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萧若风,嫂嫂没了

“他的父亲或许不招你待见,但他有个很好的叔叔,就当凌尘多个弟弟,看在我这么多年未曾亏待若风的份上,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罢。”

怀里的凌尘听到自己会说的字眼,抓着东方既白的手重复道:“弟弟……”

“他是皇帝的儿子,你说给我养就给我养呢?”东方既白没好气地摁下呱呱叫的小青蛙。

胡错杨微微一笑,“他会答应的,我会再见他最后一面。”

萧若瑾是骑着快马冲进王府的,身上的龙袍都没有换,从皇宫飞奔到琅琊王府,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人注目,他一下马就见院子内外的侍卫全都跪着,东方既白抱着凌尘坐在院子里发呆,他从身边走过也没有反应。他心中的恐慌更盛,脑海浑浑噩噩,颤抖的双脚却不听使唤地走向胡错杨的房间。

屋内,胡错杨在翠珠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窗纸上透进来的光线有些晃眼,竟让萧若瑾以为回到了他们刚刚成婚的那段时间,容色温婉的妻子隔着光阴岁月轻轻柔柔地唤了他一声:“夫君。”

萧若瑾精神恍惚地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地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冰凉,“你……可是好了?”

胡错杨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道:“我们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彼此了。”

时光荏苒,他眼里的她不知何时成了匆匆过客,而她眼中的他更多的都是背影。

萧若瑾嘴边泛苦,“是我对不住你。”

胡错杨看着他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代表着帝位尊崇的明黄色龙袍,“还未恭祝夫君,得偿所愿。”

胡错杨咬字极轻,可偏偏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扎进他心里,他抖了抖唇,“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胡错杨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浅浅地微笑。

萧若瑾一直在胡错杨房间里待到落日西沉,胡错杨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这些年积攒在心头的话,听得萧若瑾悔恨不已。东方既白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如血的残阳,耳边是萧若瑾压抑的吸气声,齐天尘手捧拂尘走到她旁边,微微叹了口气,“陛下也是用情至深之人。”

东方既白扯了扯唇,“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琅琊王府外已经跪满了文武大臣,陆陆续续还有得知真相的人赶来,东方既白一个都没放进门。

地平线吞没最后一丝余晖的时候,胡错杨咽了气,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一直酣睡的小皇子在这个时候忽然醒过来嚎啕大哭,奶娘刚要哄就被东方既白叫住了。

“让他哭吧,他娘走了,哭是应该的。”

明德元年二月,皇后胡氏薨逝,天启城又一次全城遍布缟素,胡错杨的遗体被萧若瑾带回了宫中发丧,先帝葬礼上缺席的琅琊王妃破天荒地来了七日,还带着半岁大的王府小殿下一起来了。

皇后丧仪结束之后有人后知后觉地想起皇后生前所怀的皇子,不由好奇那位皇子如今究竟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怎料没多久,明德帝的一道圣旨落在众人头顶,砸得他们晕头转向。

遵照皇后遗命,将六皇子交于琅琊王府抚养。

那日胡错杨在弥留之际同萧若瑾说,她的遗体和她的儿子,他只能从琅琊王府带走一个。

萧若瑾选了前者。

胡错杨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很是安详地在他怀里合了眼,结束了她这一生。

明德帝登基后的第一子,生在宫外不说,居然还要交给琅琊王府抚养,这……在北离的史书中简直闻所未闻。

朝野上下因为此事沸反盈天,数不清的朝臣求见明德帝,明德帝独自将自己关在寝宫中避而不见,他们又去求见太师,请太师出面劝说,怎料太师也是一言不发。

帝子养在琅琊王府,现在琅琊王不在,府中有琅琊王妃主持大局,朝臣又想去王府求见王妃,希望能劝说她将孩子送回宫中,可密密麻麻的王离天军早就把琅琊王府周围连同前方只隔一条街的潜邸都围了起来。

别说琅琊王妃了,他们连琅琊王府的牌匾都看不到。

胡错杨的丧事结束之后,王府上下都察觉出他们的女主子心情很是沉重,皇后娘娘还是景玉王妃的时候两位王妃的关系就走得很近,天启城的官家女眷那么多,东方既白有来往的只有胡错杨一个,可见胡错杨过身之后东方既白心里也不好受。

