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若漫漫细沙四散而去,又似弥漫于空中的烟雾,炽盛燃烧的焚天烈燄覆盖银潢,乃至反应不及的兵卒亦毫不留情的吞没至丝毫不留。
那就如无可救药的滔天业火将世间一切漆黑与罪恶吸附至毁灭的螺旋吧。
化为灰烬,化为焦土,活似独自凋谢的残花般的忧伤地,惨然地划下休止符。
砲弹的提前引爆毫无疑问是始料未及,防不胜防的,至少不少来不及拉开距离的海盗杂兵被扩散的爆炸焰火所波及,落个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报告迪恩大将军,虽然我方士兵也被爆炸影响到,但赛尔号肯定是被消灭啦!”
“迪恩大将军真是太英明神武啦!”
砲弹所到之处皆寸草不留,放眼望去除去陨石碎片外,几乎是空空如也的荒芜场面。
虽然此次战役并非大获全胜,我方士兵多少有所损失,但艾里逊与佐格一致认定赛尔号肯定被砲弹炸个片甲不留,支离破碎,此次为他们宇宙海盗的旗开得胜。
“你们这两个蠢货,赛尔号早就趁著爆炸时的硝烟弥漫时逃走了!”迪恩可没有那麽容易被糊弄过去,他看一眼就知道这次砲弹的提前引爆,完全是毫髮无伤。
赛尔号以滚滚浓烟为掩护落荒而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回他们没一举消灭,反倒是折兵损将。
至少倒是把鲁基娅处理掉了……迪恩如是想,但心头莫名一阵五味杂陈。
挫败并击杀敌方将领理应是喜闻乐见的,可他却会为此感到扼腕痛惜?这不应该。
苦思冥想之际,耳畔又一次传来手下们叽叽喳喳的叫喊声。
打破沉思的是艾里逊忽然的大喊大叫:“迪恩大将军,那边好像有什麽飘流著!就在先前爆炸的那边!”
“那好像是……低等机器人?!她好像还活著?!”佐格亦跟著纵目瞭望,以望远镜反覆观察,得出的结论却让他大惊失色。
理论上,没有人能够从那场好似超新星诞生般的剧烈轰炸下侥倖生还。
那枚砲弹即便是赛尔号这艘巨型飞船亦吃不消,何况是单枪匹马的赛尔机器人。
可奇蹟却发生了,爆炸后所遗留的一片狼籍裡一抹艳紫如海上残骸,无所依靠,漫无目的地飘流著。
“怎麽可能?!”并非骇人听闻,却也足够撼动心灵,迪恩当即拉下望远镜察看情况。
本以为是手下们眼花撩乱时产生的错觉,但在画面一清二楚的映入他冰冷冷的苍瞳的霎那,所有的猜疑与困惑都迎刃而解,自儿消散。
就如艾里逊与佐格所言,那片被轰炸过的凄凉碎石群中熟悉的艳紫轮廓仍存在于此。
轰轰烈烈的炮火分明该带走她的性命,将她曼妙的身形炸至碎尸万段,但如今火焰散去后,她却好生留在原地,宛若沉沉睡去的睡美人般眼帘紧垂,浑浑噩噩在太空中随波逐流。
流淌于夜空,被遥远繁星的光辉包覆著。
虽是遍体鳞伤,伤痕累累的,但整体上却四肢健全,没有大碍。
“艾里逊,佐格,给我把她带回来。”见猎心喜,迪恩顿时感到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他立即命令艾里逊与佐格将飘荡在太空中的鲁基娅捉回来。
是出于一己之私的恻隐之心吗?又或是纯粹是为了在其甦醒之际严刑拷问?
若要真的刨根问底的话,定然是与他职位完全不符的错误吧。
艾里逊与佐格难以置信的面面相觑,很是错愕,欲说点话却又迎上迪恩不容分说的冷冽目光,只能连连颔首,风风火火的执行指令:“是的!!”
