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世

大雨倾盆地下着,夜色中,时不时闪过几道雷电,将天幕映得雪亮。

隆隆响声更是能遮盖世界上每一处角落的喧闹。

包括惨叫。

城郊一处废弃工厂中,有一对中年夫妻倒在血泊中。

女人到紧紧牵着男人的手。

而男人到死都没有合眼。

十分钟前,他趴在地上,脖子折到几近九十度,才堪堪望到立在他面前的男人的全貌。

他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陈京手上正拿了把弹簧刀,刀锋上沾了绛色的血。

“放心,小孟我会帮你们好好照顾,你们呢,走好不送。”

他蹲下身,伸手滑过男人的眼皮。

可惜失败了。

那双他熟悉无比的眼睛。

最后为他而睁。

而角落里,有个男孩被人死死捂住嘴。

“敖孟,不能轻举妄动。”

被叫作敖孟的少年则平静到令人生畏。

没有眼泪,没有收紧的拳头。

只有轻微颤抖,表现出他此时的情绪。

他在沉默中被带走。

“你要永远记住,姓陈的是你一辈子的仇人。”

那个人告诉他。

敖孟点了头。

三天后,《知名集团合伙人夫妻绑架被杀》的标题就上了热搜。

甚至在第一位挂了整整三个小时。

“小孟啊,你爸妈是我一直以来的好朋友,他们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你以后就和陈叔叔一起生活吧,放心,家里还有个弟弟呢,陈关陪着你,你不会孤独的。”

“好。”

敖孟没有波澜的双眼注视着陈京,包括他身后那个好动的儿子。

“你好,敖孟哥哥,我是陈关。”陈关向敖孟招手,嗓音脆生生的。

敖孟朝他微笑了一秒,然后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你好,我是敖孟,很高兴,认识你。”

下一刻,陈关居然直接扑了上来。

“哥哥,我妈也很早就去世了,没关系的,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此时陈关还很小,几乎矮了敖孟一个头。

他把脑袋埋在陈关胸口,声音发闷,可是让敖孟感到温暖。

只是心早就冷得像那夜的雨水一样了。

水的比热那么大,怎么可能因为短暂的拥抱变热。

“没关系吗?大概吧。”

陈京揉了揉两个孩子柔软的发。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真的是亲父子。

“拍张全家福吧,虽然只有三个人。”他说着,拿出了手机。

“好呀好呀。”陈关立马踮起脚,努力够上敖孟和陈京的身高。

敖孟几不可察地短促笑了。

于是被摄像头捕捉。

他们拍了一张很完美的全家福。

在敖孟双亲去世的第十天。

半年后,公司的事完全恢复正轨时,敖孟才知道为什么陈京要那么做。

他父母立的遗嘱,居然是死后把股份全部转让给陈京。

而在集团转型的节骨眼上,夫妇俩与陈京,意见不合。

这件事上陈京因为收养了故人之子名利双收。

受到伤害的只有敖孟原本幸福的一家。

最可笑的事情,莫过于最后陈京仍然选择了敖孟父母的方案。

那么他们的死,究竟有任何意义可言吗?

“小孟啊,当年我和你父亲,那真是,生死之交。”

“我们创业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委屈没受过,我那时差点被抢走机要文件,你爸,被小混混打得根本爬不起来,还要护着我们的公文包。”

酒过三巡,这个男人开始追忆往昔。

“后来呢,估计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那一次,我们成功了!”

再之后的事,敖孟都很了解了。

陈关早就因为听不下去而上楼睡觉了。

只剩下敖孟和陈京还在饭桌上。

二人对视几秒,陈京先笑了:“小孟啊,你也快念大学了,等读完,就来公司帮帮叔叔。”

“叔叔……”陈京话未说完,突然就叹了口气,“想你爸妈了。”

2

说实话,陈京对敖孟不算差。

但有些事,做过就是做过,再也不能弥补了。

临近毕业,学校本打算让敖孟作为优秀毕业生演讲。

但被敖孟以想家为理由拒绝了。

那天夜里,暴雨如注。

废弃工厂比几年前更加破败。

“叔叔,演父慈子孝这么多年,和您逢场作戏这么多年。”敖孟眼睫低垂,猩红的眸子钉在陈京身上,他手里把玩着和几年前如出一辙的弹簧刀,“我累了,您呢?”

