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残雪已无多,余寒尤厉。远看千重岫着新碧,料是杨绿于云烟之外。
渐日落西沉,倚楼极目,见满城华灯碍星。月转回廊,有凉风入帘幕,引得片片白梅落。
刘儒轻轻摇动着香醪,白玉为杯衬着他骨节分明的指,“乖乖,天天跟那群老东西虚与委蛇,真的累死小爷了。”
荀攸抬眼笑笑,难得耐着心对他解释,“现在无非就是让你念一下那些纲领解读和政治解读,以后还要用行动甚至用生命贯彻我们的理念。那时你要怎么办?”
刘儒仰脖一口饮下杯中酒,随喉结上下滑动,面上染着层薄薄醉意。“还是直接来最后一步让小爷献出性命算了,你说的那些只有这个最为简单。”
还未等荀攸说出些什么,刘儒突然凑过来,双手摁住桌子一角,酒气并花香酿成极好闻的味道,将他团团围住。
“夜寒手冷,小爷来给你暖暖。”刘儒抓住荀攸的手腕,伸进中衣,放到自己的胸口处。
感觉被结实精壮的胸膛灼着,荀攸顿时心乱如麻,不由得呼吸一滞。
二人跌坐在一起,惹得春思缭乱。此时月上桃花,天星千点。刘儒只注意到身下人颜色太过好看。张口咬住,浅尝朱唇,转而又认真吻了半天。
终于他餍足了,面上神色温柔似水,“乖乖就这样陪小爷半个月也挺好的。”
荀攸低着头,只专心理着被他压皱的衣袖,又正了正衣冠,这才慢条斯理道,“尚还有南匈奴为祸,我们岂能坐视不理?”
刘儒伸出根手指,抵在荀攸唇上,“乖乖,南匈奴已降,我们并州剿匪他们功不可没。犯不着跟南匈奴交恶。倒是应该去益州。乖乖定下半个月后再出发,风险太大。我担心徐公明撑不到我们去救他。”
荀攸一把打开他的手,正色道,“可知蔡琰夫君死于南匈奴左贤王之手,连她都差点被掳走。我们已经失去了土地,你又想看见他们继续掳走谁的妻女、姊妹?”
“那我们就去征讨南匈奴。泱泱汉土,岂容他横行伤我子民!”
日光斜照天门,严风朔雪中,一抹赤红由东而出,渡洛水直入荒野。铁骑一出,再启杀伐路。
入夜大军驻扎在渭水河畔。天低野旷,星空如盖。只听胡人奏的笳鼓咽咽。风起浪黑,河岸对面胡马千群凝为一色。
用干马粪生起一堆火,刘儒还从布包里掏出几块芋头扔火里煨着。先偏着头看了一眼坐得离火堆远远的荀攸,嘴角抑不住地飞扬,“乖乖,马粪牛粪可是一宝,可以生火煮饭。好多牧民冬天里就指着它们取暖。”
荀攸全程只一脸嫌弃表情,还捂住了口鼻。烤屎?那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渐渐芋头熟了,火里冒出了缕缕白烟,还有阵阵香气。刘儒特夸张地对着火堆深吸了一口气,“香啊。”
接着用小木枝扒拉出芋头,小心翼翼地剥了皮,像献宝一样拿到荀攸面前。没想到荀攸看也不看。
刘儒自讨没趣,只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立刻被烫得龇牙咧嘴,又赶紧放到手里吹了起来。“真的不脏。乖乖这么嫌弃的话,要不要小爷舔一遍再给你吃?”
