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佳肴,丝竹管弦,舞女婀娜美妙,一派歌舞升平。
看着皇帝右手边的姜维,诸葛瞻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一想到姜维为季汉带来的大胜,想到姜维被提拔为仅次于大将军的右大将军,想到满朝文武与百姓对姜维的敬仰,他就比自己得了功名还要开心。
“阿瞻,”因受皇帝疼爱的缘故,诸葛瞻的席案历来都和皇子皇女居于上位。坐在诸葛瞻身边的就是刘宁,她微侧身子小声道,“你能不能别这样一直盯着姜将军,就跟那群上赶着想嫁给他的人似得。”
“别乱说!”诸葛瞻连忙反驳,可仍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不知是不是因殿中太过闷热,“再说,伯约哥哥几时要娶亲了?”
“现在是没说。可你忘了吗,当年姜将军自请驻守汉中前,父皇本来是想给他赐婚的。姜将军几次上书辞以边境未绥,军中多务,方不了了之。现在,姜将军打了大胜仗,北边局势稳定,父皇肯定要再提赐婚一事。”
刘宁的话的确在理。经人一提,诸葛瞻也记起,小时候偷听到父亲为姜维说媒的事。当时他还听到父亲说,可惜家中没有女儿,否则“像伯约这么好的儿郎,孤怎舍得便宜了旁人”。当然,说媒的事亦因战事不了了之。只是如今,姜维已二十七岁,又取得大功,逢此盛宴,刘禅旧事重提,为姜维赐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可诸葛瞻总觉得不舒服,就好像心中打了个结,他越急着否认想要解开,就缠得越紧,挣扎半天,反到彻底成了死结。
果不其然,宴酣之际,刘禅借着酒兴,向姜维遥举杯道:
“伯约,当年朕想全了相父的心愿,给你指门好亲事,你却以战事推辞。现在这仗也打赢了,不如今日,你和朕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朕替你指婚,好叫你双喜临门。”
“臣……”
“我出去透透气。”
不等刘宁说什么,诸葛瞻已自顾自的往殿外走去。他脚步飞快,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似乎害怕听什么,又想听到什么。
殿外不似殿内被炉子烧得暖烘烘的。正值冬日,昨日又刚下完雪,呼啸的寒风裹挟着未化尽的积雪,激得诸葛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急匆匆地往外跑,竟连狐裘都忘了穿出来了。
这下惨了。
寒意一点点遍及全身,诸葛瞻朝手中呵着气,却不肯再回到殿中。他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刚一回到殿里,就看见姜维牵着哪家姑娘的手向皇帝跪地谢恩。虽说若赐婚一事成真,他躲得了今晚也躲不了明天,可他就是……不想去面对,尤其是在今天。
天边,一盏明灯遥遥高升。
今天,是上元节啊。
往年几乎每一次的上元节,姜维都会陪他去街上猜灯谜,放天灯。那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姜维怕他走丢,便一直紧紧的攥着他的手。滚烫的温度自掌心传到心底,驱散尽所有的寒风雨雪,远比殿中的暖炉还要管用。
“阿瞻。”
就在诸葛瞻望着那盏孔明灯失神时,忽觉得肩上一暖,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被厚厚的狐裘裹了个严实。而那本以为此时此刻只会在回忆中出现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蹙着眉看着他。
“出来怎么都不记得披裘衣,鼻子都冻红了。”
诸葛瞻揉揉鼻子,没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心里觉得委屈,差点一个人哭出来。
“伯约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宴上——”
“不胜酒力。”诸葛瞻微愣,又听到姜维进一步解释,“维久在军中,不曾饮酒,今日乍一酣饮,不胜酒力,故而先行告退。”
“那,你……这算不算欺君……”
“陛下说,下不为例。”
诸葛瞻怔怔的点点头。的确,陛下在这种事上从来都是这么好说话。
忽然,他感觉掌心一烫。低头一看,竟是姜维攥住了他的手。
“我们走吧。”
“啊?走……去哪?”
再次语无伦次时,橘红色灯晕与月光交织,他看到姜维冲他笑了笑:
“今天是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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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小巷流光溢彩,身前耳旁热闹喧嚣,他们在城北买到了阿婆刚出锅的桂花糕,又提着糕点走向不远处挂满灯笼的长街。灯笼下和往年一样挂着隐语,或浅或深,或俗或雅,尺素之间,不知又会牵起几对才子佳人的红线。
“何谓‘朋友之交也’?”
“第五伦。”
“‘异姜治内’?”
“与乱同事。”
“‘卡’者何?”
“上下相蒙。”
“‘胆大如斗’。”
“‘胆大如斗’?”
