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又点了一支烟，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

还没走到汉福德高架桥上，中间人的信息就来了。他和V一度怀疑，中间人跟骚扰信息用的是同一个基站。

【委托：见面礼

V，好久不见，欢迎回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永远是海伍德最棒的孩子？

真高兴你还活着。像以前一样，我这儿有个活儿要给你。很简单的活儿，帮我教训一个人。那是个天真的孩子，以为只要关上门跟雇主聊天，就能绕过中间人，多拿点儿钱。

可惜，他有豹子胆独吞佣金，雇主却没有，这家伙做了亏心事以后，在街上看见瓦伦蒂诺帮的小伙子们都吓得够呛，主动跟我坦白了这事。

我需要你去警告一下那孩子。让他知道，想要成为一位靠谱的佣兵，第一件事，就是得乖乖交中介费。

我的好孩子，这个委托只有你能做，请务必答应我。结束了我请你喝酒。老地方，野狼。大家都想知道这段时间你去哪儿潇洒了。

你的“神父”

塞巴斯蒂安·伊巴拉】

强尼扫了一眼，就想删掉，但想到如果是V，肯定会接下这个委托，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开了信息的附件。

委托很简单，扛着枪杆子，吓唬一下不懂事的毛孩子，把神父的钱要回来。

谁知，他刚登场，还没来得及拔枪说台词，那毛孩子就看穿了他的身份：“你不是佣兵吧，第一次干这行？”

他妈的，怎么回事。

强尼叼着烟，冷冷地说：“老子是不是关你屁事。把钱拿出来。”

“你肯定不是。”毛孩子一脸正经地说，“佣兵都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中间人的狗，指哪儿咬哪儿。他们认钱不认人，是这座城市最没有价值的一种人。在我的文章里，我管他们叫‘工蚁’。哦，忘了说，我是一名记者，住在北橡区，你可以叫我柏木。”

“象牙塔的孩子。”强尼抽了一口烟，北橡区是夜之城有名的高级住宅区，没有贫穷和帮派问题①，“‘工蚁’命令你，把中介费交出来。”

“拜托，别装了，你肯定不是佣兵！”柏木说，“别看我今年只有十九岁，我看人的眼光可准了！你是暴-乱夜总会新来的驻唱歌手吧？在那儿听说了我的事——我把两个大人摆了一道，你觉得我很酷，很有意思，想跟我交朋友，对不对？可惜了，我更喜欢‘刚烈’那种可爱又性感的摇滚歌手。你太复古了，不是我的菜。”

如果是V，肯定会坐下来跟这熊孩子好好聊聊……可惜，他不是V，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强尼仰头抽了一口烟，用脚把烟灭了，掏出马洛里安3516，上膛，打开保险栓，单手翻转了一圈，抵住柏木的眉心。

“这下信了吧。”他淡淡地说，“两个选择，给钱，或者让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装在礼物盒里送给神父。相信他拿不到钱，看见你的脑袋也会很高兴。”

那倒霉孩子一边举起双手，一边悻悻地说：“操……第一次看走眼，你这佣兵怎么长了一张摇滚歌手的脸。”

V会怎么回答呢？

她大概率会轻笑一声，说：“可能因为有个摇滚歌手，正在我的脑袋里呜哩哇啦。”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曾经热闹得不行的脑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就你这看人的眼光，还想摆中间人一道？老实把钱转过去，多转点儿，老塞头儿说不定会假装这事没发生过。”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转。”

为避免对方继续耍滑头，直到收到委托完成的信息，强尼才离开。

他瞥了一眼流水，进账了2500欧元。

……这些活儿可真他妈琐碎，也不知道V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他在她脑子里时，能感知到她的一切情绪……她的喜怒哀乐，心动、**和厌恶。

他非常清楚，她不仅不讨厌这种不见血的委托，反而很享受。

强尼站在街上，抽完了一整支烟，随便进了一家酒吧，把一沓纸钞扔在吧台上：“这场子我请了。”

说白了，找一个毛孩子要账，并不值2500欧。这钱是神父看在V的面子给的。

V花不了这钱，那就让他替她花吧。

听说有冤大头要请客，全酒吧的人都围了过来，想看是谁有钱烧得慌，发现是一个气质冷艳的大美人儿后，都吹起了口哨。

强尼神色冷淡，点了一支烟，朝头顶的霓虹灯喷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

现在都是仿生肺，哪怕他二十四小时都把烟攥着，也抽不死自己。

一时间，口哨声更加响亮。

“操，这妞儿也太正了！”

