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武八年（229年）

春。

持续了几个月之久的“丑闻案”......依然没有结束。这个事件牵扯到的人太多，进度一下子陷入停顿，每次往前退一点，很快就会被拉回原地。

就像是去年诸葛亮二出祁山、率万人意图北伐，二十多天无法攻下陈仓，粮食吃完又遇上魏军大将张郃增援，不得不撤退一样。

哦，也不对，至少诸葛亮回师的时候，顺便拐去占领了武都郡和阴平郡。只是这两个郡原本就是魏蜀之间的战略缓和区，没有什么人口和防守，损失这两个郡对魏国来说无伤大雅，但对于蜀国来说，有这两个郡，这次北伐就不算无功而返。(1)

这么一想，还是诸葛亮强一点。

当然这句话不能被听见，星泽也只敢在心里嘲讽几句。

“你说这小抗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主上为什么还要把人养在王后的别院里啊？”

新来的小吏趁着孙权外出，偷偷和其他小吏交流道。

他原本是孙奂的将士，因为孙奂喜欢读书人，在军队里也总命令亲信弟子读书，所以有不少人之后得到了做官的机会，这个新来的小吏，就是这种情况。(2)

“质子吧。”另一位小吏说，“王后怎么说都是陆将军的表姐，王后的兄长在中书省当中书郎，主上先前又把侄女嫁给了陆将军，他的外戚关系太强大了，为了约束他，就把儿子接回别院里，由王后抚养。我跟你说，这种话，咱哥几个私下聊聊，可千万别传出去。”

“懂，懂的。”

星泽闭着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假装自己在睡觉，妹妹都快五十岁了，他这个早就五十多岁的人，无事的时候容易犯困打瞌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孙权偶尔看见他打瞌睡，只要没什么急事，都不会特地叫醒他，更何况他手下的小吏们。

“那果然说小抗是陆将军和王后的私生子这个传闻，是假的？”

“那肯定是假的啊，陆抗出生的时候，主上就说了，那是伯符将军的孙子，又不是现在才说，主上肯定知道这个情况，你别什么都瞎听瞎信。”

“所以那段时间王后不上朝，也不陪同主上外出，真的和这个——”

“嘘。好歹是表姐弟，因病无法出席估计是理由，但去帮表弟照顾怀孕的妻子和孩子，之后又把小孩子作为质子带回来，估计是真的。”

“那王后和陆将军私通这事儿，果然也是假的？”

“都说了，表姐弟、表姐弟，小时候又一起逃难，情同亲姐弟，你去你姐姐家里做客，是你姐姐直接在家里给你安排房间，还是让你出去住？”

“好有道理。那果然传谣言的人真是黑白不分，太过分了，栽赃王后和大功臣，难怪主上要严查。”

这几个人交流得头头是道，没有一点踩到真相，但意外地形成了逻辑闭环，所谓谣言，大概就是这样形成的。

星泽偷听着这段对话，本想着出现什么有害信息，就出声阻止，没想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当然，不排除他们在孙权眼皮子底下工作，不可能往“丑闻”为真的角度去思考的可能性，那样一旦被传到主上耳朵里，被贬出宫都是好结果。

“那现在这到底是卡在哪里了？这件事不是很明了吗？就是栽赃啊，追着源头把人抓出来，就好了吧？”

“是啊，但这人做得滴水不漏，最开始倒是查到一个，不会写字于是找了代写的人，代写认出了那人，是某个朝廷内士族官员的门客。结果那人畏罪自杀，主上就去查那个官员，查了半天只能得到‘他确实不知情’的结论。”

“可一个一个门客拿来那么大的本事和勇气做这种事？”

“对啊，所以主上亲自派郝延尉去细查，我前阵子去给他递文书，那头发秃得呀。”

说着，那小吏重重地叹了口气。

“毕竟是大事呢，我最近也听说，后宫里面好像都觉得这王后废定了，也是一片混乱。”

“平常觉得，王后住别院，步夫人住东宫，这王后就和虚的一样，后宫之事都是步夫人管，现在王后要被废，换人也只能是步夫人，后宫里乱不到哪里去，没想到还能乱。”

“不理解。”

“不理解。”

星泽倒是觉得这件事好理解，平常朝旭是不管后宫之事，只是有她这个天天跟着孙权出席各种场合的王后在，就算她失宠，那些熟知她的朝廷上下官员，会因为她是太子和次子的生母，是从孙权还没继位前就与他一起的“糟糠之妻”，还是孙权亲自造势的“神女”。

为了继承人地位和国内安定，都会劝吴王不要废王后改立他人。可以说孙权早期为了其他人无法动摇朝旭的王后位，下足了功夫，连自己的余地都不给留。

所以朝旭只要没犯什么大罪，后宫其他人不可能做梦得到王后位，连住在东宫的步夫人都不行。

而私通众臣还在宫内养私生子，确实算得上王后的“重罪”，后宫自然要乱。再加上朝旭又是“神女”，孙权当年就给自己立了“被神女选择的人，神女生下的就是神子”的身份。这下她私通别人还生下儿子，这儿子到底又算不算“神子”，儿子的父亲又算不算“被神女选择的人”呢？

“呼噜......呃。”

星泽估摸着自己差不多该睡醒，便装模作样地发出了几个突然惊醒的声音，提醒旁边的小吏们，他要醒了、别再乱说话了。

“什么时辰了？”他装作刚睡醒的模样，询问道。

“回大人，已是午时。”

星泽眯着眼睛看着屋外的太阳，手向上伸直，拉长身体，僵硬的后背和脖子得到了舒缓。

“行吧，你们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我下午去拜访郝延尉，你们规矩着点，听到了吗？”

“是。”

大概不会规矩的，他不在估计就开始偷懒了，但算了，最近最大的事情就是“丑闻”，他们偷懒就偷懒吧，后面孙权称帝才真是有的忙，先休息一下也挺好。

就当就当养精蓄锐了。

（注释1，参考文献：

《三国志卷三十三·蜀志·后主传》：六年春，亮出攻祁山，不克。冬，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退。魏将王双率军追亮，亮与战，破之，斩双，还汉中。

《三国志卷三十五·蜀志·诸葛亮传》：七年，亮遣陈式攻武都、阴平。魏雍州刺史郭淮率众欲击式，亮自出至建威，淮退还，遂平二郡。）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六·宗室传第六》：奂亦爱乐儒生，复命部曲子弟就业，后仕进朝廷者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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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第六回：装睡听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