说完,又是一阵惊雷。

陈京张口说了一句话,可惜敖孟没听见。

他手起刀落,薄刃滑过男人的脖颈。

敖孟来时没有带伞,侧脸沾了水。

溅上去的血珠于是晕开,像是他母亲很爱用的腮红。

敖孟偏头,对身后那个帮他很多的男人说:“再帮帮我,把他处理掉吧。”

“小孟,你真的长大了。”

谁知道敖孟只是轻笑一声。

“没有,他早死在七年前那个雨夜里了。”

这次的雨下了好几天。

敖孟也并不喜欢戴伞。

浑身湿透回到家的时候,陈关还是像往常一样扑到他身上。

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从前一般洋溢幸福。

敖孟看见了他的泪痕。

“哥哥,我爸他……”

轻轻拍打着陈关的后背,敖孟尽力用温柔的语气:“这件事我在处理了,陈关,你现在安心学业就好。”

“你一定要查出来凶手是谁。”陈关的个头已经超过了敖孟,他骨架大,于是有一种令人生畏的气质。

他眼神晦暗不明,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敖孟耳边响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敖孟浑身发麻,和他分开之后,抬眸对视了片刻。

答了一个字:“好。”

从小敖孟就是个稳重的人,陈关听到他的承诺,总会觉得安心。

今天也是如此。

他吸了吸鼻子,又扯出笑容。

“对不起啊哥,被你看笑话了,我爸老说男子汉不该哭,但是……”

抽了几张纸递给他,敖孟目光里有复杂情绪:“不丢人,这只是宣泄情绪的手段而已。”

“谢谢哥。”陈关眼睛弯弯的,睫毛上还沾着泪。

敖孟恍惚之间,居然有几分同情。

可是,没必要吧。

很快,通过一些手段,敖孟获得了公司的控制权。

他工作变得忙碌,和陈关发消息的时间都很少。

“哥哥,你都不理我了。”

“哥忙,你要好好学习,等大学毕业了早点来帮哥哥。”

陈关不是个善类。

敖孟很早就知道了。

最初到他们家,敖孟不过十三岁。

他和陈关一起去商场,对着一款玩具看了很久。

“喜欢吗?我让我爸买。”

“不用了。”敖孟曾经有的,但后来搬到新的家庭里之后,全扔了。

况且他也不再那么幼稚,不需要玩具了。

陈关还是执拗地要买下。

“小孩子哪有钱买,出去出去。”

后来,那家店就关门了。

“哥哥,以后都不会有人再赶我们走了。”

甚至敖孟寻找过那个店员,也根本杳无音信。

“你管她干嘛呀,不重要的人而已嘛。”

陈关的笑一向很灿烂。

陈关怕黑,敖孟上大学之前,经常去找敖孟一起睡。

他总是搂着敖孟的胳膊:“哥哥,你会一辈子待在我们家吗?你会不会有一天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敖孟不答,他手上的力道就会越来越紧。

“哥哥,告诉我嘛。”

“哥哥,说呀。”

“哥哥……”

然后一遍一遍地问。

陈关表情天真无邪,仿佛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惜,大概是条狼崽,或者一条毒蛇。

“会的,我会给你找个漂亮的嫂子。”敖孟被缠得实在不耐烦,就会很残忍地告诉他。

男人实在懒得看这个所谓阳光开朗的弟弟脸上的阴郁表情。

敖孟回答完就会闭上眼睛。

装睡也好,真睡也罢。

反正不再理陈关。

“哥哥,不要那样做好吗?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唯一一次,陈关吐露心声。

也碰巧在那个晚上,敖孟是真的很累,睡着了。

陈关的毕业舞会,邀请的是敖孟做他舞伴。

敖孟觉得自己是真的太宠他,居然答应了。

还为此大费周章地学交谊舞。

“放心哥,你跳男步,我跳女步。”

敖孟没想到的是,陈关真的穿了有着蓬大下摆的舞裙。

“你……”

“哥,今天你当我男朋友。”陈关步履轻盈,一看就是练了很久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笑了笑:“你至于吗?”

“当然啦,哥,别找嫂子了,我看我就很合适啊。”

陈关突然凑敖孟很近,两人脸颊都快贴上。

他的脸本就好看,是化女妆都不显得突兀的长相。

敖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嗯。”

离开舞会时,陈关说不想坐车,于是敖孟陪他散步。

“哥,你走前面好不好?”

“为什么?”

