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青森地区的热闹有些出乎森鸥外的预料。

城市虽然略显萧条，但津轻海峡由于战事紧张而被临时封锁了，往来的船舶最终都无可奈何地停泊在了青森湾之内，因而，大量船员、货商及其家眷们都涌入了小小的青森，为这里注入了一股短暂而虚假的繁荣之气。

然而，这样的氛围下，牵着「爱丽丝」走在街道上的森也依旧是引人注目的。

在开往青森的列车上，森出于低调的原则，百般哄着自己的异能不情不愿地被收回。

??但到了青森后，鸥外就自暴自弃般将金发洋装的小姑娘放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做了那鹤立鸡群的一人。

“林太郎真是讨厌。”爱丽丝鼓着脸抱怨，她被稀奇的目光盯得非常不自在，“明明说好了是来休假的，结果还要做这些奇怪的事。”

“嘛嘛，原谅我吧爱丽丝。”森软声告饶着，“东北部虽然对横滨而言无足轻重，但之前也未曾好好探访过这里，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不可能！”爱丽丝娇声否定着，“难不成林太郎还想投资苹果派生产吗*？”

森苦笑着：“战争还没有结束，不会有太多的平民能消费得起苹果派的，爱丽丝。”

爱丽丝苦恼着：“那林太郎，难道我也不能边泡温泉边吃苹果派了吗？”

啊呀原来如此，是想吃苹果派了啊，撒娇的爱丽丝真是太可爱了——森的眼睛瞬间弯成两道月牙：“没问题的哦爱丽丝，你想让苹果变成猫咪为你打架子鼓都没有问题哦*。”

“后面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才不需要呢！”爱丽丝抗议着。

如此自娱自乐地笑谈着，装成一对感情甚好却又身份神秘的父女，森最终带着爱丽丝来到了当地有名的温泉公馆。

暗自打量森的身份的行人，也都各自收回了视线，心中的猜测都落了地：想必是某位身份不凡的年轻公子在陪着幼女低调出游吧？看那小女孩的长相，竟是取了一位外国妻子吗？……皆是诸如此类，不出森鸥外意料的猜测。

“客人，欢迎光临浅虫温泉公馆。”老板娘十分体贴周到地接待了他们，“先生，请问要怎么称呼您呢？——哎呀，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姐，你叫什么呢？”

“敝姓森，是一位医生。”森得体地回应着，他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金发，介绍道，“这是「爱丽丝」。”

“森医生。”老板娘温柔地微笑着，“您大致打算住多久呢？”

“唔，先住一周的时间吧。”森向爱丽丝征求意见，“如何，爱丽丝？”

“无论怎样，都是林太郎确定行程吧，不要问我啦。”爱丽丝不忿地把头偏向一侧，“只是如果没有苹果派和温泉，林太郎这次休想哄好我哦。”

“好好，稍微耐心一点哦。”森好脾气地哄着，他一脸歉意地向老板娘微笑着，“如您所见，小女「爱丽丝」十分渴望享受贵馆的温泉呢，要是能提供苹果派的话就更好啦。”

“呵呵，”老板娘忍不住用袖子掩住笑意，“没问题的，森医生和爱丽丝小姐的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的——请您与我来这边。”

随着老板走在古典的沿廊之中，爱丽丝则蹦蹦跳跳地坠在后面，森一边假意欣赏着庭院中的枯山水，一边不经意地闲谈着：“近期战事紧张，您这边有受到影响吗？”

“不瞒您说，大家都很艰难。”老板娘叹息着，又有些诚惶诚恐，“但这样奢华的公馆能在战时依旧经营下去，全靠青森的士族大人们关照呢。”

“青森的士族？”森询问。

“嗯，就是津岛一族哦，青森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据说传承了有五代了呢，自家父开始，我们一家就很受津岛家的照顾。”老板娘微笑，“实际上，津岛夫人现在正长居在此处疗养身体呢——哎呀，森先生身为医生，听到有人身体抱恙恐怕不会无动于衷吧？倒是我多言，破坏您的兴致了。”

“哪里哪里，您多虑了。”森客套着，汗颜道，“像夫人那样尊贵的身份，必定有家族雇佣的专业人士陪伴吧，我只是个偶然路过青森的小医生罢了，除非夫人真的需要帮助，我是不会厚着脸皮去打扰夫人清净的。”

“那就太好啦，森医生。”老板娘恰好停在一间房前，为他推开房门，“这就是您的住所了，祝您旅途愉快。”

……

“林太郎，你不担心吗，那位姐姐也是津岛家的眼线吧？”爱丽丝穿着浴衣，坐在温泉池边随意地踢着水。

“嘛～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忠诚的家臣罢了。”森试探地慢慢走入水中，舒适的温度不禁让他喟然出声。

“噫！林太郎，你能不能不要用这张年轻的脸，露出40岁中年男人那种被生活摧残之后的表情啊？”爱丽丝嫌弃地挪远了一些。

“爱丽丝——”森万分委屈起来，明明他的心已经不年轻了，这是事实呀，更何况，“我确实很累啊。”

“真难得诶，林太郎会直率地说这样的话。”爱丽丝偏过头打量着他。

“因为没有人会听见嘛。”森弯起眼角，微笑地回答着。

他抬头望向天空，黑夜之中挂着一轮细小的上弦月，散发着瘦弱的光。

秋夜的寒风牵动起泉水袅袅的热气，缓慢地升到高处，融入广袤的虚无中后不见了。

……

“……爱丽丝，你听见了吗？”深更半夜，森挣扎着在梦乡中睁开双眼。

房间的墙壁不断地发出有节奏的、细微的敲击声，咚、咚、咚咚咚、咚……

“唔嗯？听见了什么，自己解决啦林太郎。”爱丽丝不顾森本能的警觉，放松地翻了个身。

“房间似乎闹鬼了哦……”森听了一会儿，不甚清醒地喃喃道。

“那就拜托林太郎把鬼赶走好了。”爱丽丝被接连吵醒十分不满。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等等，这些节奏的意思是——

『我、是、鬼……要、和、我、一、起、去、地、狱、吗……』

森被迫睁大了双眼，头疼地从被窝中坐了起来，深深地叹息：“爱丽丝，你说，有多少鬼是会敲摩尔斯密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