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号又变了,在兴平这个年号只用了不到两年后,皇帝又以东归的名义,将年号改为建安元年,也就是在这一年,被曹操赶出兖州的吕布,对收留他的刘备下手,徐州牧陶谦在去岁病故,故臣们将刘备迎到徐州为刺史,而刘备却无力完全掌控已经被曹操打得元气大伤的徐州。
外有驻守徐州的曹真趁机又夺一郡,袁术趁机入侵徐州,内有陶谦故将不服刘备,与其手下张飞发生矛盾,收留的吕布又趁机反叛。他几乎要守不住徐州。
按理来说曹操此时应加派军队,趁着时局不稳一举夺下徐州,但除了被派去帮助曹真巩固民生的夏侯渊,以及以历练为名跟着的曹昂外,曹操并未增派人手。
“阁下,如此看来主公分外看重此次迎奉汉帝啊。”袁雅坐在唐婥的身边,姿态亲昵,她将手中关于改革遴选制度的奏表,仔仔细细的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才交给唐婥参阅。
唐婥翻看了一下袁雅根据实际情况,参详过往廷试儒生的方法,设计的遴选官员的方案,满意的点点头。在董卓没有乱政之前,不论是中央还是地方的官员,选拔的流程大概是,按照家世举孝廉或是秀才,然后到郡中的书舍中做文弟子,通过考核后再到太学学习,最后才成为真正的孝廉或秀才,等待职位空缺。
听上去还算合理,但实际情况是,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每年的孝廉名额必定是县内望族子弟的,寒门子弟——如戏志才、郭嘉,即使有条件读私塾,也几乎没有进入书舍、公学读书的可能,自然也就不可能成为高级官员。而秀才,本就是给各个世族准备的,甚至不需要读书舍,就可以直接进入太学读书。
更不要说后来,还有买官之说,这种不公平的选拔制度更是被挤压,寒门子弟生存空间进一步被压缩。
袁雅针对此举,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仅在初期选拔上,规定了凡是登记入户簿的人,都可参与官员的遴选,经过基础的官吏考核后,则优而录,再进入郡中公学读书,进一步培养,在毕业时再将德行放进考核中,由书舍中的文学官们举荐,再由郡守复核,最后才能为官。
这与唐婥想的科举制度有一定差距,但却至少是如今最容易被人接受的方式。这种方式直接去除了普及教育,看似不能给所有人为官的机会,但也减少了朝廷承担基础教育的负担。
唐婥在做汝阳县令时,曾按照自己的想法,从普及教育到官吏选拔,完整实施过。虽然成果喜人,汝阳县这些年培养出的人才,几乎可以帮助豫州的所有县过度。
但负担也是极重的,那时汝阳还不需要负担过重的战争税,收成也是全郡最高,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攒下多少粮食。
如果将这个制度推广至全国,她几乎可以想象,究竟会给百姓们增添多少负担。
而袁雅果断的将基础教育剔除出朝廷的负担中,继续沿用公学、私学混合的政策,仅仅对“坐馆”的文先生进行奖励。
唐婥边看边点头,然后对袁雅说,“如此良策,不如你也去面见天子?”
如果顺利,说不定能靠这个计划搏个朝廷官职。
袁雅摇摇头,她微笑着说,“阁下大可以将此物占为己有,雅并无意见。”她认真地看向唐婥,“如今阁下有军功傍身,又是陛下亲命刺史,如能教化之事上,也有所成就,陛下定会授阁下高位,阁下若是有朝一日出将入相,才是天下女子之福。”
至于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州从事,就算是得皇帝赏识,也不过是能得个县令之类的官职,除了出风头外,毫无意义。
还不如将功劳送给唐婥,实现利益最大化。
唐婥看着手上沉甸甸的计划书,好像透过上面的文字,看到了袁雅是怎么顶着周遭异样的眼神,每日呕心沥血,才能在兖州牧府中,站稳脚跟——她甚至还要和自己的丈夫斗争,抵挡住来自家族的阻力。
在袁雅期待的目光中,唐婥没有扭捏,爽快地将这沓奏表收入袖中,“奏表我收下了,但卑居一定要同我一起去雒阳啊。文姬、女荀她们都不在身边,我真的有些害怕。”
