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吱呀、吱呀”

“驾、驾”

日落时分,残阳晚照。一辆车、两匹马在官道上驰行。

“治平啊,伯奢寻我究竟有何急事?”车上,一位衣着考究的老人开口了。他苍苍白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焦躁,“莫非、莫非是我儿孟德,到庄上了?”

明明只是一次寻常的访友,曹嵩的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这份不安,随着马车离陈留越来越远,变得愈发浓烈。

马车碾过一块碎石,车身猛地一颠。

曹嵩的心也随之重重一跳。他总觉得,自己奔赴的不是老友的庄园,而是一处……死地。

有道是血脉相通,父子连心。莫非是我儿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旦钻出来,便如野草般疯狂滋长。曹嵩越想越觉得可能。是了,伯奢与我乃是多年至交,若非天大的急事,何至于派治平星夜兼程来接,还非要“当面说清”?

必然是孟德!必然是孟德出事了!他刺杀董卓,九死一生,如今逃亡在外,难道是……

曹嵩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再也坐不住,急切地朝一旁驾车的蔺治平喊道:“治平,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儿出事了?”

“曹公无需担心,一切到庄上便知。”

蔺治平声音如常,不带一丝忐忑:“看前方的那片树林,我们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蔺治平抬起执鞭的右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几天,他基本没合过眼。

思考如何“请”回曹嵩,如何取信,如何安抚,如何安排行程,才能不早不晚在小树林里过夜。

然后,等待曹操的自投罗网。

太早,停留过久,会使人生疑;

太晚,被曹操追上,那必死无疑。

“驾”

一鞭子抽打在马匹身上。马匹嘶嘶一声,加速了两步,然后又慢了下来。

跑不动了。

马也到了极限。

蔺治平一阵恍惚。

捉住曹操,然后呢?吕家要如何承担世家的怒火?

“驾、驾”

身后传来马蹄声,蔺治平一个激灵,猛然回望,瞳孔瞬间收缩。

三匹快马,飞驰而来。

为首之人,目有精光,隔着百步便发出怒喝:“放下我父,饶尔不死!”

喊声平静,但蔺治平听得出来,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是无边怒火。

“啪、啪!”

“嘶——”

破空声响起,鞭影重重落在马屁股上,马匹痛嘶不止,本能地加快速度。

“我儿在后面,为何不停车哪?”曹嵩急切的声音从耳边飘过,蔺治平没理,反而偏过头去朝身旁唯一的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会意,长臂一伸,就将曹嵩拎至马鞍前,然后双腿一夹马腹,便如箭般冲出、直奔树林而去。

这是商量好的,一切以将曹嵩带回优先。

至于蔺治平,则长舒一口气,缓缓停下车子,抓起座旁的长剑。

只见官道正中,他执剑长身而立,望着冲来的曹操,朗声道:“曹操!你害吕公家破人亡,如今怎敢再来!”

曹嵩莫名其妙被抢到马上,正懵逼下意识挣扎间,猛然听到蔺治平的话语,一时更懵逼了,呢喃道:我儿害老友家破人亡?怎么回事?

曹操不答,只是一味打马。

拦路的那人明摆的是拖延时间,让掳父亲的人快走。

前方有片树林,定然有埋伏。

但是,有埋伏又如何?只要在你们进树林之抢回老父不就行了?

毕竟你们现在只有两个人!

而我,身后还有赶来的八名精兵壮士!

曹操双眼一凝,下令道:“不用管他,先救我父。”

于是,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蔺治平,眼见着三匹快马向自己冲来——然后从身边掠过。

卷起的尘土,劈头盖脸地扑了他一身。

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留。

蔺治平:……

惊怒之下,蔺治平猛然坐回马车位,对着拉车的马就是一顿鞭子:“走、快走!”

倒霉马低头嚼草,一步也不肯挪动。

蔺治平汗如雨下。

他的计策……那个引诱鱼儿上钩的计策,彻底崩了!

既然是当饵,那么人就不能多,得给对方足够的自信,让他以为自己吃的下。

然后在鱼吃饵的途中,来一网兜突袭,将鱼儿尽数捕捞。

但现在还没进入网兜的捕捞范围,鱼就要吃尽饵料了!

本以为还有时间在小树林间修整一番的蔺治平,强迫脑子再次转动起来。

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我还能做什么?

其实若不是孙墨把那马缰打结,曹操还可以来得更快。

毕竟他花了好大力气才用着半截马缰绳到了旅舍,然后换马赶路,直奔陈留。

歇都不敢歇。

生怕晚了一步被追上。

然后好不容易混进陈留城、找到老父住所之后,天塌了。

家中小厮打扫院落一如往常,但父亲却不见踪迹。

说是访友去了。

曹操压下满心的焦躁:“哪位朋友?”