“要是能跟她来一次，不得升天！”

“大美女，看这儿看这儿！”

“早知道晚上的场子会出现这样一个大美女，我说什么都要去买新版大钢炮，倾家荡产都要买！”

强尼没有说话，掏出马洛里安3516拍在桌子上，又抽了一口烟，才漫不经心地说：“想操－我？行啊，只要你头盖骨比枪子儿硬，老子立马去买个性偶芯片，随你他妈的怎么玩。”

话音落下，制造热闹和看热闹的都沉默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性格野的，但野成这样的……真的罕见。

再看看这野美人儿用的枪——马洛里安3516，古董货，有价无市的珍品，弹匣只有10发子弹，早就被康陶的智能枪淘汰了。

漩涡帮那伙人够疯了吧，改造狂人，整天磕兴奋剂，离赛博疯子只有一步。但就连漩涡帮的人，都不会用这种枪，因为不能装瞄准器，也不能装消-音-器，不熟悉枪身构造的话，换弹都换不过来。只适合那种对自己的枪法极其自信且自恋的人。

纵观整个夜之城，会用这种枪的只有一个——强尼·银手，那是个实打实的自恋狂、疯子。毕竟整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裤腰带上别核-弹往荒坂塔里冲。

不对……有一个。

那个人叫V。

女人，佣兵，听说美得要命，不逊色于刚烈组合，但没人敢开她的黄-腔，资历老一点儿的，甚至不敢提她的名字。

因为，她一个人干翻了整座荒坂塔。

是的。

一个人。

美国大解体后，诞生了不少有名有姓的公司，比如军用科技，创伤小组，歧路司光学，以及华人创办的康陶，但要问龙头是谁，所有人都会回答“荒坂”。

荒坂塔不是没有被摧毁过。第四次公司战争中，它被不明组织炸成了废墟，却又以惊人的速度重建了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是那么美丽、宏伟、光鲜。

V却不一样。

她对荒坂塔的摧毁是彻底的。

她单枪匹马杀进去，把奥特·坎宁安放进了神舆。

消息刚传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荒坂塔再次被摧毁了？又是不明组织干的好事？

……不，这次是一个人。

人们都沉默了。

一个人屠戮了整座荒坂塔，是什么概念？

好比你用一把枪，统一了大解体的美国。

哦，还是有点儿区别的。荒坂塔的安保，可比联邦严密多了。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笑话，赛博精神病都不会相信的那种——直到V单枪匹马干掉荒坂部队的视频，被AI放了出来。

她的五官被AI做了加密处理，看不清具体的相貌，只能看见她冷静、果断、狠辣的身手。

她拿着武士刀，从正门冲进去，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就干掉了五个安保人员，连倾力治都没有使用，又用了两秒钟的时间，干掉了大厅的战斗机器人。

如果说，荒坂士兵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战斗机器，那她就是比战斗机器还要恐怖的存在。

士兵的义体都是公司根据他们的神经、荷尔蒙和肾上腺素量身定制的军用货；再看看这个V，装备的是什么……

歧路司义眼3型，不错，但差点儿意思；

边缘系统增强，牛逼，装了这个，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感知到恐惧的情绪，只会进攻，再进攻。

击杀治疗，杀一个人，荷尔蒙就会暴涨一大截；

疼痛编辑器，将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突触加速器，装上了这玩意儿，整个人会变得比闪电还快；

军用科技狂暴5型……嗯，过时的公司货；

钛金骨骼……歌舞伎区都看不上的垃圾义体；

猞猁爪，除了让跑步声更轻点儿，没别的用处。

就这？

就是这些垃圾货，让她扛着枪林弹雨，神色冷漠地干翻了荒坂最顶尖最牛逼的安保部队？

然后呢？

没然后了。

没人知道单挑荒坂塔后，她去哪里了。大多数人都猜她死了。毕竟，“杀进”荒坂塔，和“杀出”荒坂塔，完全是两个概念。后者相当于从地狱杀到天堂，再狠狠地踹上帝一脚。

眼前这个冷艳美人儿……不会就是那个V吧？

要真是V的话，那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三郎坟前跳舞——雷区蹦迪。

有个漩涡帮的傻子磕迷糊了，没注意到周围诡异的气氛，一边打酒嗝（打的嗝还有浓浓的电音），一边起哄：“来，来，往老子头上打……嗝，老子这辈子就没有怕过谁——打，打啊！你要是不把老子的头打穿……嗝，你今天必须跟老子回全食品工厂，把哥儿几个嘬爽！”