他们是想问将敌人带回是否不妥,对受伤的敌人置之不理,放任其漂流于宇宙中不是更合情合里吗?但显然他们没有提问的馀地。
在领导面前察言观色是必备的技能,何况是来者是军队的统领,以下犯上绝对是军队中最愚笨的抉择。
所以,与其冒著触怒他人的可能性,不如乾淨利落的完成任务。
好歹他们也是在好不容易在欧比组织混到一官半职的老人,哪会和那些不三不四的菜鸟一样。
见手下们老老实实的按话去做,迪恩满意的双手环胸,待在船舰上等待艾里逊与佐格回来交差。
纵然深知擅自将有威胁性的敌人带走肯定是有勇无谋的胡来之举,可他却依旧无动于衷,有条不紊的思绪此刻竟被鲁基娅的身影搅乱了惯有的思考方式。
明知道若是轻举妄动可能会破绽百出,却如不懂是非对错的暴君一意孤行。
这样昏头昏脑的感觉真不像是杀人如麻的自己。
“还活著吗……鲁基娅,妳真的每一次都会带来惊喜啊。”迪恩暗暗腹诽道,在意识到鲁基娅纯粹只是受重创而关机歇息,并非真的报废后,不可思议的感觉便从芯口蹦出。
彷彿神秘莫测的盲盒,相关的意外发现穷出不穷。
她所展现的一切皆如诱惑的蜜意使人愈发痴迷与沉醉,盼望著能够一窥究竟。
事已至此,他的思绪格外清晰:“撤退,把她带回基地关起来,我要亲自审问她。”
曾以为与她所缔结的不解之缘将在那场炽热而又壮烈的爆炸浪潮中支离破碎,就此落幕,可曲折离奇的命运却又再次将连繫彼此的线无缝衔接。
恰似命中注定,又如预测不能的变异因素。
或许此生已然注定是纠缠不清,藕断丝连的,老是连生死未卜的沙场都无以拆散。
凝望著那如迟暮美人般的嫣然睡颜,迪恩仅是饶有趣味的一瞥而过,装作若无其事地指挥舰队回程。
明目张胆的展示出自己的在意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若想在这尔虞我诈的纷乱局中站稳脚跟,便不能随意吐露出心声,最好连软肋都不要存在。
可曾几何时起,他却默默在意著与他势不两立的鲁基娅。
剪不断理还乱,哪怕挠耳抓腮的独自沉吟亦得不出正解。
自以为与世俗的七情六慾完全断绝,却又豁然认知到他仍与瞧不起那些人又何尝不也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让风暴来的更猛烈吧。
深陷黑暗泥沼,便是无从脱身。
纵身一跃,惟有深邃极黑与之共眠。
目不暇给的思考漩涡凝结于一点,繁琐的机体于安魂的寂然止境稍做休整。
形似被时沉时浮的脆弱花瓣在白亚之海沉沉地睡去。
亦活像在连绵不绝的海浪间徘徊的迷失路途的船隻。
深沉地、浓厚地、缓慢地,然后与从指尖溜走的泡沫一同酣醉不醒。
深眠的寝宫裡,与漫山遍野的玛格丽特花海裡沉睡的旅者与洒落于脸上的纯淨月光互相辉映。
然后,在春之花园与夜之帷幕的簇拥下甦醒。
从昏眩中甦醒是无比混乱的,至少鲁基娅此刻深切体会到何谓四隻僵硬,脑袋空空的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彷若被水花濡湿似摇曳不清。
但再怎麽昏昏沉沉,头疼欲裂,她的意识仍然夺回了主导权,重返光明。
“啧,机体恢复的时间比预期的长……。”虽然确实被砲火重创了机体,但鲁基娅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
当时衝向砲弹并非鲁莽行事,而是她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就此死亡。
欧比组织的军舰固然可怕,但想靠一枚飞弹就将她炸成碎片完全是天方夜谭,何况她身上的那把水晶巨链可以切换成防护罩抵御爆炸。