小厮答:“不知。但留下了一卷书文。”

曹操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惊怒交加。

是吕伯奢。

他亲笔述说,细说自己好心款待,却被屠满门,字字泣血。

尤其是那句:“家中无酒,自去买酒,又命我儿杀猪款待……”

深深刺痛了曹操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曹操拿着这卷“檄文”,双手不住颤抖。

直至最后一句:

“三日为期,不死不休。”

好一个不死不休!

曹操喘着粗气,将竹简怒掷于地。他转头出门,但刚一脚跨出门槛,却鬼使神差地回头,停住了。

两个呼吸后,他退回屋子,捡起竹简,揣入怀中,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他快马赶到朋友——陈留太守张邈府上。

只说自己老父被抓,希望借兵救人。

张邈听得义愤填膺,满口答应。

于是曹操带人来追。他深知兵贵神速,也深知吕伯奢限定三日,就是防止自己召集人手来。但是,我又何须大动干戈?

只要在路上赶上,截杀,足矣。

就像现在这样。

曹操见与那护卫已不足20步,冷冷下令:“射!”

一声令下,两支羽箭同时破空,直奔护卫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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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艹艹艹曹操你就是这样救人的?!”

“就算射中了,一个白发老人经得起马上摔?”

听闻马蹄声后出来观(放)察(风)的孙墨,见此情此景,内心相当崩溃。

我只是想抓曹嵩,但你是想曹嵩死啊。

她胆战心惊地看着护卫将身子压低,几乎和马背贴合。

箭矢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划过优美的曲线,却通通中了空气。

有一说一,准头实在是堪忧。

孙墨看不下去了,当即伫立,挽弓搭箭,给他们来了个示例。

【上将卡,启】

尖锐的呼啸声爆鸣,一支响箭破空而至,狠狠地砸在一个拉弓瞄准的士兵胸膛。

那士兵如遭重锤,口喷鲜血,直挺挺地栽下马去。

“七十步……这是哪里来的猛将?”曹操心头一凛,看着前方那素衣青年,终于有了一丝忐忑。

话音未落,“嗖——”

第二箭接踵而至!

这一箭迅猛异常,却并非射人,而是直奔马匹,深深扎入马颈。

那马悲鸣一声,前腿一软轰然栽倒。马背上的士兵猝不及不及,被远远甩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吁——”

曹操猛地勒停马匹,骏马前腿高高扬起,遮住了他紧皱的眉头。

待马蹄再次落下,曹操的眼中已经褪去了忐忑,转为一片深沉的平静。他望着孙墨,沉声拱手:“在下曹操,不知将军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啊?”

孙墨的两箭虽然霸道,却一箭用响箭,一箭射马,皆未直取性命,更没有对准自己。

董卓的通缉令可是死活不论。

所以曹操当即断定,孙墨不是冲着自己的人头来。既不是死敌,那便有的谈。

他哪里知道,这纯属一个“美妙”的误会。

孙墨此举,一是为救人,二是……她到底狠不下心。让她凭着“上将卡”的威风震慑全场可以,但要她亲手夺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那颗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心脏,还做不到如此冷硬。

孙墨认真地上下扫视曹操。

个子不高,但腰粗胳膊大,看不出分明的肌肉线条,典型的脂包肌。也许是一直在赶路逃命,风尘仆仆,胡子也没打理,乱糟糟的。但是浓眉之下,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愣谁看到这双眼睛,都不会认为眼睛的主人是个寻常人。

孙墨眯起眼睛,首先占据道德高地,冷声道:“你几乎灭了吕家满门,不该偿命吗?”

曹操面不改色:“曹某之罪自由曹某来偿,将军捉我父何意?”

“……”孙墨一噎。还没等她想出话来反驳,曹操便继续道:

“吕家之事,其中可能或有误会。如果确实同留书所说,吕公大可以上报官府,派兵缉拿曹某,明正典刑,曹某绝无怨言。但你等却抓我老父……”

“那你下马投降,换你父。”

孙墨嘴角一抽,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曹操的义正辞严。

“……”

曹操哑然。

气氛一时凝滞。

沉默在两人之间散开。

只剩下那护卫远去的马蹄声,和窸窸窣窣的凌乱脚步声以及吆喝声。

是听到响箭声赶来的吕家宾客和家仆们。

曹操的目光扫过孙墨身后赶来的人群,心顿时放下一半。

来人虽众,却全是步卒,连一匹马都没有。

马是何等金贵的战略物资,即便是吕家,也仅养了三匹。

两匹给了蔺治平,一匹给孙墨拉车。

剩下的人,只能用双脚丈量土地了。

曹操心中冷笑。看来这位将军是想活捉我,但你们没有马,又能奈我何?

他谨慎地勒马后退,拉开和人群——主要和孙墨的距离。

这距离,总不能再射中了吧。

曹操彻底放下心来,继续和孙墨大眼瞪小眼,等待着后续兵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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