“有安全感。”

陈关漂亮的脸上带了笑意,被道路两旁的路灯光衬得很柔和。

敖孟依言上前。

被一只带了香水味的大手捂住口鼻。

很快失去意识。

他睁眼时只觉得头疼。

对面坐着的,正是一直在帮他的中年男人。

如今两人都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你……”

他刚开口,角落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醒了啊?你还记得吗?我说不会放过杀我爸的凶手。”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大仇得报之后,为什么还要假模假样地当仇人儿子的哥哥啊?你不觉得虚伪吗?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解开敖孟身上的绳子,但敖孟仍旧身体瘫软,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一般,倒在地上。

陈关掐着敖孟的脖子,手上匕首划过敖孟面颊,带起一道血痕。

而他脚边,扔着一根铁棍。

“你别动小孟!我说过人是我杀的,尸体是我处理的,和他没关系!”

陈关把喘不过气的敖孟放开,挥起铁棍,重重抽在敖孟腿上。

闷响过后,敖孟疼得发抖,快把下唇咬出血。

他干哑的声音从喉底发出来:“陈关,留下他吧,公司缺不了他的。”

他招了招手,黑暗处又走过来几个人,把男人拖走。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敖孟和陈关。

“公司不仅能缺他,还能缺你呢哥哥。”陈关捏着他的下巴,端详敖孟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

“你真的,像个哑巴一样,像没有感情一样。”陈关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是不是我就算以后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工作,不让你出去找嫂子,你也会波澜不惊,然后说一句‘好’?”

陈关又哭了,泪水准确滴在敖孟下眼睑,看起来像是他流的。

铁棍脱手发出咣当一声,落在敖孟完好的那条腿边上。

“不对吧?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杀陈京?”

敖孟承受着陈关滔天的怒火。

他也只是眼尾微微泛红,瞳孔像是一汪汩汩流动的腐水。

明明有神,明明可以聚焦,明明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陈关。

可是,完全,看不出一点情绪。

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从腿边捡起棍子,递给陈关。

“想要我一直待在家,那不如把另一条腿也……”

敖孟唇角微微勾起,说出来的话轻描淡写。

陈关像是突然卡壳的枪。

他动作停滞了一秒,颤抖着双手接过。

然后没有犹豫,敲断敖孟腿骨。

敖孟环住他的脖颈,抬眸看他。

“做得很好。”

然后吻住陈关的嘴唇。

以一个,献祭一般的姿态。

陈关发疯一般撕开敖孟身上薄薄的布料。

亲他,咬他,抚摸他。

逼他说出所有难以启齿的话。

在他身上每一个部位留下自己的印记。

“哥哥,我想看你哭。”温存时刻,陈关抱着他说。

两个人身上都沾满尘土,仿若一对在末日中浓情蜜意的爱侣。

可是敖孟真的,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陈关,对不起,我做不到。”

敖孟到现在,一共三件事做不到。

忘记仇恨做不到,忘记陈京对他的好也做不到。

哭也做不到。

敖孟现在体温很高,心也很热。

是陈关用十几年的拥抱焐热的。

“我的腿就是我弟弟亲手打断的,不过,这也不妨碍我和他住一起啊。”

出门吃饭遇到大学同学,敖孟没忍住多聊了几句。

“这你都能忍?换我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对面的女生嘴张成一个“o”形,眼睛瞪得比车灯还大:“况且又不是亲的……”

“等一下,我弟弟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问。

敖孟微笑不语。

几十秒后,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转动敖孟的轮椅,对他耳语。

“哥哥,聊什么呢?”

“没什么。”

“你是更喜欢今天这个,还是昨天那个?”

敖孟面不改色,他知道陈关想听怎样的回答。

于是牵过陈关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都喜欢”。

“那明天就一起用。”陈关在他眉心吻了一下,“公司有事,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叙旧。”

走时还朝敖孟的同学眨了眨眼。

敖孟操控着手柄,把轮椅转回去。

然后嘴唇一张一合,说出这场谈话中的最后一句。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一辈子都恨着、记着我啊。”

关于名字,

第二世的龙衫(和三谐音)李棠(和塘谐音)

第三世的敖孟(伯仲孟季里,孟排第三个)陈关(中间少个塘)

然后民国比较ooc(两个人都有点

现代的话敖丙比较ooc

但是因为那个短片里出的就很一言难尽了所以这么写,应该可以稍微原谅一下溺爱一下我?

我个人觉得写得有点狗血为虐而虐,但是我自己写得爽爽哒,不喜欢请开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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