但强大的撞击力还是让她的机体收到影响,被迫休眠。
总而言之,她算是捡回一条命,死里逃生。
此次主动挡砲的收穫也算是不少,其一,赛尔号成功趁著爆炸时产生的浓烟撤退,其二是……。
鲁基娅伸手摸向后颈,赛尔号起航前被人们强迫加装的监视装置已在火浪摧残下报废,系统已侦测不到相关讯息与运作迹象。
数次的检视后,鲁基娅喜笑颜开:“总算除掉了,真是花了不少功夫……。”
不得不说,此次替赛尔号拖延时间并挡下火力确实是另有打算。
替赛尔号争取撤退时间是肯定的,但将计就计,借海盗之手清除身上的监管装置的心思却也无可否认。
早在登船前人类那一方便以替自己检查机体,强行拉去工厂安装定位与监视芯片,以防她有任何违逆与反抗的心思。
倘若她在毫无由来的情况下,私自拔除他们所加装的芯片的话肯定会被怀疑居心叵测。
所以,不让地球上的那些人们对她产生猜忌,并有一个合理拆除芯片的藉口,她故意衝向砲弹,看似与砲火玉石俱焚,实则是借助爆炸将她后颈的芯片清楚。
一石二鸟,一箭双鵰。
即能为赛尔号拖延时间,亦可根除隐患,岂不美哉?
反正她是觉得美滋滋就是了。
“这下子那群老不死的老登们没办法找碴了。”想到千里之外的地球上,一群勾心斗角的人类为失算而鸡飞狗跳,鲁基娅瞬间乐开花。
是个人都不喜欢被监控行踪的感觉,这回儿她终于摆脱那些混帐的控制了。
但新的问题来了,她现在人在海盗基地。
论一觉醒来人在敌营会有多糟糕。
左顾右盼环顾四面八方,入目所见即是站岗的海盗士兵,身处的牢房更是重兵看守,连她本人的脚腕与手腕皆被枷锁束缚,形单影只远在相隔不知几千里远的敌营。
事情往往是接二连三,不给喘息空间的。
方从休眠中甦醒的鲁基娅屏息凝神,警觉那声近乎刻印于灵魂之上的脚步声逼近。
咯哒咯哒,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同为钢铁的地板上谱奏出独有的压迫感,尤其是思绪愈发清晰,无可自欺欺人的一刹,不说是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亦无可否认。
“妳总算醒来了,鲁基娅,时间比我预想的更久。”金属制的大门一敲开,扑面袭来的恰是如冰窖似幽蓝异芒,稍作昂首便能与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之姿视线交集。
鲁基娅深感不悦,咬牙瞪眼:“迪恩,你把我这个战场上的伤者带来海盗基地要做什麽?”
那大抵是她此生绝不可能遗忘的冷冽气场与锋利目光,人生数十载,唯有迪恩所散发的气质令她仅看一眼便永世难忘,饶是光听脚步声的节奏亦可辨别真假。
被迪恩掳获至海盗基地并不在她的计划中,显然在她的机体受创急需休眠的空档使人有机可趁。
难道他早就知道我假死了?她百思不解,任何人目睹那惊为天人的轰炸现场肯定是认为她魂归天国,死无全尸,她本该在太空中漂流直至甦醒。
“妳肯定是在想,我为什麽知道妳还活著,并把妳带来海盗基地吧?”迪恩一眼识破鲁基娅心之所想,形于神色的疑惑他岂可能没有留意?
虽然自诩料事如神,运筹帷幄,可仍有无以算到的意外会骤然杀出。
鲁基娅的存活就是他不曾设想的状况,他也曾以为她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在满天火光中灰飞烟灭,但残存的馀火下她却依然如旧,留有一口气。
而现在当事人醒来,脸上并未对自己倖存有任何惊讶的表示,这是否代表她早就知道她不可能死于这场爆炸,必定存活?