荀攸被他逗笑,坐到他旁边,用小木棍扒拉着面前火堆。味道不像想象里的难闻,反而带着股草木的清香,“我们来说正事吧。到时可由步度根攻南匈奴。”
刘儒又拿出他的芋头递到荀攸嘴边,板着个脸道,“不过你高低得吃一口。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了小爷就得……”
这个时候刘儒他自己倒先摇了摇头,几口把芋头吞下去,“算了,总不能让乖乖跟着小爷吃屎。”
咽下去后,他看着荀攸莫名动情得很,眼里噙着亮晶晶的泪花。马上他便垂下头,“这样逼着你吃东西,其实我心里特惭愧自己的无能。我非是卫青霍去病之类百战百胜的大英雄,连累你也跟着我到荒漠里吃苦。”
荀攸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有情饮水饱。我从来也不在乎这些。”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二人四目相对,于他唇上落下一吻。
明明刚刚还在沮丧,现在刘儒却换了副嘴脸,表情享受得很。待一吻结束,他还伸出手指扳住荀攸的下颌,神情极为孟浪,“乖乖再主动点嘛。小爷就喜欢你这样。”
惯例在大战前先观察地形。白日无光黄云黯淡,见边城何种萧条景?苍苍茫茫空无人迹,只有几座烽火起烟,大荒沉沉白雪满地。
此为当年秦魏争夺地,还留有古时魏长城的一截。向东是大面积的平原地区,意味着可以获得大量耕地和粮食。南过渭水便可收天险潼关在手。
荀攸只垂眸。这一步不止是让胡人狗咬狗那么简单,更是将步度根架在袁绍和凉州之间,把并州当成攻打袁绍的跳板。
万军相随如飞将,焰焰兵威古无有。一路疾行直追胡寇,洞穿门户,势如摧枯拉朽,剑锋直指南匈奴王庭五部。更还有步度根从旁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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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突袭。”徐晃读过信,站起身来,舒着全身肌肉。案上的地图用笔圈出重要的城镇枢纽。在汉中蛰伏这么久,徐晃早已摸清了那些城镇的基本情况。
万事俱备,只待时机。远望益州像极了头年老垂暮任人宰割的巨兽。
入夜云无留迹,满月朗照长空万里。岩岩之石,积石峨峨,立得绝壑万仞。若想从此翻越何用肋生两翼?先是精选将士用随身携带的木杆相互勾连做软梯,直接翻过山隘险关。
快要天明时,先锋部队才做行动。似风般席卷暗袭,雷般直破雄关之东,一霎天路瞬通。
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阁,终得奇攻俯冲了结。
先锋破敌入关后就是后方大队压进。徐晃深知益州人马已经开始调度,不敢稍有停顿,即刻集结部队马不停蹄攻袭重要城镇。
一路催坚拔除关口,于敌营扬名立威,趁势连取三镇。
经接连奔袭,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徐晃也难再往前推进一步。只下令让将士们利用剩余工事暂且防守。
汉中张鲁也来到前线。只身立前,登上城墙,见城内赤旗铺天,烽火点缀残垣,三镇已尽在掌握。
终于把战火延到了益州。
张鲁心中只生大仇得报的快感,“徐将军驻守此处的是巴西太守庞羲和他所统领的东州兵。”
徐晃道,“接下来我们尽快修好栈道。军师下令太急了些,给我们准备时间不足。我担心是长安方面出了什么意外。”
待庞羲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匆匆几笔写就一封信,“速速通报益州牧就说剑阁已失守。”待使臣一走,庞羲全然失了平日的风度,一丢桌案上镇纸,恨恨道,“此番失利都怪刘璋这个庸主姑息养奸。”
听到剑阁的消息,刘璋竟第一时间怀疑起了消息的准确度,沉吟片刻道,“凉州不过区区弹丸之地,刘儒也敢犯我。。。”
不止如此,他更怀疑起张松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已经下令修栈道了,刘儒为何还要攻伐益州?这一定是张松说了些什么。”
别人已经把刀架在脖子上,刘璋却还想着量一州之物力,结他人之欢心。
法正冷着一张脸打断他,“跟张别驾有何关系?分明是刘儒贪狼欲难平,穷兵黩武沉于掠夺。更何况他一旦得益州便可效秦观天下之势,我看现今刘儒可比当年暴秦。”
点明局势后,刘璋一下子失了主意,从座上站起,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可如何是好。汉中一个张鲁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现在更还有刘儒。”
当年明明是他疑心病发作,擅杀张鲁母亲,硬生生将张鲁逼到对立面。现在又方寸大失。
只叹刘璋这个人非是明主,暗弱无能,法正忍下心里嫌恶道,“主公现在应该把徐晃所占地的地图挂出来,再召集谋士我们一同思索对策。”
见面上表情寒如霜雪,一身傲骨,立得笔直的法正。刘璋仿佛捉到了救命稻草般,频频点头,“有理有理。就按你说的做。”
很快整个益州智勇之人齐聚一室。法正打眼一扫地图就看出问题,太贪了,那么点兵力竟也还敢吞三座城。守三座重镇终要落得败亡。“臣请出征。”
谋士郑度道,“应立刻坚壁清野,将刘儒困在巴西、梓潼一带。我观敌兵不满万,士众未附。野谷是资,军无辎重。我只高垒深沟,静以待之,其必败走。”
满屋子人皆言此话在理。刘璋这个时候偏又妇人之仁作祟,反驳道,“我舍不得。可知那些皆是我民。”
“我们现在就算舍不得也得舍。刘儒此人毫无信用,一先明明求和,现在竟不顾及宗亲情谊,擅自攻伐。”
法正目光里满是森森冷意,“他刘羽林不是想攻打益州吗?我来教他国破人亡。贪得无厌的凉州贼唯有此才能赎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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