以诸葛瞻的学识,这街上大部分的灯谜几乎都可不假思索,对答如流,唯独在街角尽头挂着的这盏灯笼的灯谜,让诸葛瞻想了半天,也不得其门。
“底下写:‘打《诗》一句’。”姜维拿着纸条前后看了看,确认只有这些提示,“阿瞻有想到吗?”
“没有。”诸葛瞻迟疑着,摇了摇头,蹙眉思索道,“隐语的机巧一般都在假借、拆字、用典,可谜面四字都没有假借字,拆也无处可拆,至于用典……我一时也想不到有记载何人‘胆大如斗’。或许,是春秋中的杂记?”
若非对尸体破体开躯,何以能知道一人胆大如斗?周末之际,诸侯相争,弃礼绝义,斩馘治醢之事屡见不鲜。所以诸葛瞻推测,或许是那时哪国的将军战败后逢此酷虐,又口耳相传至史官耳中,遂留下只言片语,为好奇者用在了这灯谜上。
只是,这将军的下场未免太过惨烈,以至于想到这种可能时,诸葛瞻心中忽然猛得一沉。
街上灯火晕染开来,仿佛是一层朦胧的血雾。
“阿瞻,阿瞻?”
半响,诸葛瞻才察觉姜维在唤自己,忙示意无事。也是自己莫名其妙,明明是举家团圆的上元灯节,自己却因为一条不知所出的隐语,就尽想些不吉利的事。
就算是曾经真发生过那般惨烈的战役,也是几百年前的事,和今天会有什么关系?
“呵。”
忽得,一声轻笑在他耳边炸开。低沉、轻佻,以及毫不掩饰的讽刺。
他像兔子受惊一般向后一退,四下张望,却一无所获。
唯独灯火阑珊处,那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鬼使神差的,诸葛瞻再次回到灯笼下,拿起素笺。
正面大字:胆大如斗。小字:打诗一句。
和伯约哥刚才说的一样。
心中暗舒一口气,正欲放下,灯笼摇曳的光刚好落到笺上,隐隐有红色的印迹,自背面透过来。
他将素笺转至背面——
维其有之。
似触火一般,诸葛瞻猛得收回手。等他定下神再看时,笺背面却又成了空白,哪里有那狰狞血字半点痕迹。
是错觉……吧。
他企图以此说服自己,但答案的四个字却始终萦绕在心头。胆大如斗,非破体开躯不可知,而“维其有之”,若依隐语习惯,只从字面来解……
“阿瞻,你还好吗?”
猛得从思绪中跳出,对着姜维关切的目光,诸葛瞻连忙摇摇头,上前握住姜维的手。
“没事。伯约哥,我们去买灯吧。”
“……好。”
微微的停顿暗示着,姜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放下心,但最终他也没有多问。就和小时一样,只要诸葛瞻开口,姜维从来对他说不出半个“不”字。
所以肯定是错觉啦。
他不允自己再胡思乱想。继而,却把姜维的手攥的更紧。
眼前,满城的灯火依旧温暖明亮,橘红色的光如雾气一般大片大片的弥漫,街里巷道,酒铺瓦肆,还有那远方巍峨的宫城,都被卷入进这模糊的绚烂。
似血。
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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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灯在季汉还有一个更耳熟能详的名字——孔明灯。它看上去和普通的灯笼无异,都由木枝和绢粘制,只是由于极为精妙的比例,点上火之后,灯便会缓缓升起,飞往天际。通行的说法里,这是诸葛丞相带兵北伐时为传递军报发明的,却也有只言片语,道最初时,这巧物仅是哄心上人的礼物。时隔多年,其中真相无处可考,然到了今日,在上元节放灯,却已成为百姓的习俗。当灯缓缓升空,如星一般拥抱夜空时,在心底虔诚默念自己的愿望,就能引得天神倾耳,得偿所愿。
卖灯给诸葛瞻的老婆婆自然又是不肯收他的钱,几番推让下,他只能把姜维推到摊前。姜维久不在成都,虽有白天带兵入城一事,但仅凭此一面,尚不足以被太多人记住。老婆婆盯着姜维看了半天,也没敢确认,而诸葛瞻趁着婆婆分神的时候,悄悄把钱放进了瓦甑。
姜维提着吃剩的桂花糕和一盏灯,诸葛瞻则抱着另一盏。他们避开已经聚了不少人的地方,沿着如银带般绵延不绝的河流,将灯火与喧闹抛在身后。
当再听不到人声时,他望着身旁的姜维,不自觉地开了口:
“再不到三年,我就该及冠了。”静谧的夜风吹过发鬓,渐渐的,紧绷的心落入舒缓,“陛下说,到那时我要出仕,满朝的官职都随我挑。”说到这,诸葛瞻不禁先笑了,“很像陛下的作风吧。”
“陛下很器重你。”
“是啊,陛下从来都待我很好。还有诸位叔叔伯伯们,也从来待我都很好。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他们虽然有时会凶我,但我知道,他们从来都没有真生我的气。”哪怕曾经严厉的休昭叔叔,对所有人都一本正经,却独会对他露出笑容,更不必说素来纵着他依着他的文伟叔,“我也知道,他们都希望我早点出仕,变得和父亲一样无所不能。”
“可,我不想出仕,不想成为父亲那样厉害的人。”他的声音忽得一紧,“伯约哥,我这样想,他们会不会很失望?”