强尼咬着烟，啧了一声。

让他想想，V教训了这群改造狂多少次来着？

两次。

还不算路过顺手解决的。

有句话叫事不过三，他和V都喜欢玩极限，正好帮她补上一次。

强尼抽了一口烟，掐灭，另一只手拿起马洛里安3516，单手翻转，上膛，一枪毙了漩涡帮的傻子。

浓稠的改造液溅了一地。这帮家伙已经不能算人了，身体里连血液都没有，只有白色的改造液。

强尼皱着眉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侧头对老板说：“来一杯伏特加，加点儿辣椒。”

漩涡帮的人又惊又怒，还有点儿恐惧：“你、你……你他妈的知道我们是谁吗？你知道你自己惹了什么人吗？”

强尼平静地说：“你问我这些，不如去问问布里克，罗伊斯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把他从装满地雷的房间里捞出来的。你们不来惹我，我又怎么会动手呢。”

“你是……V。”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人真的是V。

那个单枪匹马闯荒坂塔的……疯子。

她居然还活着。

看着周围人震惊的面色，强尼玩味地想，这姑娘总算有他以前一半的名气。

不过表面上，他仍然神色冷淡：“嗯。”

漩涡帮的人表情立刻变了，放下同伴的尸体，转身就跑，连验证身份的勇气都没有。

先前那些起哄混混，也都头也不回地跑了。有人想跟V套近乎，但看了看桌上的马洛里安3516，吞了吞口水，还是选了个近些的位置观望。

这就是夜之城传奇的待遇。

传奇要么在坟地里等着上供，要么在街头巷尾等着上供。

这些小混混不管平时多么嚣张，沾了多少血，见到传奇，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强尼收起枪，又要了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头开始晕了，不妙的征兆。头晕说明过去的回忆又要席卷而来了。

不管是奥特，还是V……他都不想回忆。

他需要一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舞池里，一个女人正在跳舞。她外表冷艳，有着细长的眼睛和性感的嘴唇，涂着深紫色的眼影，一眼看过去，居然有点儿像V。

强尼重重地闭了一下眼，举起酒杯晃了晃，示意酒保倒满。

酒保微笑着，给他倒满了，撒了点儿碧绿的迷迭香。

他端着酒杯，大步朝那个女人走去，一只手递杯子，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搂住了她的腰，笑得十分轻浮：“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V。”

“那你是谁？”

“强尼·银手，听说过吗？”

“我爷爷喜欢听他的歌，”女人微微一笑，“你很老派。但没关系，我就喜欢老派的女人……你等下，可以给我表演《插管》吗？”

“当然可以。”强尼喝了一半酒，扣住她的后脑勺，喂她喝下了另一半，“你刚才抽的什么，给我也来点儿。

“没问题。”

他们在走廊的角落里接吻。金属音乐犹如轰雷般洪亮，歌手几近声嘶力竭。到处都在摇晃，灯在摇晃，人群在摇晃。有人不小心撞了另一个人，纠纷就这样发生了。尖叫声、起哄声、拳拳到肉的沉闷的声响……这就是夜之城，一座畸形、血腥、五光十色的城市。

他还是那个极端自私和自恋的混蛋，冷漠无情，手臂像钢铁一样，始终牢牢地扣着女人的后脑勺，不允许她动弹，也不允许她撤退。

他对待女人的态度也相当混蛋，先是像掰马嘴一般，掰开了她的嘴巴，扫描了一遍她的口腔，确定卫生以后，才粗暴而猛烈地吻了她。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螫刺着他们的耳膜，就像是漏油的霆威在荒漠上行驶，嗡鸣，嘈杂，一路披荆斩棘。舞池时而发绿、时而发蓝、时而发红的光线流溢在他们的脸上。不知过去了多久，发动机达到极限，“砰”的一声，爆裂开来，炸得粉碎，什么都不剩。

强尼往后一靠，又点了一支烟。

女人捡起高跟鞋，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想说点儿什么，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角落。

虽然强尼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但她直觉……不想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强尼一点儿也不关心她的想法，漫不经心地吸着烟。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V……你居然真的在这里。”

注释①：出自《赛博朋克2077》设定集

写得好爽，虽然很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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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V与强尼·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