冬天在满城缟素落下的时候结束了,东方既白一日比一日清醒,白日醒着的时候就坐在小床边看着安睡的小皇子,凌尘趴在旁边瞪着双乌溜溜的眸子时不时地蹦出几声爹和弟弟,辈分叫得乱糟糟的。

霜却沉默地守在屋内的角落,胡错杨出殡那天,翠珠服毒自尽,留下遗书恳请东方既白安排她给主子殉葬,得到消息的霜却当场脸色就变了,也是那时候东方既白才从暮初口中得知原来这俩还是一对有情人,只不过翠珠觉得自己年纪大耽误他,始终没有点头。

暮初偷偷来求东方既白,请她给霜却安排点任务,最好是离开天启城的,总好过每日站着发呆,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这下子更加惜字如金了,白天看到都觉得像见到幽魂一般。

可东方既白瞅着暮初,看得他心里忐忑,她闭了闭眼,松口道:“让他去青州吧。”

暮初想了想,觉得极好,立刻如释重负地去安排了。

东方既白抱起自己的儿子,戳了戳儿子的脸蛋,“我也想出去散散心。”

最近娘亲抱他的时间长了,凌尘很是高兴,但娘亲心情不好,他又很是愁恼,每天在娘亲怀里打滚卖萌逗她开心,可娘亲还是很少笑。

揉捏着儿子软乎乎的颊肉,东方既白抿了抿嘴,“你快哄哄我。”

凌尘一脸茫然,显然这个任务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第二天早上,百晓堂的总堂之中,姬若风被从床单上蔓延过来的湿意和尿味惊醒,他一睁眼就注意到床帐内侧歪七八扭地躺了两个小不点,一只雪白的大雕更是威风凛凛地站在床前冲他咧嘴笑。

姬若风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随后就是在心里一连串地骂娘。

真是天杀的祖宗。

又一天清晨,南疆的军营里,连日战事让萧若风很是疲惫,往常清醒的时间一到,他的感官逐渐清晰,怀里又凉又软的触感格外不同,他神魂一颤,猛然掀开被子坐起来,满脸错愕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子,青丝散乱着盖住她纤瘦的身形,他张口唇形变换,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既白?”

一只白皙的手直接攥住他的衣领大力往床上一摁,掀飞的被子唰的一下飞了回来,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浑身僵硬地被人摁在木板搭起来的行军床上,手臂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连做梦都在想军事地形图的脑子有点发懵。

既白不是在天启吗?

旁边传来一声低吼,是伏在他床边的劫川,它凑到跟前拱了拱他的手臂,看着被单下的那团鼓包目露忧色。

连猛兽都察觉到了她心情不愉。

萧若风深吸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白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他行军在外,暮初和霜却都不在身边,若非军情急报,未必能及时传到他耳中。

前天才收到既白的家书,今天既白人就凭空出现在他的军帐中,很难不让人心生忐忑。家书辗转送得慢,既白的信到边关用了半个月,半个月前既白还在信里说了些凌尘的近况以及她把胡错杨接到王府待产的事。

半个月,嫂嫂该是生了……

萧若风蓦地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果然,攥着他衣领的手指松了松,半响后,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十分沙哑,“萧若风,嫂嫂没了。”

皇后薨逝的消息还没传到边关,萧若风刹那间手脚冰凉,心口骤然蔓延出痛意,他颤颤地吸了口气,翻身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人。

长嫂如母,闭上眼,他脑海中全是胡错杨对他嘘寒问暖的场景,他没有母妃,胡错杨是记忆中第一个善待疼爱他的女子。

练功的时候落了一身伤,是嫂嫂亲自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其他同龄的兄弟嘲笑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是嫂嫂挡在他面前维护他,他冬日里寒疾发作病得厉害,也是嫂嫂亲自带着人在床前照顾他。

“嫂子走得……痛苦吗?”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真正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萧若风还是觉得十分悲恸。

“用了司空长风开的药,阖眼的时候很安详。”

就像去做一场结局美满的梦,梦里她和她爱的人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们在一起走过春夏秋冬,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没有那么多的风雨,只有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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