他看到姜维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因不善言辞而顿住。但由于积得太久的心事迫切的想要倾诉给亲近之人,故而尚未等到答案,他已又道:
“其实,失望也不错。我本就不可能像父亲那般天纵奇才,又胸无大志,吃不得苦。早点放弃掉对我的期望,我也会轻松不少。再说了,朝廷现在平安无事,伯约哥你又打了大胜仗,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本也……”
“是因为大公子吗?”
姜维忽得出声,虽是只有一句,却是将诸葛瞻全部的说辞压了回去。
“伯约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真是……”他顿了顿,慢慢露出一抹苦笑,“大概是,父亲去世后,伯约哥你已经去汉中的哪一年吧,我偶尔听到仆人们私底下议论。什么兄长并非父亲的亲生儿子,只是因为我出生的太晚,当年才从伯叔家过继给父亲,还说以陛下对我的偏宠,等我及冠之后,必然会换我来袭武乡侯的爵位。”
“我当时立刻想冲上去反驳他们,可真迈开步子时,却又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真冲过去能说什么。我担心,万一因为我的一时冲动把事情闹大,会不会给兄长添更多麻烦。也担心,如果兄长听到这样的话,就算面上不显,可总会有些难过。”
“所以我想,如果拥有父亲血脉的诸葛瞻庸庸碌碌,让有所期待的人失望,兄长需要承担的压力会不会轻一些。当然我知道这么想也很奇怪,兄长那般优秀,哪里需要我来相让。可我却又怕,兄长之所以面对所有的事都运筹帷幄,处变不惊,是不是因为有我在,他必须逼自己无所不能……”
诸葛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这些积压在心底几年之久的辗转悱恻,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可面对姜维,或许是因为他多年呆在汉中,至少看上去置身事外,又或许是因为从小时起就烙下的信任,不知不觉,他竟将全盘心事,都说了个尽。
“嘛,今天是上元节,又是你凯旋的日子,不说这些麻烦事了。”尽管姜维并没有说什么,但这番倾诉,已经让他轻松不少,“伯约哥,我想送你一件东西。”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那块墨玉。经过工匠的细心打磨,粗糙的玉石已被制成平安扣的形状,上面雕着的暗纹,是麒麟逐日:“听说墨玉养人,你又多在军中,不方便系什么玉坠子,我就让工匠做成了平安扣。”他把玉递到姜维面前,睁大眼望着人,“答应我,一直带着它好不好?”
其实他本没必要把这句话说成问句,因为姜维从未拒绝过他任何事。
果不其然,没有迟疑,姜维郑重结过玉扣,一脸严肃的将他系到了颈上。那认真的模样,让诸葛瞻又想笑,又觉得脸有些烫。
“阿瞻,我也有一件东西送给你。”
躺在姜维掌心的,是一柄匕首。它长约八寸,匕鞘通体玄墨,但借着月色可以看到暗雕出的纹路,竟同样是一只麒麟,正在仰头长啸。匕柄与匕鞘相接处镶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刚好落在麒麟的眼睛处,乍一看上去,仿佛麒麟泣血一般,栩栩如生,惊心动魄。
诸葛瞻拔出匕首。匕首尚未开刃,却仍显得锋利无比,寒光刺目。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匕首的光泽有些奇怪:并非是通常铁器的银辉,反倒夹杂着一层淡淡的血红色,不知是否是因为宝石的缘故。
“喜欢吗?”诸葛瞻觉得姜维的声音有些生硬。
“唔……”于是他故意作出为难的模样,直到姜维紧张更甚,才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当然喜欢啦!伯约哥哥送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世上最好的。”
当他将匕首收到怀里时,不可抑制的喜悦从心底不断溢出。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就算长大意味着更多躲不开的烦恼与忧愁,可只要有姜维在,热闹的丞相府、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庭中花荫下的对弈……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就不仅仅是遥不可及的回忆。
“马上就要到子时了。”不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声,被点燃的天灯带着众人的愿望,缓缓飞向天空。他也连忙拿起灯,一盏放在姜维面前,一盏放在自己面前,而后催促姜维把火折子拿出来。
火苗在布帛中绽开,明灯被举过头顶,与远方千万盏缓缓上升,汇聚成一片烂烂星海,点燃深邃无边的长夜。
“伯约哥许得是什么愿?”