袁雅知道这不过是托辞,可盛情难却,她只好点头,“此番主公去雒,雅定会相随。”
先前曹操在问过唐婥的意见后,又同谋臣们商议,最后曹操采取了荀彧的建议,私下与议郎董昭取得了联系。曹操在信中多次暗示董昭,自己有安邦定国之志。而董昭为了摆脱董承,也想要引曹操来雒。
他这时见杨奉兵马众多,在朝中又没有党援,便假作曹操写信给杨奉,说‘曹操’愿为杨奉外援,并说杨奉有兵,曹操有粮,正好互通有无。
杨奉此时正苦于卑董承压制,又缺少军粮,难以控制军队,如今得“曹操”承诺大喜,于是先表曹操为镇东将军。
如今,杨奉暗中招曹操入朝,希望他可以带兵前来雒阳,与他一同对抗韩暹、董承。在得知豫州刺史也带兵暂住兖州时,杨奉更是邀请了唐婥一同去雒。
所以,在建安元年八月,曹操和唐婥一同带兵入雒阳,朝见皇帝,并且共同奏请韩暹、张扬、董承之罪。
这三人都护驾有功,皇帝本想倚重他们,但在兖州和豫州军的威胁下,只得放任曹操一来就清除异己。
“袁司徒,这可如何是好?”皇帝有些苦恼的支着头,询问坐在殿内的司徒袁滂。
袁滂敛着眉目,他前几天收到了失联已久的儿子的来信,得知他如今在豫州刺史手下任沛国都尉,豫州几乎是如今的刺史一力占据的,她又与兖州牧结为同盟,既无外地,也无内患,短时间内大概是不会失去豫州。
而他的儿子在其手下任职,自然是要多番打点,才有升迁的可能。
思虑到这里,袁滂计上心来,他拱手行礼后沉声道,“如今朝廷式微,而兖州、豫州兵重。不如赐两州长官中央之职,既免其于地方割据,又能使其在陛下身边,不得妄动。”
这当然是假话,对于手中有亲兵的曹操来说,自己在中央任职,并不影响他将亲信安排到地方,如果真的让他入主中央,他把持朝政的后果,几乎是可以预料的。
而唐婥,明眼人都只得她是曹操的属臣,明生暗降这种方法,对她来讲并非坏事,反而给了她皇帝亲授的名头,彻底坐实了她以女子之身,参与朝政的合法性。
先前皇帝给予她的,毕竟是地方官职——就算皇帝不给,她也不可能撤出豫州。所以,如果真的任命她为中央官吏,那她可真的就居庙堂之高了。
可皇帝,现在没有选择。
他叹了一口气,招曹操和唐婥入宫。八月,曹操入朝执政,韩暹以护驾有功诏令赦免,但代价是以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假节钺,曹操初掌朝政。
而唐婥则领大司农,又因献教化之策有功,被拜为大鸿胪。从名义上,她失去了掌握实权的豫州刺史一职,但实际上与曹操相同,豫州刺史印依旧在她手中,在没有豫州刺史之前,她依旧暂管豫州。
与当时她任豫州刺史不同,在通传她任大司农、大鸿胪后,原本对曹操入朝执政毫无反应的各个地方,弹劾唐婥的奏章如雪花般纷纷飞入雒阳。
曹操本就被迁都的事情,烦的头疼欲裂,根本没有耐心去看来自各地的弹劾,更何况这样人本就是他的敌人,更没有看的必要。他当着所有属臣的面,将那些关于唐婥的弹劾奏章,统统扔进香炉内。
“婥还没有那么脆弱,曹公不必如此。”唐婥笑着对曹操说,引来身边的同僚们,一阵笑声。
郭嘉倒在戏志才的身上,也没管曹操有没有开口,嘻笑着说,“这么说,大司农还要看那些污言秽语了?”
“左不过是些德不配位,祸乱朝纲之言,怎么到奉孝口中,就成了污言秽语了?”刘晔捋着胡子,摇摇头,“不过即使是这些,大司农还是莫看为好,省的葬了眼睛。”
曹洪更是朗声道,“那帮竖子又攻不下豫州,就会动动嘴,当然伤不到司农。”
又引来一阵哄笑。
曹操也不制止他们,只是看向世族出身的属下,果然毛阶等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脸上都不太好,赶在众人说出什么打断大家,挥挥手道,“有人能说说,对迁都有什么意见吗?”
曹操在刚刚入朝时,就想要迁都许县,但皇帝颠沛流离过久,并不想迁都,所以一直不同意。
“现雒阳人多意杂,肯定有人心有异端,若有成大事,必要迁都。”已经被认为是曹操属臣的董昭起身,非常坚定的说,“行非常之事,才能有非常之功,还望曹公从大处着眼,早做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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