“实话实说,我完全没想到妳会活下来,哪怕是贾斯汀来扛也不一定可以活著。”迪恩居高临下俯瞰被枷锁栓于地上的鲁基娅:“但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活下来了。”
“鲁基娅,妳可真是惊喜不断啊,妳还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迪恩凑过身,手指捏起鲁基娅的下颚,迫使她那双湛蓝的眸子与他互相凝望。
如此与众不同,如此特立独行,完全不像是赛尔机器人的水准,与其说是菁英赛尔,或许称之为格格不入的特例更符合其身分吧。
既不受病毒入侵,既能在爆炸下苟活,自我修复。
他很确定鲁基娅绝对不是常规的赛尔机器人,至少非同一个生产线下的产物,她定然是採用别装技术。
“至于为什麽抓起来,关牢房……。”臂上的银剑竖起,顺著女子婀娜曼妙的身段描绘其窈窕曲线,先是循著小腿划至大腿,戏谑地勾起裙摆再向上攀去。
半撩弄半玩笑地,在抵至如山岭般高耸入云的两团汹涌轮廓时半恶劣的戳了戳,用刀口挑拨,笑看那胸前的澎湃波涛如何摇来晃去。
将绝色美人如金丝雀般置于牢笼只为一人歌吟取悦自古以来便是乐趣之一。
何况面前风情万种的佳人不纯粹是弱柳扶风的花瓶,数次的实战交锋已证实了其价值远不足如此。
倾身在谁芬芳扑鼻的肩窝裡,迪恩压低嗓音往鲁基娅耳畔吹了吹:“当然是想办法让你臣服于我,我们之间还没完,还记得在赛尔号上的对话吧?”
“在彻底拿下妳前我可不会放弃。”幽蓝冰眸投以犹如鬼魅冥火的慾念眼神,如狼似虎,贪得无厌,滚烫却又黏稠的不像话,倘若招惹上便再也摆脱不了。
如是堕落,如是粗鄙,为探寻所谓的极乐而抛下理智的桎梏,仅为能被甘露吞噬殆尽。
如此是祸,亦或是福,琐碎冗沉的一问一答皆为古板且固执,对自我欲求的打压欺辱。
即已流淌于这不可自拔的似梦非梦之中,儘管投身义无反顾。
时当困求于深锁无尽的爱慾迷宫,再去忧愁。
“妳迟早都会被我俘获,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斑斓的艳紫将被冰蓝所沾污晕染,烙下印记。
始于贪婪,起于慾望,自相矛盾的爱裹围在片片糜烂门扉之后,翩然起舞。
“你马的,老娘死都不会臣服于你,迪恩。”一如既往的骂骂咧咧,但在迪恩看来更像是虚张声势,分明已是任由他摆佈的阶下囚,却又欲拒还迎的出言不逊。
和蔷薇一样娇豔欲滴且浑身是刺,抵死不从。
斩不断,除不尽,三番两次劝说引诱仍是顽固不化,俨如不可雕的朽木。
但这或许正是为何他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著于她的原因吧,比谁都更难以驾驭,比谁更争强好斗,哪怕困于险境亦死撑著脸面,将所谓的尊严贯彻到底。
“这可由不得妳,鲁基娅,妳现在可是我的囚犯,妳可没那麽多选择……。”迪恩冷笑一声,深邃瞳仁紧咬不放似的与鲁基娅双双相视。
敌人的尊严与信念不正是用来击碎的吗?既然软硬兼施都无所用,那也只能不计手段了。
高岭之花终将被摘下,熠熠生辉的坚毅鑽石重重坠底亦将支离破碎。
她的一切就由他来夺取,令她染上同样的色彩与气息、折断展翅高飞的羽翼、绞杀信条与颜面、挫败叛逆不羁的火焰。
就这样僵持不下的在小小牢房内纠缠不清吧。
互不相让,水火不容的在焦灼幻觉中逐渐感到眼花撩乱。
执迷难误的误入歧途,在煽动怂恿下流连于不清不明的昏黄灯火下。
譬如恩爱眷侣,又似血海深仇,追根究底仅为“狂喜”与‘情慾’而纷争不息。
残存于空中的或许是两人交融的暧昧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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