,收拾木桌上的纸和笔。
她的脸色开始烧了起来,原本白皙的面庞,染上了酒熏气,慢慢变得通红。
拼了大半日的行酒令,一大坛的酒她几乎全都下肚,此时,沉积已久的酒劲开始升腾起来。
烈日极为耀眼,那明晃晃的日光,极为强烈,滚烫的光热落在她身上,像是强劲的推力,直朝她鞭挞而来。
意识渐渐迷糊,她的头昏重的抬不起来,整个身子,直接往后倒去。
迷糊的视线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飞跃而来。
熟悉的清香盈入鼻间,殷若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温柔的温暖包裹着,十分安心。
“殷若!你可还好?!”
男人清朗的声音近在耳边,那温和的声音十分好听,像落入湖中的雨滴,滴滴粒粒将她的意识敲醒。
殷若睁开双眼时,入目的,依旧是那张她心心念念多时的面容。
眼前男人的面容,依旧和她记忆里的人一样,俊逸非凡,温润如玉。
虽然与他短暂分别了半日,但这半日,却如同隔绝了千年之久,甚至比等待与他相见还要让她焦急难耐,无法忍受。
润玉,
我一念成执,情只因你而起,紧锁我心头。
谓我何求?唯你一人而已。
亲们喜欢这篇文的话,可以留下你们的脚印呀。
嘿嘿,猜猜女主是什么类型的女子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薄荷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