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大雨来得措不及防。

岸本实理趴在课桌上，听着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像是一群不耐烦的人在敲门。

整个教室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里，连空气都变得潮湿沉闷。讲台上的老师还在讲着什么函数曲线，声音被雨声盖得断断续续。

教室里睡倒了一片，就连平时戴着那副可笑圆眼镜的小个子委员长都忍不住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

岸本嗤笑一声，心想这种天气果然就是适合睡觉。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也趴下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丰桥海松站了起来。

她走到窗边，伸手把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雨水已经飘进来，打湿了坐在窗边女生的课本。那女生后知后觉地抬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谢谢丰桥同学。”她红着脸道谢。

丰桥只是摇摇头，“小事。”

岸本撑着下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心里默默评价——少女漫画看多了吧这家伙，而且还把自己代入的是男主的角色。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立刻嘈杂起来。窗外雨势不减，走廊上挤满了没带伞的学生，抱怨声此起彼伏。

岸本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南烈：“天台去不了了，食堂？”

南烈从抽屉里拿出便当盒，“带了。”

“哈？什么时候准备的？”

“今早。”

岸本啧了一声，翻出自己的钱包，“我去小卖部。”

结果刚站起来，他就被走廊上的人流堵住了。下着大雨，所有人都挤在室内，食堂和楼梯口简直像高峰期的地铁站。岸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又坐了回去。

“算了，饿死算了。”

南烈没理他，自顾自地打开便当盒。岸本瞥了一眼，里面整齐地摆着几块煎鱼、玉子烧和一小撮梅干，旁边还配了一碗味噌汤——南龙生堂的少爷，便当都带着点药味。

女生那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就算岸本不想听，对话还是飘了过来。

“哇，海松的便当看起来好精致！”一个女生惊叹道。

岸本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丰桥海松的桌子上摊开一个双层便当盒，上层是色彩鲜艳的配菜，下层似乎是米饭，上面还用海苔拼了个笑脸。

啊，已经喊上名字了啊。他撇了撇嘴。

“不介意的话，请随意。”丰桥大方地把便当推到桌子中间。

“诶，可以吗？”几个女生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用筷子夹走她便当里的食物。“好好吃！”

啧。岸本收回视线，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南烈慢条斯理地嚼着米饭，突然开口：“要吃吗？”

“谁要吃你那药味便当啊。”岸本翻了个白眼。

“随你。”

岸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准备起身硬闯走廊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给。”

他转头，丰桥海松站在他桌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什么？”

“面包。”她晃了晃纸袋，“早上去小卖部买的，多了一个。”

岸本盯着她看了两秒，又看了看纸袋，“......为什么给我？”

“因为看你好像很饿。”她语气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岸本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了。”

“不客气。”她转身要走。

“喂，”岸本突然叫住她，“你便当不是被分完了吗？”

丰桥回头，嘴角微微上扬，“我还有别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饭团，“便利店买的。”

岸本愣了一下，“......那你干嘛还分给别人？”

“因为她们看起来很想吃啊。”她耸耸肩，语气轻松，“而且分享食物不是很正常吗？”

岸本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丰桥已经转身回到女生堆里，那群人立刻又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炒面面包，还是温热的。

“......怪人。”他小声嘀咕，咬了一大口。

南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雨一直下到放学。篮球部的训练因为场地湿滑取消了，岸本难得提前回家。他站在校门口，望着瓢泼大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出去。

“没带伞？”

又是丰桥海松。她撑着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站在他旁边。

“......忘了。”岸本闷闷地回答。

“要一起走吗？”她问，“我住的方向和你一样。”

岸本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猜的。”她笑了笑，“看你平时走的方向。”

岸本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妥协，“......随你便。”

他们并肩走在雨中，伞不算大，岸本不得不稍微弯着腰，免得撞到伞骨。丰桥倒是走得很自然，脚步轻快，像是完全不在意这场大雨。

“你经常这样吗？”岸本突然问。

“哪样？”

“......对谁都这么友好。”

丰桥思考了一下，“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那为什么对我？”

“因为觉得你挺有趣的。”她回答得干脆。

岸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哈？”

“就像现在这个表情。”她指了指他的脸，笑了，“很有意思。”

岸本立刻板起脸，“......你耍我啊？”

“没有啊。”她语气无辜，“是真的。”

岸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闷头走路。雨水在地面上汇成小溪，他的鞋尖已经湿了。街边的唱片店放着松任谷由实的《春よ、来い》，旋律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温柔。

“喂，”岸本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转学？真的只是因为父亲工作调动？”

丰桥沉默了一会儿，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填补了这段空白。

“算是吧。”她最终回答，“不过也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秘密。”她眨了眨眼。

岸本哼了一声，“随你便。”

他们在下一个路口分开。丰桥把伞递给他，“明天记得还我。”

“......你自己呢？”

“我跑回去就行。”她挥挥手，没等岸本反应就冲进了雨里。

岸本站在原地，看着她黑色的短发很快被雨水打湿，红色蝴蝶结发卡在灰蒙蒙的街道上格外显眼。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伞柄。

真麻烦。

嗯嗯，确实很麻烦啊岸本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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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雨宿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