这次,姜维却但笑不语,怎么都不肯告诉他。
“想也知道,你许得愿肯定和北伐有关。”再三追问无果后,诸葛瞻只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宣告放弃。他看着自己那盏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灯,双手在胸前合拢,认真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愿望:
“愿,大汉国祚绵延,百姓安康;
愿,兄长驰骋志向,万事顺遂;
愿,姜大将军——”他笑看了姜维一眼,“百战百胜,早定中原;”
“愿年年今夜,长灯不灭,故人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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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北又北的地方,寒冽的寒风卷起坚硬的沙砾拍打在脸颊。如雨的箭簇从天边射下,无情的掠夺着蝼蚁们的性命。
第一支、第二支、第三支……
头陷在怀里,少年除了眼前的胸甲,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通过抱着他的姜维来判断,有多少支利箭正破空而来,刺穿人的甲衣与皮肉。每中一箭,姜维的身子就会因为惯性轻颤一下,抱着少年的力道也会更深一分。渐渐的,少年什么都数不清了,炙热的鲜血与泪水染满了胸甲,可胸甲之后的血肉之躯,却如山洪决堤之势,不可遏制的变冷。到最后,风声、箭声、厮杀声、嚎哭声,似乎什么都在离他远去,唯有抱着他的那双手臂仍如铁铜一般将他禁锢在怀,方才得以让已到极限的皮囊,始终如坚硬冰冷的盾牌一般,为少年挡住所有的风霜雪雨。
可真正夺去姜维性命的,却不是那些箭。
被用尽全部力量刺入胸膛的匕首,正被少年紧紧握在手中。暗红色的血从伤口汨汨而出,流到匕柄镶嵌的红宝石上,仿如麒麟泣血。
在确认姜维真的已经失去生息后,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在失焦的瞳孔中,看清了凶手的样貌。
诸葛武侯之子,诸葛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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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诸葛瞻猛得从榻上惊醒。他慌张的环顾四周,再三确认一切都是熟悉的卧房模样,这才长舒出一口气,抬手拭去额角的冷汗。
昨天姜维把他送回诸葛府后,因为在宴上多喝了几杯酒,刚回屋就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后面的事他虽不记得,但也能猜到,兄长一定叮嘱了仆人不要吵醒自己,所以他才会一觉醒来,盖着被子,躺在自己的榻上。
可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梦中排山倒海的绝望感仍让他心有余悸。平日里就算做梦,一觉醒来除个朦朦胧胧的框子什么都记不得,偏偏这次,他却记得清清楚楚,好像每一个画面都烙在了心里。
但这个梦还是太莫名其妙了。首先,伯约哥哥是打败了魏贼的常胜将军,怎么可能被敌人逼到那种境地;其次,虽然他曾经梦想过能和伯约哥并肩沙场,携手作战,但在兄长和伯约哥联手封杀后,早也淡了心思;而最后最关键的是,他怎么可能像梦里一样,当姜维用血肉之躯为他抵挡箭雨时,他却满心只存有一个念头——杀死他!
我怎么可能想杀伯约哥哥呢!不可能不可能……
虽然口中不停地在否认,可诸葛瞻仍心头发虚,额角的冷汗刚被拭去又冒出一层。这时,余光中闪过一抹血色,他慌忙转头,枕头旁边,姜维送给他的匕首撞入眼帘。
昏暗的屋中,血红色宝石折射诡异的光芒,愈发渲染着不安。他略一思索,走到箱箧前,将匕首放到了最底层的那一格,犹豫了几秒,又将那把佩戴了好几年,同样是姜维送给他的配剑,也放了进去。
虽然想随身带着伯约哥的礼物,可……
总而言之,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当合上箱箧盖子,把它推入暗处的一刻,他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仿佛梦中那可怕的场景,也被深深封藏在了暗处,抹杀干净全部可能。
长呼出一口气,他走到窗前,伸手将窗推开。和煦的阳光伴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洒下,驱散了屋内积攒了一夜的阴霾。当暖阳洒到笼罩全身时,梦中残留的绝望,总算消散无遗。
春天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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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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